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錢皇后的解釋,朱祁鎮的目光掃過周皇后,掃過太子,然後再看向孫太后。

孫太后搖搖頭,對錢皇后給出的說法表示認同。

見連孫太后都沒有異議,朱祁鎮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但朱祁鎮心中依舊有無數的疑問:當時後宮掌控在自己母后手中,所以弟弟沒有下黑手,母后也沒有下黑手,那自己的皇后眼睛是怎麼瞎的?腿又是怎麼瘸的?

除了母后和弟弟,後宮中再有些權勢之人,不過就是周氏和萬氏。

周氏有一子,萬氏有二子,母憑子貴,還算有些地位。

後宮之中,也就只有這兩人還算有些動機,其他嬪妃在錢皇后面前根本就不夠看。

朱祁鈺和自己的兩位寵妃偷偷相視一笑,三人心裡都很清楚,朱祁鎮作為一個‘成熟的政治家’,一定會選擇接受現實。

換個說法,就是無情。

所謂歷史上言之鑿鑿的明英宗與錢皇后夫妻情深、相濡以沫,就是純純的胡扯。

歷史上的朱祁鎮,對錢皇后眼瞎腿瘸的現實,直接選擇了接受,連調查的興趣都沒有。

就算現在朱祁鈺眼中的兄長,其態度也實在過於平淡了。

果然朱祁鎮極快地調整了情緒,開始走過來與朱祁鈺的家眷見禮。

雖然朱祁鎮滿心看不起弟弟家的太妃和王妃,但是面子上的事情,多少還要裝上一裝。

就算是朱祁鎮,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弟弟家已經非常剋制了,既沒要太后的位置,也沒要皇后的位置,並且將紫禁城棄置不顧,沒有半個人過來爭搶地盤。

有了這個認知,朱祁鎮至少在表面上對吳太妃相當客氣,主動鞠躬行禮。

然後再看向弟弟的兩位王妃,朱祁鎮就有些愣神了。

朱祁鈺一左一右,身邊兩位王妃傾國傾城、驚為天人,這也就罷了,關鍵還長得一模一樣。

也不怪朱祁鎮愣神,從仁宗、宣宗、到朱祁鎮,三代人都好女色。但這祖孫三代人傳承了這麼多年,竟也沒人想到還有雙生姐妹這種操作。

朱祁鎮也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弟弟,雖然總是做些荒誕不經的事情,但思路卻經常清奇脫俗,異於常人。

雙方行過禮,又寒喧一番,便一起出至奉天殿前廣場,宴請群臣。

按說女眷一般不會參加這種宴會,但今日情況實在特殊。

同時擁有兩個皇帝,這種情況在大明還是第一次出現。

以後兩位皇帝該如何相處,大臣們又該如何對待兩位皇帝,這還需要有個正式的確認。

雖然之前朝廷已經議定了一個章程,但是光朝臣單方面的決斷,根本就沒有什麼意義。

還是需要當今天子、恭讓皇帝、皇太后、皇貴太妃、太上皇后一起出席宴會。

然後當著文武百官的面,達成一個各方都認可的共識。

唯有如此,方顯正式,才能讓大臣們日後有章可循、有規可依。

所以這次宴會相當隆重,各方都有列席。

孫太后、吳太妃、錢皇后、周皇后、兩位王妃,代表了大明後宮勢力;岷王朱楩、駙馬都尉趙輝代表著皇室宗親。

魏國公徐承宗、英國公張忠、安國公徐亨代表著三大勳貴集團;陳循、王文代表著滿朝文臣。

各方代表都有了,今天算是土木堡之後,大明朝堂最隆重的宴會了。

在場每一個人說的每一句話,都得字斟句酌。

一句話說的不對,就有可能葬送一生的前途。

畢竟不是誰都能像徐有貞那樣幸運,在發表了令人身敗名裂的言論之後,還能被皇帝強行拉扯回來。

朱祁鎮和朱祁鈺兩兄弟並排南面而座,朱祁鎮居左,朱祁鈺居右。

孫太后、錢皇后、周皇后同桌西向而坐。

吳太妃、永嘉大長公主、岷王朱楩、東吳郡王朱文圭、駙馬都尉趙輝,同桌東向而坐。

淺雪和素汐兩位王妃侍立在朱祁鈺身邊,專為朱祁鈺和吳太妃斟酒。

這一桌坐了兩位皇帝的家人,以及最尊貴的宗室皇親。

其他國公勳貴、文武重臣十人一桌,依次就座。

禮部尚書俞士悅主持宴會,先引領文武百官祝賀恭讓皇帝返京,然後宴會便正式開始。

朱祁鈺先向兄長恭賀敬酒,朱祁鎮再敬酒感謝皇帝和群臣辛苦守護社稷,並歷經險阻迎自己回京。

酒過三巡之後,進入正題。朱祁鎮率先恭讓,向朱祁鈺勸道:“如今天位已定,弟弟與太妃,還有弟妹,當入紫禁城居住。

同時應該尊奉太妃為皇太后,冊封弟妹為皇后,還請弟弟勿再推卻。”

百官聞言,也一起倒身下跪,齊聲恭請。

朱祁鈺的親信們都知道皇帝不會接受,但也只能跟著一起做做姿態。

而其他文武官員,則是真心想讓皇帝尊奉太后、冊立皇后,並進入紫禁城居住。

堂堂大明天子,生母不是太后、正妻不是皇后,又全都不住紫禁城,這成何體統呢?

讓外藩來了之後怎麼看?讓進京的地方官員怎麼看?讓天下臣民怎麼看?

知道的說當今天子謙退,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恭讓皇帝與滿朝文武聯合起來苛待景泰皇帝呢。

所以,反而是上皇一派的大臣態度尤為堅決,就非要朱祁鈺點頭不可。

朱祁鈺自己也有些犯難,按理說自己已經正式受朱祁鎮禪讓,確實是名正言順的皇帝了。

這個‘代皇帝’的代字已經去掉了,再堅持不立皇后,就實在有點說不過去了。

反而是太后,倒確實可以不立,因為太妃已經把自己過繼給胡皇后了。

面對著態度堅決的兄長和群臣,朱祁鈺決定一條一條地慢慢掰扯。

首先是針對關於尊奉吳太妃為太后的提議,朱祁鈺高聲向朱祁鎮及群臣解釋道:“兄長明鑑,母妃已經將弟弟過繼給了貞皇后。

按照禮法,如今弟弟乃貞皇后嫡子,再尊奉母妃為皇太后,實為不妥。

再說母妃淡泊名利,一心向道,對功名利祿並無嚮往之心。

以後尊奉太后之說,還是請兄長與百官不必再提了。”

朱祁鎮聞言,瞬間臉色就變了。

就算朱祁鎮再志大才疏,也知道貞皇后嫡子意味著什麼。

沒想到自己的弟弟不止是作作樣子,而是在今天如此隆重的場合,當著宗親勳貴、文武重臣,非要坐實其嫡子身份不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