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雪好奇地問道:“童養婿?咱兒子這麼可憐嗎?”

朱祁鈺笑道:“別咱咱的了,到時候這兒子就是人家的了。娶了媳婦兒忘了娘,你沒聽過這句至理名言嗎。”

淺雪繼續問道:“那也不對啊,文臣能允許咱兒子娶國公之女?最近的三任皇帝,不都是娶的小門小戶家的女兒嗎?

弄出個國公之女做未來的皇后,文官們能答應嗎?”

朱祁鈺一邊抱著沐琮來回晃悠,一邊笑道:“我登基的時候,就在防著這一天呢。不然我為什麼非要在臨近當皇帝的時候,將自己由郕王升格為齊王呢。

我早就想好了,即使當了皇帝,也要保留住親王身份,這樣做很多事情,都會有意想不到的便利。

所以我才執意將自己升格為齊王,免得整天用到郕王這種劣等不體面的王號,時不時地噁心自己。”

“那兼任齊王和咱兒子娶國公之女有什麼關係?”

“咱長子朱文芳是下任齊王,徐賢是下任安國公。親王娶國公之女,大明已經有無數先例,文臣憑什麼反對?

太子娶國公之女,文臣反對起來,還多少有些理由。

但問題是我說咱的長子是太子,文臣們不承認啊。

那我就愛莫能助了,你們自己不承認他是太子,只承認他是親王世子,那憑什麼不允許他娶國公之女呢?”

淺雪皺著眉頭一琢磨:“也是啊,您這是把大臣們繞進去了,大臣不承認朱文芳是太子,那咱就該幹什麼幹什麼,好處就是文臣根本沒有立場來管咱們齊王府的家事。

就算文臣非說齊王世子定親需要朝廷參與,那按照朝廷制度,皇親宗藩嫁娶之事,也應該是由咱們的母妃、執掌太后印璽的宣懿皇貴太妃來做最終決定,這就又繞回去了。

可憐的文臣們啊,怎麼攤上夫君這麼個走一百步,挖五十個坑的皇帝呢,真是命苦啊。”

朱祁鈺笑道:“沒那麼容易的,他們也會給我挖坑的。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效忠於我的文臣根本就不夠用。

和文臣的鬥爭,沒你想的那麼簡單,算了,煩死了,還是先睡午覺吧。”

淺雪從朱祁鈺手中接過沐琮:“夫君帶著顰兒、凝香去清涼殿睡覺去吧。我和汐兒在這裡替夫君拉磨。”

朱祁鈺作個大揖,便帶著兩位小愛妃走了。

卻說到了下午,大明門外依舊擠滿了人。

就在圍觀百姓交頭接耳,爭論不休之際,一隊官兵,押著一群太監,來到了大明門前的廣場上。

北京新修的外城,與內城之間,有三座城門:崇文門、宣武門,正陽門。

外城的百姓從正陽門進入內城,過了正陽門往北走上一百來步,就是大明門。

不過普通百姓進不了大明門,大明門後面是六部、都督府等官署。百姓只能沿著大明門外的那條大街各奔東西。

正因為大明門外那條名為棋盤街的大街,是連通內外城的交通要道,所以行人絡繹不絕,熱鬧非常。

此時為袁彬請命的楊壎還跪在大明門外。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群太監被押過來,劊子手直接砍殺,不多時就只剩了兩個太監。

百姓們的全部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

大明門外殺人,太罕見。而且殺一群還好理解,偏偏留下兩個,這是為何?

這時監刑官員高聲宣佈道:“這兩個是曾經的內廷大太監金英、興安,因為鼓動恭讓皇帝謀反,意圖戕害當今聖上,所以經三法司會審,以謀逆罪,判處凌遲之刑。

行刑過程要持續三天,需要買他們的肉的,可以準備好錢幣,最新的規矩,只收景泰朝新鑄的銀元和銅錢。”

百姓聞言,並沒有出現以前觀看凌遲時的踴躍情緒,而是愣住了。

這兩個大太監的罪名是鼓動恭讓皇帝謀反,可是說恭讓皇帝謀反?還是讓人有些難以接受。

再說百姓也沒那麼想買兩個老太監的肉。

但不管百姓怎樣想,行刑立刻就開始了。

楊壎則尷尬地跪在那裡,不上不下,進退兩難:直接起身回家,明天再來?明天凌遲還會繼續,來跪著也沒人關注。

後天再來?後天凌遲最後一天,來跪著更沒人關注。

一鼓作氣,再鼓而衰,三鼓而竭。

一旦起身回家歇兩天,這鼓氣洩了,再聚起來可就費勁了。

咬了咬牙,楊壎選擇硬著頭皮,孤零零跪在那裡。

直到傍晚,還是李氏過來送飯:“夫君,先吃一點吧,妾做了您最喜歡吃的紅燒肉,還有魚湯。”

楊壎沒好氣地回道:“什麼紅燒肉,你看看前面倆太監被割的那一塊一塊的,現在提紅燒肉,我都有些噁心。

再說我是來請願的,跪地上大吃大喝成什麼體統。趕緊拿回去吧,聖上一天不親自接見,我一天不起身,更不吃飯。”

又過了片刻,六部等署衙的官吏們,陸陸續續走出大明門。

此情此景,百官也甚為無奈。一個小小漆匠,跪在那裡執意要面見聖上;兩個曾經風光無限的大太監,在那裡接受凌遲之刑。

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與恭讓皇帝兵變謀反的後續處理有關。

沒人知道皇帝到底要處理到什麼程度才肯罷休。

文臣們大多對兵變參與的不深,甚至乾脆就沒有參與,所以危機感並不大。武將與勳貴們就不一樣了。

以鎮遠侯顧興祖、西平侯宋傑這些在兵變中僥倖活下來的舊勳貴為代表,可謂是糾結異常。

現在舊勳貴面臨最大的問題,就是沒辦法和皇帝達成和解。

在兵變之後,一個月時間裡,皇帝從沒表達過任何想要和舊勳貴和解的意思。

至於武將,原來的北京上直衛更是全部被趕去南京坐冷板凳了,別說和解了,皇帝的意思非常明白:就是要裁你們,有本事你們就造反吧。

皇帝這樣就有些難為人了,上直衛將士去了南京,但是家屬還沒有完全移過去,導致這反不大好造。

而且之前石亨帶著兵變的那一萬五千京營將士,自己全部被殺也就算了,家人還統統被流放於奴兒干都司,那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皇帝發起狠來,如此兇悍,導致更沒人敢反抗了。

顧興祖與宋傑這兩位侯爵最後悔,當初皇帝剛掌權時,曾經親自登門拉攏,但是兩人都沒有珍惜。

哎,看看人家徐永寧,當時才十歲,卻眼光獨到,又是拍馬屁,又是裝可憐的,哄的皇帝大加關愛,哄的三位王妃同情心氾濫,現在人家根本沒到朝廷規定的襲爵年齡,卻早已將定國公之位坐的穩穩的。

更可氣的是李璇,直接平步青雲,從一個無官無職的年輕後生,一躍成為了執掌一方軍鎮的曹國公。

顧興祖與宋傑面面相覷一下,互相看一看,瞧一瞧,大家都是皇帝的眼中釘、肉中刺。

無奈之下,顧興祖拉著宋傑去接天樓借酒消愁去了。

……

八月初三,南京守備衙門。

由於裁軍遲遲達不成共識,徐琦也幹不了正事,只能和袁誠繼續扯皮。

對於吵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徐琦心中也沒有底。

沒有別的辦法,只能蒙著頭吵下去。

但是吵到接近午時,外面卻有小太監進來,湊在袁誠耳邊一頓嘀咕。

袁誠聽得是連連點頭,喜上眉梢。

待小太監下去,徐琦連忙問道:“袁公,可是聖上有什麼諭示嗎?”

袁誠笑道:“聖上又派來了兩位文臣、兩位勳貴,與你我協同守備南京。他們來時,聖上肯定已經作了詳細安排,這下我們不用爭了。”

徐琦聞言,眉頭緊皺:難怪袁誠如此高興呢,皇帝派了兩位文臣、兩位勳貴,獨獨沒有派太監來,這就表明了對袁誠的信任和倚重。

自己這邊就倒黴了,也不知道來的兩位文臣是何人,兩位勳貴又是何人。

如果是皇帝嫡系中的嫡系,那就等著遭罪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