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鎮繼續向興安顯擺道:“經過這兩年的北狩,再加上回來又大病了一場,朕突然有所頓悟。

很多事情,朕看的更加通透了。

就比如這個鄒幹,被從禮部侍郎提拔為禮部尚書,弟弟絕對沒安什麼好心。

鄒乾的父親鄒濟,做過禮部郎中,做過左春坊左庶子,做過少詹事,給父皇講授過經書,他是父皇的嫡系。

而鄒幹自己,做過兵部郎中,深受于謙器重。

你想想就知道了,弟弟怎麼可能重用這麼一個人呢。

如果朕猜的沒錯,他就是弟弟故意推出來攪動朝局的。”

興安好奇地問道:“那您為什麼不派人提醒提醒他呢?”

朱祁鎮笑道:“父皇做的那些事情,別說弟弟不認同,朕也不認同啊。還有三楊跟于謙,嗐……

朕和弟弟的政治觀點是一樣的,只不過他比朕要激進得多,他是真敢動手啊。

至於這個鄒幹,弟弟可以利用他,朕也可以利用他。一枚棋子而已,愛怎麼死怎麼死吧,朕為什麼要去提醒他呢。”

興安心中暗暗納罕,自家皇爺竟然也變了,不再是那個肆意任性,沒有底線地信任王振,動不動就喜怒形於色,常常將大臣投入監獄的正統皇帝了。

興安嘆口氣,可惜就是有點遲了,自家皇爺厲害,但是西郊那位的帝王心術,更是深不可測。

哎,搞不懂啊,搞不懂。為什麼從小被當作帝王培養的皇子成了這樣,而從小被當成豬養,只能做個廢物藩王的皇子卻又突然變得如此精明。

也就是因為興安是朱祁鎮的大伴,打小就貼身伺候,屬於頭號心腹、備受寵信,所以才敢又搖頭又嘆氣的。

朱祁鎮不以為意,繼續問道:“弟弟不是宣召商輅和彭時回京了嗎,他們到哪裡了?

興安回道:“皇爺聖明,這兩個人昨天到的京城,今天向皇帝請安的奏本剛到司禮監。

不過看現在的情形,皇帝肯定不會見他們。明天奏本被送回來之後,他們便可以再上奏本,向皇爺問安了。

那時皇爺便可以召見他們了。”

朱祁鎮聞言皺皺眉頭,就連見個大臣,都得弟弟先來。弟弟不見的,才輪得到自己。

不過這也算好訊息了,商輅是正統十年的狀元,彭時是正統十三年的狀元。

這是絕對沒有爭議的天子門生。所以自己的弟弟才對拉攏他們提不起任何興趣,所以自己的母后才會在土木堡後第一時間把兩人弄進內閣。

尤其是彭時,他還是江西吉安人,楊士奇的同鄉。而自己的弟弟對江西吉安人的猜忌,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

所以彭時完全沒得選擇,自己可以放心任用。

有了這麼兩個頂級聰明的文臣,朱祁鎮才感覺放心多了。

朱祁鎮身體還沒好,覺得實在有點勞乏,便問了最後一個問題:“興安,你說該以什麼名目召藩王入京呢?”

這件事情興安早就想好了,當即便回道:“皇爺可以以皇子被毒害一案中,金英胡亂攀咬孫家為由,召開諸親會議。

事涉孫氏外戚,皇爺提出召開諸親會議,將案情問明白,為孫氏洗去嫌疑,合情合理合法,別人說不出什麼的。”

朱祁鎮點點頭,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太祖的《皇明祖訓》裡寫的明明白白:

‘皇親國戚有犯,在嗣君自決,惟謀逆不赦。

餘輕犯者,與在京諸親會議……

今將親戚之家指定名目,開列於後:皇后家、皇妃家、東宮妃家、王妃家、郡王妃家、駙馬家、儀賓家、魏國公家、曹國公家、信國公家、西平侯家、武定侯家。’

想到這裡,朱祁鎮忽然便驚呆了:‘太祖指定的親戚之家裡,勳貴部分為魏國公家、曹國公家、信國公家、西平侯家、武定侯家。

以前沒注意過,今天一合計,真是嚇人一大跳。

魏國公已經明確站隊到弟弟一方了;曹國公家的爵位被奪了,是弟弟給他們恢復的;信國公家爵位被奪,已經沒有影響力了。

西平侯家,也就是現在的黔國公家,上代國公沐斌剛剛病死,只剩下個才一歲的小娃娃沐琮,聽說弟弟親自指派人去接了。

而武定侯家,就更不用說了,永嘉大長公主一脈恨自己一家恨得牙疼,是巴不得自己一脈全部死絕的那種恨。而且武定侯郭昌還認了齊王妃做女兒,等於徹底綁上弟弟戰車,絕對回不了頭的那種。

好傢伙,合著太祖指定的親戚勳貴,除信國公家除爵外,剩下的全部站到弟弟一方去了。

自己這弟弟,不聲不響的,也太能搗鼓了吧。’

朱祁鎮越來越佩服自己的弟弟了,他看著好像整天悠哉悠哉地沒幹什麼事情,實則不知不覺中便把局布好了。

朱祁鎮使勁搖搖頭,在自己一方的文武官員眼中,皇帝就只是靠北京保衛戰積累了些威望,然後便得意自滿,驕奢淫逸,整天躲在家裡玩女人了。

這幫傻子啊,早晚自己把自己坑掉。

大臣們指望不上,看來只能召藩王入京,進一步攪亂朝局,然後伺機發動兵變,出其不意地給弟弟致命一擊了。

想到這裡,朱祁鎮決心已定,便向興安吩咐道:“你派人秘密聯絡一下鄒幹,由他上書,就按你說的,請求召藩王入京,召開諸親會議。”

第二天一早。

朱祁鈺早早就醒了,一睜開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心中頓時被幸福感填滿。

自己被窩裡有四個小可愛,而且個個都是無比聽話的極品尤物。

朱祁鈺不禁由衷感嘆道:“為帝王如此,復何求!”

淺雪坐起身回道:“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

說罷,淺雪便拉著素汐一起下了床。

朱祁鈺好奇地問道:“兩位愛妃將何往,無女侍寢,君王安得日高起?”

淺雪揶揄道:“夫君別拽文了,怎麼無女侍寢了,那不是,那不是,一左一右兩個專職性奴呢。

我們兩位小王妃,命苦,先得去給夫君準備早飯,然後還得去外庫看著。今天既要把賞給親軍的銀子從庫房運出去,又要把查抄金英黨羽的家產收進來,得折騰整整一天呢。

您再看您被窩裡那兩位,還是我們的姐姐呢。凝香從小就被大家寵著,就不說她了。結果呢,顰兒被凝香帶壞了、學奸了,也要做專職性奴。

最後就剩我們兩個年紀最小地苦哈哈地幹活,跟牲口一樣忙的團團亂轉。

哼,夫君真是個好無情的奴隸主。”

朱祁鈺連忙坐起身拱手作揖:“兩位愛妃大恩大德,寡人沒齒不忘。等晚上愛妃回來,我給你們捏腳。”

素汐連忙補充道:“不止捏,還得舔。”

朱祁鈺毫不猶豫地繼續拱手:“知道,知道,謹遵兩位娘娘懿旨。”

素汐做個鬼臉,笑盈盈地拉著淺雪一路去了。

林香玉躺在被窩裡,俏生生地揶揄道:“奴家還真是第一次見到活的如此卑微的奴隸主呢。”

朱祁鈺一臉義正辭嚴地回道:“少見多怪,以後你還會見著拜倒在佳人石榴裙下的奴隸主呢。”

三人調笑了小半個時辰,淺雪和素汐才端著早飯走了進來。

朱祁鈺直接從床上下來,坐到軟榻上。

淺雪將飯菜擺在榻中玉案之上,素汐則取過一摞奏本遞了過來。

朱祁鈺取過最上面的兩封奏本,是商輅、彭時請安的奏本。朱祁鈺皺皺眉,便將奏本放到了一邊。

再取過一封,是禮部尚書鄒幹請求召藩王入京,由諸親會議審理毒害皇子一案。朱祁鈺皺皺眉,再次將奏本放在了一邊。

又取過一封,這封是刑部尚書金濂的奏本。金濂重病臥床數日,恐怕已經時日無多了。這份奏本,算是金濂最後的上書,交待身後之事了。

其中金濂重點推薦了三個人:李棠、曾翬、陳俊。

朱祁鈺嘆了口氣,雖然金濂不是自己的親信,但到底兢兢業業操勞國事數十年,最基本的人情世故還是要講的。

等朱祁鈺感嘆完,再抬起頭時,就見素汐早已準備好了筆墨,正眼巴巴地望著自己,於是便慢條斯理地念道:

“現任刑部右侍郎李棠,改任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巡撫廣西,參贊軍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