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 襄王體察京城民意 皇帝耳目無孔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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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令襄王吃驚的是,自己進宮拜見太后,穿的可是親王服飾,之後便來了接天樓,也沒來得及更衣。
但是進入樓內,並未引起過多關注,也沒得到特殊的照顧。
接天樓對每個客人,都一視同仁。
樓中擠得滿滿當當,連個空位都沒有。襄王甚至是用了一大錠金子,才從一位食客手中買來了空位。
當然金子沒有白花,襄王得到了一樓中最好的位置。
襄王剛一坐下,便回頭向心腹苦笑道:“難怪說這是京師第一樓呢,就衝眼前這場面,一年賺十萬兩白銀都是往少裡說了。”
心腹聞言,還真掰著手指頭算了一下,方才回道:“那可不止,如果一年賺十萬兩的話,均攤到每一天,才賺不到三百兩。
那怎麼可能呢,照這個人滿為患的場面看,說他每天賺三千兩小的都信。”
襄王聞言,連連咋舌:“這區區一間酒樓,一年就能賺大幾十萬兩?這簡直比搶劫來錢還快啊?”
同桌的食客聞言便都笑了起來。
其中一位食客笑道:“這位殿下雖是說笑,但就小人點的這些飯菜茶水,在接天樓中坐一下午的話,至少也要花上三五十兩銀子。
這還是一樓,若是再往樓上去,那就更貴了。”
襄王聞言,微笑著點頭回應,心中卻更是納罕。自己身著親王服飾,食客們也認得出來,但是所有人竟然依舊談笑自若,並未因自己的身份而有所畏懼。
難道親王在京城富貴之家眼中,就這麼不值錢了?
那食客好似能洞察人心一般,不待襄王發問,便主動解釋道:“殿下應該是第一次來這裡吧,您莫怪我等失禮,實是接天樓早已立下了規矩,只要進入樓中,便不問官階、爵位,食客之間一律平禮相待。
若是出了這樓,我等是要給您磕頭行禮的。
但是在這接天樓內,實在是每天進出的達官顯貴無數,如果執著禮數的話,那這酒樓就沒辦法開下去了。
現在您一親王進來,所有客人都來給您磕頭;一會再來一國公,一會再來一駙馬,大家都得過來磕頭,那不就全亂套了嘛,飯還怎麼吃啊。
所以還請殿下多多擔待了。”
襄王點點頭:“先生說的是,我可以理解。敢問先生怎麼稱呼?”
那食客拱手行禮:“慚愧慚愧,殿下面前,不敢當先生之稱。小人王善,是保定府中一個做小本買賣的商人。這次進京,是來碰碰運氣,看能不能尋找些來錢的門路。”
襄王聽到這話可不當真,能在接天樓裡一坐一下午的人,能是做小本買賣的?
襄王很和氣地與同桌的食客們客套一番,便問出了自己想問的問題:“幾位先生對陛下和太后的罪己詔怎麼看?”
一位李姓的食客憤憤不平地搶先回道:“聖上是冤屈的,小人久居京城,對這個太瞭解了。
土木堡五十萬明軍一朝覆滅,也先八萬大軍來勢洶洶,當時京城人心惶惶,沒幾個人會認為北京城能守得住。
不論是富商巨賈,還是達官顯貴,都急急忙忙地收拾家當,準備逃往江南。
要我說,就差一點點,咱們大明就要步南宋後塵了。
是當今聖上,力挽狂瀾、重創瓦剌,硬生生把大明救了回來。也保住了京師百姓的田產財富、身家性命。
您說說聖上有什麼罪,這也先才被打退不到兩個月,朝廷中一群宵小之輩,竟然逼著聖上下罪己詔。
做人竟然可以卸磨殺驢、忘恩負義到這個份上,真是令人大開眼界。”
其他人也連連點頭,表達對皇帝的同情。
襄王心裡就更涼了,但依舊有所不甘,便繼續問道:“陛下的罪己詔中只是講述了這半年來保衛京師的始末,倒也並未有什麼實質的自責。
太上皇本來就是正統皇帝,景泰皇帝本來就是暫代君位。待上皇回京之後,陛下退為親王,仍由太上皇復辟,也是禮法之所在。”
眾人聞言,皆連連搖頭。
那位李姓食客依然是率先出言反駁:“那如何能行,天位已定,社稷神器,怎麼可以讓來讓去。
再說天子之位,從來都是有進無退。當今聖上果真退為親王,那一家人豈有全活之理?”
襄王聞言,頗為驚異。這種話,竟然也可以公開談論嗎?
那李姓食客卻不以為意,繼續說道:“再說當天聖上是胡皇后之子,本為嫡脈,君臨天下,有何不可?”
聽到這話,襄王更加驚詫,但卻見同桌之人,皆面色如常。
王善察顏觀色,知襄王疑惑之所在,便主動解釋道:“接天樓背後的主人來頭甚大,可謂是手眼通天。
我們這些食客,只要是付過飯錢的,在這樓裡講什麼都可以,只要不是煽動造反,或者公然辱罵聖上就行。
不論是錦衣衛,還是順天府,又或是五城兵馬司,都不會來多管閒事。”
襄王點點頭,繼續朝李姓食客問道:“那陛下本為太妃親生,是過繼給胡皇后的,怎麼能說是嫡脈呢?”
李姓食客反問道:“那太上皇出生時,孫太后還是先帝妾侍,太上皇是實打實的庶子出身,為什麼後來卻又能稱為正統,以嫡脈自居了呢?
既然以妾滅妻之後,庶子可以自稱為嫡子,那當今聖上堂堂正正過繼給先帝元配嫡妻,憑什麼不是嫡子?
而且就算在民間,只要是過繼之人,其嫡庶都是按過繼之後的母親身份來判定的。這也早已是約定俗成的禮法了。”
襄王點點頭,又看向其他人。豈料其他人也都點頭表示認同。
雖然同桌的幾個人,並不能代表全部京城百姓的想法。但是京城百姓對胡皇后的同情,還是比襄王想象中強烈的多。
胡皇后被廢都過去二十年了,但京城百姓心中,還是認同胡皇后,而不認孫太后。尤其是最近爆出了順德公主被自己駙馬毒殺一案,京城百姓對胡皇后的同情甚至更加深了一層。
襄王強忍著心中的不快,又問了一大堆問題。一直在樓中待到天色將黑,才告別眾人,回了王府。
晚上躺在床上,襄王翻天覆地睡不著,越想就越害怕。怎麼才半年時間,京城百姓的想法,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呢?
雖說今天遇到的幾名食客,不能代表全部的京城百姓,但也管中窺豹,可見一斑了。
可憐的襄王,千算萬算,也想不到堂堂京城第一酒樓之中,還有‘托兒’這個概念。
接天樓中除了正經食客,還有一些朱祁鈺特別安插進去,用來引導輿論的‘托兒’。
這個倒真不怪襄王,在人們的慣性思維裡,皇帝的耳目就是東廠和錦衣衛,任誰也想不到,朱祁鈺會玩這種‘高手在民間’的把戲。
北京保衛戰期間,朱祁鈺從京城百姓中招募了三千忠勇義士,輔助朝廷軍隊夜襲瓦剌。後來這些人,大部分被朱祁鈺安插進了神機營、御馬監四衛和天策衛。
還有一部分不願意受軍營拘束之人,則被朱祁鈺給予重賞,收為眼線。這些人都是豪俠之士,平日裡交友廣闊、訊息靈通,有效地充當了朱祁鈺的耳目。
到了晚間,襄王在英華殿中說的每一句話,在接天樓中說的每一句話,統統都形諸文字,送到了朱祁鈺手中。
朱祁鈺一字一句地看完,對寵妃們笑道:“咱們的襄王殿下,今天內心受到傷害著實不小,晚上恐怕要輾轉難眠了。”
林香玉聞言笑道:“既然襄王打算明日離京,那夫君要不要給他送幾個女人表示表示,以免襄王旅途寂寞,也算夫君作為侄子,對皇叔的一番心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