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鈺滿意地點點頭:“朝鮮離著那麼遠,這趟差事真不容易。李晉勞苦功高,就讓他正式出任王府長史吧。”

淺雪聞言愣了一下,方才進行確認:“夫君是說王府長史?”

王府長史可是正五品,按理說至少要是舉人才能擔任,是以淺雪才會有此一問。

朱祁鈺回道:“咱們王府又沒有標準的親王府屬官建制,所以就隨便來吧。咱們府中的長史就是一個稱呼,並沒有品級。

你讓李晉好好幹,等一兩年以後我會進行吏員改革,到時候會順便解決咱家王府這些人的官階問題。”

按照朱祁鈺掌握的歷史經驗來看,其實直接給李晉個正五品長史也並沒有什麼問題。人家成化可是封了一大堆一大堆的傳奉官,那些人也不是舉人進士,朝臣們還不是照樣捏著鼻子認了。

明朝中前期的成年皇帝,簡直就是無敵般的存在,只是朱祁鈺並不想濫用權力而已。

朱祁鈺又吩咐道:“將這一千五百號僕役安置在府外的夏宮和冬宮,先觀察培養一段時間。只有經過嚴格選拔的極少部分人,才有資格進入齊王府當差。

至於咱們的玉泉山靈玉宮,任何人不許出入,咱們還是自給自足更安全一些。”

淺雪點點頭,又笑問道:“聽說裡面也有很多長的不錯的,夫君要不要挑一批養著,以備將來使用?”

朱祁鈺堅定地擺擺手:“你不用考驗我,我還想好好活著,長命百歲呢。使團從朝鮮出來之後,定國公去哪裡了?”

淺雪笑道:“定國公到老遠老遠的北方,去看神武侯範廣怎麼重建奴兒干都司了。”

朱祁鈺點點頭:“行,趁年輕讓他多四處轉轉,好好長些見識。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將來也好當國家棟梁。”

……

接下來的半個月,平靜無事。

朱祁鈺與閣臣一起閱卷之後,作出了取捨,三月初五日,會試順利放榜,並定於三月十五舉行殿試。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三月十四日,朱祁鎮在王驥、陳懋率十萬大軍護送下,順利到達大同城外。

武英殿大學士、少師、戶部尚書陳循;太子太師、南京禮部尚書胡濙;少保、南京兵部尚書于謙;戶部尚書、山西巡撫劉中敷。

英國公張忠、成山侯王通、恭順侯吳瑾。

大同總兵官郭登;左副都御史、大同巡撫羅亨信。

錦衣衛劉敬、門達、逯杲、盧忠;司禮監金英、興安。

這一干人帶著文武百官的城門外列隊迎接,並恭請太上皇更換輦車,擺開天子儀仗入城。

朱祁鎮先下了馬車接受眾人朝拜,然後便是眾人一一上前與太上皇見禮。君臣之前難免又是一番感慨。

陳循、胡濙在正統朝就已經是朝廷重臣,朱祁鎮見了這兩人倒沒什麼感覺。但是再往後看,就越看越彆扭了。

于謙,在進京述職之後,朱祁鈺沒放他立即回南京,而是命其一同前來迎駕。

朱祁鎮和于謙見面之後,雙方都很尷尬。于謙以兵部右侍郎身份任山西巡撫一十九年,直到正統十三年才被調回京城。結果正統十四年就發生了土木堡之變。

也先在山西連續設伏三次,盡皆成功。瓦剌幾萬的活人活馬,山西的官府軍衛愣是一次都偵察不到。山西被治理成了這麼個鬼樣子,朱祁鎮簡直就是恨于謙恨得牙根兒都疼。

此時接任於謙,巡撫大同宣撫的羅亨信同樣在場。但朱祁鎮倒不怎麼恨羅亨信。畢竟從羅亨信出任巡撫,到土木堡之變,也就不到一年時間,這麼短的時間能改變什麼呢,山西衛所廢馳的鍋扣不到羅亨信頭上。

再後面是劉中敷,朱祁鎮同樣很尷尬。因為劉中敷是被朱祁鎮下獄判了死罪,最後貶而為民。土木堡之變後,劉中敷又被朱祁鈺猛然提拔為戶部尚書、山西巡撫。

這次倒不是朱祁鎮恨劉中敷了,而是反過來,劉中敷恨朱祁鎮。

朱祁鎮和英國公張輔的關係一直就不好,土木堡之變,又把張輔坑死在了亂軍之中。此時見到繼任的英國公張忠,更是尷尬不已。

再往後看,當看到成山侯王通時,朱祁鎮的心態有些崩了。王通被宣宗和三楊坑得死去活來,被扣上丟失交趾的黑鍋,罷免爵位、抄沒家產。後來又是被朱祁鈺強行平反,恢復了爵位。

朱祁鎮也發現了,眼前多一半的重臣都是自己的好弟弟鑽山打洞重新翻出來的,跟自己完全不對付。

只有在看到金英和興安時,朱祁鎮臉上才終於露出一絲笑意。

主奴相見,大大地感慨一番之後,朱祁鎮才在群臣簇擁之下,進入大同城。

朱祁鎮不敢去住大同總兵府,因為整個原來的武定侯郭英一脈,都投靠了皇帝。如今的大同總兵官郭登也不例外。

所以朱祁鎮選擇了居住於大同府衙,由王驥、陳懋、梁珤、方瑛輪流率親兵護衛。

到了下午,君臣之間便迫不及待地開始商量返京進城的禮儀流程。

這些絕大部分都已經商量好了,如今只是再確認一遍。

但是當談到罪己詔時,嶽正將朱祁鎮親筆手書的罪己詔取了出來,傳示於在場眾人,若眾人沒有異議,便正式定論了。

同時嶽正也向眾人強調,其副本已經抄送給了皇帝。

那大家就都明白是什麼意思了:皇帝已經看過,並且沒有意見。現在讓大家傳閱一遍,只是走個流程,誰要是真還想提出修改意見,那就是公然和皇帝打擂臺了。

陳循先看完一遍,然後便默不作聲。胡濙第二個看過,不禁連連皺眉,好奇太上皇為何會親手寫這樣一份罪己詔書。

其實朱祁鎮也是被連哄帶嚇,在過黃河之前,半推半就之間,親手照抄了一份嶽正擬好的罪己詔書。

本來在瓦剌兩年就天天擔驚受怕,神思迷離、驚魂未定這間,朱祁鎮還真怕自己渡黃河時會掉進水裡去,或者乾脆船就直接沉了。

若說正常情況下,朱祁鎮也不至於六神無主到這個程度,但是架不住自己最信任的王驥、陳懋全都對嶽正的行為持肯定的態度。

最後變成了所有人一起對朱祁鎮施壓,所以最終朱祁鎮稀裡糊塗就把罪己詔親手書寫了一遍。

在嶽正將罪己詔妥善收好之後,事情便徹底形成定局了。

想反悔那是絕無可能的。

胡濙看向朱祁鎮,見朱祁鎮雖然一臉的不情願,但卻一言不發,並不表示反對,就知道徹底完了。

這份罪己詔中明明白白地宣佈朱祁鎮禪讓皇位於朱祁鈺,並且退為恭讓皇帝。

按照歷朝歷代的慣例,禪讓皇位之後,可就是要由新皇帝一脈傳承帝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