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馬車裡,朱祁鈺向太妃問道:“母妃今天沒被嚇到吧?我今天可是殺了不少人,又提拔了十一個太監,取代了金英、興安,來掌管內廷。”

太妃笑道:“殺了就殺了吧,我知道你也是沒辦法。如果不狠狠殺上一批,讓內廷知道到底誰才是天下的主人,咱們進個破皇宮,永遠都會像做賊一樣提心吊膽。”

林香玉則偎依在太妃身邊,顰眉輕蹙,連聲附和道:“母妃說得對,要不是實在沒辦法,我一輩子都不想再去那個破地方了。

堂堂皇后,竟然能被一群宮人伺候瘸了,這個世道真叫一個邪性。”

朱祁鈺溫言安撫道:“不去了,不去了,以後顰兒再也不用去了。過幾天咱去武定侯府把認親儀式搞完,然後就是舉行景泰朝第一天的正旦大朝會。

結束之後,咱們就立即收拾東西去玉山泡溫泉,好好放鬆一下。”

林香玉聞言,頓時喜笑顏開,向太妃問道:“母妃和我們一起去住吧,總在城裡待著也沒有什麼意思。”

太妃笑道:“你們去吧,人老戀舊,我就只想在老漢王府裡住著。”

朱祁鈺也調侃道:“母妃,王妃,你們兩個越來越像一對親母女了。一個打死不想當太后,一個打死不想當皇后,都這麼厭惡宮廷生活。”

太妃也調侃道:“我們娘倆還都是奴隸出身呢。好在我沒攤上伱這樣的皇帝,不然估計也得被杖斃了。”

林香玉聞言,好奇地問道:“宣宗皇帝的嬪妃,統統都被算計,二十年裡一個兒子都生不出來。為何偏偏母妃能把夫君生下來呢?而且竟然還養大了?”

太妃倒真拿林香玉當女兒看,對這個問題也並不忌諱,反而細緻地解釋起來:“我本來是漢宮使女,當時還算是奴婢吧。

後來漢王被有心人忽悠著謀反,事敗之後,我跟著獲罪,就正式成為了奴隸。

偶然間被宣宗看到,然後就被臨幸了。不過皇帝只是一時宣洩,宣洩完就把我扔在了那裡,又不好給名分。

後來生祁鈺時,我就被扔出了皇宮,放在了太監家裡,當外室養著。

生下祁鈺之後,皇帝也不搭理我們,所以祁鈺連奶孃都沒有,他跟你說過吧,簡直就是個笑話。

祁鈺壓根就沒住過皇宮,他七歲時,宣宗駕崩前,才召見我們母子,正式承認了我們的身份。然後祁鈺封王,住進王府。我封妃,住到皇宮。”

林香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麼一說,夫君你覺不覺得母妃和薄太后特別像呢?”

朱祁鈺仔細一想,不禁連連點頭:“嗯,你別說,還真的很像。薄太后最初是魏王的妾室,母妃最初是漢王宮人。

薄太后後來成為大漢的俘虜,偶然被太祖臨幸。母妃後來獲罪進入內廷做苦役,偶遇宣宗。

薄太后低調隱忍,不爭不搶,順利生下皇子,並且成功躲過了呂后的迫害。

母妃同樣低調生子,躲過了孫太后的迫害。

呂后一頓瞎搞,坑死了自己的兒子,最終導致薄太后的兒子代王繼位,成就了太宗孝文皇帝。

孫太后也是一頓瞎搞,把兒子教得一言難盡,最終導致母妃的兒子、我這個曾經的郕王繼承了大統。”

太妃聞言向林香玉笑道:“你們別光顧著調侃我,你不覺得你自己和薄太后的兒媳竇皇后也有點像嗎?”

朱祁鈺仔細一思索,又在一旁連連點頭:“嗯嗯嗯,你們別說,還真是。孝文皇帝還是代王時,先娶的呂后孃家的女子為王妃,生下了四個兒子。

我為郕王時,娶的孫太后的親信汪氏,又納了孫太后安排的一眾姬妾,生下了一個兒子。

然後代王繼位前,殺掉了呂氏王妃及其子。而我繼位前,徹底閒置了之前的王妃、姬妾、兒子。

之後,代王立了竇氏為王妃,我立了顰兒為王妃。

竇氏父母早亡,兄弟離散,一度成為孤女。顰兒也是一度成為孤女。“

聽著皇帝的敘述對比,太妃和王妃連連點頭。

很快朱祁鈺就覺察出不對了:”要按你們這個思路想下去,那我豈不是和孝文皇帝的經歷非常像了?“

林香玉笑道:“是啊,夫君和孝文皇帝有個差不多遭遇的母親,有個差不多遭遇的媳婦。

您自己也和孝文皇帝一樣,是在國家危難之際,從一個不受待見的親王,被推到皇位上去。

孝文皇帝是被推上去當傀儡的,您是被推上去背鍋的。你們兩個都尊崇道家治國之術,都主張從皇帝自身開始省儉,輕徭薄賦,減輕百姓負擔。

而且你們兩個都對北邊草原那些敵人耿耿於懷,對內呢,都一心致力於削藩。

反正夫君和孝文皇帝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朱祁鈺點頭讚賞道:“我這小王妃可是真聰明,連孝文皇帝一直在苦心經營削藩都知道,一般人是看不出來這一點的。

這也還罷了,你竟然連我一心要削藩都看得出來,倒真不愧是我的枕邊人。”

林香玉連忙跪在地毯上:“奴家說錯話了,請夫君責罰。”

朱祁鈺擺擺手:“沒事,起來吧。大明這些破爛藩王,一幫蛀蟲和禍害,早就該削他們了。”

三人繼續說笑,開開心心回到府中,一夜無話。

……

第二天一早,朱祁鈺早早就來到了西花廳。

雖然沒有召集大臣早朝,但朱祁鈺知道大臣們一定會來,便悠哉悠哉地靠在軟榻上,一邊喝茶,一邊等著大臣們。

果然,不多時,大臣們便魚貫而入,近前行禮。

朱祁鈺一臉嚴肅得問道:“昨天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吧?”

大臣都連忙稱是。

朱祁鈺又問道:“現在翊聖太上皇后成了這樣,既沒法管理後宮,也不能再主持各項禮儀活動。那你們說以後應該如何?”

大臣們相互看看,最後都用眼神示意,公推王文出來回答這個敏感而尖銳的問題。

王文這個苦啊,心說我怎麼知道應該怎麼辦啊,你們都看我有什麼用。

反正其他人是打定了主意不開口。

王文只能硬著頭皮回道:“微臣以為,禮儀性的活動可以交給太上皇后全權負責;管理後宮,則由內廷的掌事太監負責。”

朱祁鈺滿意地點點頭:“就依王愛卿之言,另外晉封錢雄為新鄉侯,以慰翊聖太上皇后之心。”

這樣處理,皇帝和大臣都滿意。封錢皇后的侄子為侯爵,既可以安慰安慰錢皇后,也可以讓朝野上下看著體面一點,免得說是皇帝苛待錢皇后。

朱祁鈺緊接著便繞開這個話題,釋出了一道詔命:“晉封石亨為武清侯,孫鏜為懷寧伯,劉永誠為清豐伯。三人皆為總兵官,直接從大同率所部兵馬南下,前去與王驥大軍匯合。朕要一舉徹底平定苗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