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7 孫太后痛哭催迎駕 朱祁鈺二桃殺三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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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七日,一早。
陳循、王文等重臣陪著納哈出一起來面見孫太后。
一行人經過奉天門,進入三大殿區域之後,陳循等人便扭扭捏捏,變得十分不好意思起來。
朱祁鈺習慣了行事荒誕不經,臉皮也足夠厚實。但大臣們就一樣了,畢竟是深受儒家文化薰陶過的,如今帶著瓦剌使者行走在滿目瘡痍的紫禁城中,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被瓦剌攻破紫禁城,燒殺搶掠了一番呢。
納哈出一邊走,一邊四下張望,時而連連點頭,時而含笑搖頭不語。
陳循等人又羞又氣,卻也無法反駁,畢竟納哈出什麼都沒說。眾人若冒然開口否認上皇派與新君派的內訌,只能是欲蓋彌彰,此地無銀三百兩。
此時此刻,一幫重臣恨不能立刻便讓二帝之爭徹底結束,就省得明廷沒完沒了地在外邦面前丟人現眼了。
可惜,人生不如意之事,佔十之八九。
好容易熬到進入偏僻寒酸的英華殿,眾人向孫太后、錢皇后、周皇后行完禮,客套一番之後,納哈出便開始聲情並茂地向孫太后、錢皇后、周皇后講述太上皇在塞外的生活。
直把孫太后、錢皇后心疼得肝腸寸斷、淚如雨下。
兩位後宮之主,一則是心疼太上皇,另一方面也是在宣洩近日所受的委屈。
在場的大臣們便更加尷尬了。
這算是讓瓦剌使臣又看了個大大的笑話。
納哈出昨日在朱祁鈺面前連連吃癟,今日又扳回一局,狠狠出了口惡氣,心中不禁暗自竊喜,但面上卻完全不顯,而是作出關切的表情,向孫太后提出建議:
“太后,塞外苦寒,太上皇乃是人間至尊,如何受得住那份煎熬。太上皇每每與臣等言及,只求能回到北京,哪怕做一布衣百姓,都能甘之如飴。
還請太后娘娘速速催促皇帝,趕緊派使團去迎接太上皇吧。”
孫太后聞言,哭得更加傷感。而且一邊哭,一邊訴:“先帝啊,您看看您選拔的這幫大臣吧,竟然沒有一個是忠良國士。您的嫡子在塞外受苦,您的大臣們卻在京城逍遙自在……”
上次是大臣們逼宮孫太后,現在反過來,成了孫太后拿忠義和禮法來壓大臣們。
但這話大臣們可就不愛聽了,一個個都在心中暗暗嘲諷:你也好意思說大明沒有忠良國士?好在是沒有,你就慶幸吧。大明真要是有申包胥那樣的無雙國士,壓根也不會讓你成功廢掉胡皇后。
有敢在心裡想的,就有敢直接開懟的。
王文站出來向孫太后勸慰道:“太后娘娘勿憂,明日聖上要帶著我等重臣前去祭拜貞皇后。到時候我等見了聖上,自會將太后娘娘的意思如實轉達給聖上。
而且在過年之前,聖上就已經派出了使團前往瓦剌,現在估摸著也快到了吧。
若是也先太師真心願意奉送太上皇還京,自然可以與使團交涉。
使團出發前,聖上千叮嚀萬囑咐,只要太師有意送還太上皇,我大明朝廷立即派出大軍前去交接。”
“真皇后?”
孫太后當顧著哭,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王文聞言,耐心地解釋道:“是齊天配聖貞皇后,也就是先帝的皇后。”
孫太后這才反應過來,不禁雙手緊握,橫眉冷目,惡狠狠地瞪向王文。
王文卻絲毫不懼,反正自己的話挑不出毛病來。胡皇后的尊號是聖上欽定,朝廷正式確認過的。而且胡皇后也實打實的是先帝的皇后,如假包換、童叟無欺。
孫太后被噎得說不出話來,氣氛就這樣尷住了。
陳循見場面實在難堪,便站出來打圓場:“啟稟太后娘娘,微臣以為,還是趕緊為太上皇準備些衣物用品,托特使帶回瓦剌吧。
至於迎接太上皇之事,聖上也是心急如焚。但欲速則不達,還請太后多給朝廷一點時間。”
孫太后勉強點點頭,然後便看向錢皇后。
錢皇后無可奈何,只得看向周皇后。
如今後宮之中,孫太后、錢皇后形同軟禁,除了本宮宮人,已經指揮不動多少人了。
後宮之事,名義上是周皇后在管。
但實際上,各宮各殿、諸監諸局,都是由朱祁鈺指定的十一位大太監在掌管。
孫太后、錢皇后自己的家當,又都在大火中燒沒了。如今就連為太上皇準備衣物用品,都作不得主。
越想越氣,孫太后道個勞乏,揮揮手示意眾人退下。
丟臉的事,便再次發生了。
按理說,納哈出作為瓦剌特使覲見,孫太后應該給些賞賜才是。
但孫太后手中沒權沒錢,也就破罐子破摔了。錢皇后同樣沒權沒錢,周皇后則故意裝傻。
一眾大臣更是懶得出頭。
於是納哈出就這麼空著手,被請出了紫禁城。
好在瓦剌勢弱,納哈出有求於大明,也不敢過分造次。
其他人都各自散去,只有王文、何宜帶著納哈出,來到西城,在三法司衙門北面,有一條小衚衕。
此處隸屬於刑部,用來關押監禁一些有身份的犯人。
也先的一妻二子便是關押在此處一間獨門獨戶的小院裡,時刻由刑部的差役把守。
這次輪到納哈出哭鼻子了。
一見到也先的正妻和兩位王子,納哈出便跪在地上哇哇哭。
好容易幾人寒喧過後,又將事情原委說明白。
得出重獲自由的也先之妻,以及長子,自然是喜出望後。
而三王子阿瑪桑赤,則是如喪考妣,心如死灰。
但現實就是這麼殘忍,也先之妻、長子與納哈出三人,假惺惺地裝一番深情,便攜手離開了。
三人生怕皇帝反悔,回去帶上朝廷給太上皇準備的衣物,立即便動身離京了。
朱祁鈺這是變相的二桃殺三士,三個俘虜,只有兩個可以獲得自由。不管納哈出怎麼選,也先家的父子兄弟之間,必然生出難以彌平的裂痕。
且說三人離開小院,王文便命人取來好酒好菜,與何宜一起陪著阿瑪桑赤小酌幾杯。
阿瑪桑赤苦笑道:“大明皇帝陛下如此著急?我的大哥和他的母親剛一離開,就這樣急不可耐地要送我上路了?”
王文笑道:“三王子誤會了,聖上可沒有任何要送您上路的意思。吃完這頓飯,伱也在一定程度上獲得自由了。”
阿瑪桑赤頗為不解地問道:“我不明白,陛下的意思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