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鈺並不在意淺雪和素汐自行擬旨,涉及到內廷和後宮之事,本就是把兩個小丫頭當皇后使喚的。

只是朱祁鈺不理解,這個宣廟國嬪是怎麼回事,於是好奇地問道:“你們幾個怎麼比寡人懂的還多,這位郭嬪有什麼問題嗎?”

素汐笑道:“這位娘娘是營國公的親孫女,定襄伯郭登的親姐姐。

最重要的是,恭讓皇帝生於宣德二年十一月十一日。

宣德三年三月,郭嬪被宣宗納入皇宮,然而入宮只二旬便病卒。

夫君不覺得很巧合很奇怪嗎?”

朱祁鈺恍然大悟:“你是想說,時間正巧能對的上,太后陰取宮人子以為己子,實際上取的是郭嬪之子?”

素汐笑道:“夫君您想想,郭登的獨子郭嵩娶的是孫繼宗的女兒啊。郭孫兩家是姻親,說不定這就是對郭家將兒子讓給孫太后的補償呢。

還有哦,郭嬪在入宮之前好像就已經病了,但宣宗依舊召郭嬪入宮。也就是說宣宗明知道郭嬪生病卻不在乎。

而且納郭氏為嬪,給出的理由是郭氏賢而有文,宣廟慕其才華而納之。這本就不正常,您見過大明哪個皇帝是如此行事的。

還有,郭氏對自己的病,是自知將死,於是寫下了剛剛顰兒唸的那首在京師流傳甚廣的詞《京邸病革自哀》。

所以奴家給了個合理的推斷:宣廟愛出宮游完,‘偶然’情況下,臨幸了郭氏,之後郭氏便懷了身孕。

郭氏在宣德二年十一月生下恭讓皇帝,之後郭孫兩家達成交易,將皇子算在孫太后名下。

郭氏產生體弱,加之其子被奪,遂憂鬱成疾,一病不起。宣宗出於愧疚,強納其入宮。入宮後孫太后出手,郭氏二旬而卒。”

朱祁鈺搖搖頭:“宣廟出宮臨幸郭氏?為何不直接納其入宮呢?”

素汐笑道:“夫君不要覺得不可能,您想想,母妃不也是在宮外被宣廟臨幸,才生下了夫君嗎。

凡事有一就有二,既然夫君是宣廟生於宮外,那恭讓皇帝為何不能是宣廟生於宮外呢。

而且母后當年被廢的原因之一,就是宣廟出宮遊玩無度,母后多次勸阻,引起了宣廟的反感。

說不定當年的內情,就是宣廟經常出宮御幸郭氏,而母后這才與宣廟發生了衝突。

至於宣廟為何不納郭氏進宮,可能是因為孫家和郭家早早達成了交易,由郭氏代為生子。

也可能是宣廟怕納郭氏入宮,子嗣依舊會為孫太后所害。畢竟宣廟在宮中的嬪妃,自始至終都無一人懷孕,這是事實。”

朱祁鈺好奇地看向林香玉:“這是武定侯府的事情,如果是真的,永嘉大長公主會不知道嗎?”

林香玉笑著搖搖頭:“大長公主還真不一定知道,營國公的子嗣太多了,很多兒子成年之後,就從武定侯府分家出去單過了。

就像郭錡這一脈,他們本來是在鳳陽老家的,仁廟繼位之後,才特意召郭錡一家入宮。

二房郭玹的姐姐是仁廟侍妾,仁廟登基,封其為貴妃,並命郭玹繼承武定侯爵位。緊接著就是召郭錡一家從鳳陽進京居住。

可見郭錡一家是親二房的,他們入京之後也是單獨居住,並未住進武定侯府,永嘉大長公主不瞭解他們的事情也很正常。

然後過了兩年多一點,宣廟召郭錡的女兒郭愛入宮為嬪,又過了二十天,郭嬪病死。

從時間節點,和人物關係來看,郭嬪生子,孫後收養,還真有可行性。”

朱祁鈺若有所悟地點點頭:“如果當時的張太后、宣廟、孫貴妃、孫家、郭家共同操作,想要瞞天過海還真不是什麼大事。

你們兩個小丫頭還真是聰明壞了,先不說事情真的假的,哪怕當個故事講,至少有因有果,有理有據,聽上去能夠自洽,確實像真的一樣。

孫太后陰取宮人子的謠言剛出來,咱們就為郭嬪提升位分,朝野上下想不聯想都不行。

咱只要稍稍引導,剩下的讓他們腦補去吧。”

素汐笑道:“至少恭讓皇帝會信的,先別說別人,奴家自己都已經信了五六分了。”

朱祁鈺搖頭嘆道:“我信的更多,至少也有個六七分。主要孫太后真的有問題,就憑宣廟活了三十七歲,而且生育能力完全正常,但他在宮中的嬪妃一個孩子都沒有生出來,就可以證明孫太后必然對嬪妃們採取了陰險手段。

現在唯一不確定地是,孫太后對宣宗其他女人使用的手段,究竟陰險到了何種程度,是隻使用了墮胎避孕手段,還是乾脆就陰奪宮人之子了呢?”

素汐則眉開眼笑:“怎麼樣陛下,本宮有沒有資格自稱本宮了?”

朱祁鈺無奈地回道:“有有有,香妃娘娘聖明,玉妃娘娘也聖明,寡人既感且佩,請二位娘娘受寡人三拜。”

林香玉笑道:“好啦,你們兩個別鬧了,先做正事。二皇子薨了,得追封吧,王號想好了嗎?還有萬宸妃相繼死了兩個兒子,是不是要升一下位分,以表慰問?”

朱祁鈺回道:“三皇子追封的英王,二皇子就追封為秀王吧。好王號不拿出來,得給你們的兒子們留著。

至於萬宸妃,晉升為皇貴妃吧。”

素汐點點頭,飛快地下筆書寫起來。

這時候凝香賴在朱祁鈺懷裡問道:“夫君,按大明的禮法,是不是隻要帶個‘皇’字的,都跟‘君’沾邊了。

那奴家的皇貴妃,是不是比淺雪、素汐,還有顰兒的親王妃尊貴啊?”

朱祁鈺點點頭:“對,皇貴妃也屬於君的範疇了,不僅大臣們見了你得下跪,就是咱們眼前這三位親王妃,按理說也應該給你下跪才是。”

凝香一臉得意,剛要對姐妹們行使皇貴妃權利,朱祁鈺便繼續解釋道:“但是,你們十二位寵妃的皇貴妃名號,是我在大臣們手裡生搶來的。

當時也先兵臨城下,大明能不能保住還是兩說呢。我非要跟大臣們討要十二個皇貴妃名號,大臣們覺得硬槓沒意思,還是齊心協力打退瓦剌要緊,所以他們便半推半就地從了。

而且我沒白要,也付出代價了:我許諾大臣們,以後咱家不花朝廷的錢,不論是我,還是你們,都不需要朝廷供養。

大臣們覺得挺划算,所以這就相當於是一個交易,百萬兩銀子換來十二個皇貴妃名分。”

凝香聞言,又摟著朱祁鈺的脖子撒起了嬌。

朱祁鈺寵溺地允諾道:“好了,好了,你這皇貴妃就是比親王妃尊貴,別搖晃了,一會把我搖晃壞了。

素汐,你再給我擬一道詔旨,我今天想起件事情來,當年陳友諒戰敗之後,他的許多部下,都被太祖放逐在富春江、錢塘江等處,只許居於舟中,不使有寸田尺宅。

他們跟著陳友諒起兵之前大部分都是漁民世家,戰敗後繼續當起了漁夫,這多可憐啊。

都一百年了,有什麼仇恨也該解了。再說當年也是各為其主,不論是漢太祖,還是唐太宗,你看看誰像咱們大明這樣狹隘了。

下旨放他們自由吧。”

素汐揮筆立就,卻好奇地問道:“夫君怎麼又想起他們來了?”

朱祁鈺解釋道:“我就是試試水深水淺,挑戰一下太祖留下的政策,看看大臣們的反應。

如果大臣們沒什麼反應,那我便會步步為營,最終要向太祖的‘殿興有福論’發起挑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