不過現在才剛到中午,除了晚上的親衛襲營,這一下午也還要發生好多事情呢。

朱祁鈺帶著何宜、黃溥在西花廳吃過飯,便要去午睡。何宜和新君一樣熱愛養生,也要回自己院子休息去。

只有黃溥,依舊坐回到桌案旁,整理著文書。

朱祁鈺見狀問道:“澄濟,你中午不休息一會?”

黃溥回道:“臣得趕緊去也先的中軍大帳,將冊封孛羅為郡王的詔旨傳達下去。不然若是旨還沒傳,孛羅就已經兵敗被殺了,那到時候就尷尬了。”

朱祁鈺點點頭:“嗯,也對,孛羅最多也就還有個三四天好活了,趕緊把詔旨傳下去,讓他在人生最後的日子裡,好好開心開心吧。”

黃溥笑著答應了,君臣三人分頭行動,各忙各的去了。

等黃溥趕到也先大營的時候,胡濙幾人早就先到了,正在中軍大帳中拜見太上皇。

也先陪著朱祁鎮接見大臣,只有伯顏帖木兒閒著無事,過來陪黃溥站在輦車旁聊天。

兩人之前在一起喝過酒,如今也算相熟了,黃溥也不見外,好奇地問道:“怎麼陛下的氈帳搭在了中軍大帳旁邊,以前陛下不是跟著忠王殿下的軍隊在一起的嗎?”

伯顏帖木兒搖搖頭,經過使團的種種潛移默化的影響,和喜寧明裡暗裡不斷地挑撥,此時也先對幾個兄弟的態度已經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也先最直接的反應,就是將朱祁鎮接過來,安排在自己的大帳旁邊。然後把孛羅三兄弟派出去,帶著本部兵馬另立一營。

伯顏帖木兒換了個話題,向黃溥請教道:“黃先生,我的女兒雖然已經被封為才人,派去服侍太上皇。

但是太上皇卻一直沒有召她侍寢,這可如何是好?如果太上皇回到城裡,那我女兒以後將如何自處?還請先生教我。”

黃溥笑道:“忠王不必憂心,這沒什麼,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我這次過來,任務之一,就是請貞才人與敬才人入宮去給上聖皇太后請安。

忠王放心讓敬才人去就是了,大明最重孝道,若是敬才人不去,以後被安個不孝的名頭在身上,可就當真是寸步難行了。”

伯顏帖木兒聞言,繼續追問道:“那我女兒進了皇宮會有什麼後果,會有生命危險嗎?”

黃溥搖搖頭:“沒什麼事情,皇宮雖然是個人吃人的地方,但我大明好歹也是禮儀之邦,還沒下作到要把您的女兒騙進去殺掉的程度。

最多就是皇太后留貞才人和敬才人小住幾日,等瓦剌大軍撤退的時候,自然就放回到太上皇身邊了。”

伯顏帖木兒聽出了黃溥話中之意,合著大明朝廷這次根本就不打算接太上皇回去了。

兩人正說著,哨探就急急忙忙地闖了過來,要去中軍大帳稟報軍情。

伯顏帖木兒連忙攔住問道:“慌慌張張的做什麼,沒看到大明使者在這裡呢,太師與太上皇正在接見大明的重臣。

你冒冒失失地往裡闖,豈不是給我們瓦剌丟臉,讓別人說我們不知禮儀。有什麼軍情,你先和我說說。”

那哨探連忙回道:“明軍在京城西側的四處大營,都有異動。”

伯顏帖木兒好奇地問道:“異動?什麼異動?”

哨探答道:“明軍在集結隊伍,像是要出營列陣。”

伯顏帖木兒聞言,頓時哈哈大笑。哨探竟然認為明軍還想主動出擊,打瓦剌大軍個立足未穩?真是個好笑話。

伯顏笑完,才想起來黃溥還在邊上,忙連連致歉。黃溥卻笑呵呵地回道:“忠王不必懷疑,四個大營的明軍確實是在出營列陣。

至於明軍的意圖嘛,就是想趁伱們還未完成安營紮寨,打你們個措手不及。”

伯顏還是感覺頗有些意外:“黃先生,大明的一流軍隊和二流軍隊,好像都已經在山西全軍覆沒了吧。

山西僅剩的三萬宣府精兵,在整個戰爭過程中卻不發一矢、不殺一敵,形同反叛。

除此以外,京城剩下的,應該都是三流軍隊和不入流的軍隊了吧?他們能是我八萬鐵騎的對手?”

黃溥聞言,朝西直門方向指了指:“忠王若是肯聽我一句勸,早點向我們的新君示好,將來還能有一條活路。如若不然,將來城門外的京觀前,您的頭顱會被擺在第二排正中間的。”

伯顏依舊不信,但也不再糾纏,便命哨探在帳外等候,自己則換了個輕鬆的話題,開始和黃溥談天說地。

卻說此時的中軍大帳之中,胡濙等人拜見過朱祁鎮。朱祁鎮重重地嘆了口氣,便命胡濙等人起身。

胡濙被新君架在了火爐上,沒有辦法,只得硬著頭皮,跪在地上,磕頭痛哭。

朱祁鎮好奇地問道:“大宗伯好好的哭什麼?”

“陛下,臣有罪啊。先帝命臣與英國公、三楊作為託孤重臣,輔佐陛下。結果臣失職無能,以至有今日之禍,實在是罪該萬死,請陛下重重懲處。”

朱祁鎮又重重地嘆了口氣,走上前親自將胡濙扶起,恨恨地罵道:“哎,罪不在愛卿,也不在英國公,都是三楊這幫奸佞誤國。

他們將南方治理的一塌糊塗,朕為了彌補他們的過失,將明軍精銳全部調往了南方,這才有了今日之禍。”

由於也先在場,下半句朱祁鎮沒好意思說:北方也被三楊治理的更加不堪,這三個大奸臣趁朱祁鎮年幼,不能親政的時候,出兵攻擊阿臺汗領導的東蒙古,徹底掃滅了阿魯臺殘部,從而幫助也先統一了蒙古。

三楊的行為只能有兩種解釋:要麼他們是也先的忠臣,出賣大明。要麼他們腦袋裡全是漿糊,毫無遠見。

不論是哪一種情況,都甩不掉禍國殃民四個字。

胡濙也是無法,只能安慰朱祁鎮:“陛下放心,新君對三楊的行為,同樣也是深惡痛絕,早晚會為大明撥亂反正的。”

朱祁鎮聞言,深深地皺起了眉頭:聽胡濙話裡的意思,連他都不支援自己復位了?

也先在一旁,恰到好處地說出了朱祁鎮的心聲:“胡尚書,為何你們事事都要指望朱祁鈺那位僭主呢?現在你們迎太上皇回去復位,親自收拾奸臣,豈不更好?”

胡濙作為顧命大臣,終於有擔當了一回,非常明確地回道:“陛下,太師,大勢已然如此,太上皇想復位,怕是難了。

君位乃是天下神器,豈有讓來讓去的。新君已經坐上了那個位置,臣等若是公然要求太上皇復位,那就是謀反。

微臣以為,太師若真想送太上皇回京,便依新君的意思。大軍退後三十里,然後雙方各派二十名軍士,在城外十五里處交接,迎太上皇進城。到時候大明朝廷對太師必有重謝。”

也先非常堅定地搖搖頭:“我八萬大軍,千里迢迢來此,就是為了送太上皇復位。如果太上皇不能復位,那讓太上皇冒冒失失地回去,豈不是凶多吉少,新君可能容得下太上皇嗎?

你這個託孤重臣,怎麼一點也不為太上皇考慮?宣德皇帝真是瞎了眼,怎麼選出了你們這一幫子奸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