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了這麼多限制條件之後,大家自然知道說的是誰了。

朱祁鈺笑道:“興漢侯陳明德,陳友諒之四世孫,在朝鮮土生土長,而且還心繫故國。

陳漢軍隊最擅長的就是水戰,更關鍵的是,陳友諒戰敗後,太祖將陳友諒的舊部放逐在富春江、錢塘江等處,只許居於舟中,不使有寸田尺宅。

這樣就帶來了兩大好處,一是這些人好拉攏,二是他們拉來就能當水師用。”

林香玉笑道:“夫君心真大,都快一百年了,您不怕這些人早把先祖的水戰之法丟光了?”

朱祁鈺搖搖頭:“你也太小看天下英雄了,人家能用來逐鹿天下的本事,怎麼會說丟就丟了呢。

你看咱家就知道了,我不過是稍微有點治國的本事,就眼巴巴、急吼吼地要給兒子灌輸秘傳心法。

再有像李文忠家的李璇,湯和家的湯傑,仗打的都有板有眼的,人家家裡也是有秘藏的兵書、祖傳的戰法。

傳承這東西,沒那麼容易斷的。”

淺雪笑道:“讓奴家捋一捋夫君的帝王心術:首先,早在戰事未開之前,您就把陳明德從朝鮮接了回來,那時候別人也看不出來您的長遠安排,只以為您是在展示明君聖主的仁恕之道。

然後再讓陳明德去招攬舊部,組建水師,為朝廷效力。

山東備倭軍,說到底那也是仁廟、宣廟的家底,要繼承也是正統來繼承,跟您這個外人沒有半個銅板的關係。

但是山東的軍隊如果太強了,又容易脫離掌控,所以您把陳明德組建的新軍派過去,一可以展現聖君的大度氣魄,二可以利用陳漢舊部的水戰本領,三可以壓制山東地方軍隊。

一舉三得,一箭三雕,在別人還沒有發覺的時候,您就已經完成了佈局。

如此看來,我們不得不給您取個雅號,就叫佈局大師吧。”

朱祁鈺擺擺手:“什麼大師,大師都是騙人的,我不過是個糊裱匠罷了。哎,算了,有點冷,睡覺吧。”

第二日,依舊陰雨連綿。

文華殿中,閣臣和吏部的侍郎、郎中們坐的整整齊齊。

這是景泰朝第一次廷推內閣大學士。以前都是皇帝一言而決,現在皇帝威望越來越高,卻反而有了放權的跡象。

王文的‘病’已然痊癒,同吏部尚書何文淵一起主持廷推。

眾人聚在一起,把所有能上得了檯面的大臣篩選了一遍。

北京的姚夔、周瑄、耿九疇;

南京的孫原貞、俞山、俞綱;

地方上的王來、馬昂、年富、甄完、軒輗、薛希璉、楊信民;

都進入了備選名單。

有了十三個初步人選,接下來就是進一步篩選,從這些人中提拔兩個進入內閣。

這事耽擱不得,皇帝指明瞭新閣臣主持會試、殿試,所以一天選不出新的閣臣,會試便沒辦法進行。

有些入閣晚、資歷淺的閣臣,比如王一寧,想巴結皇帝,便主張讓俞山、俞綱這兩位郕邸舊臣中的一位入閣。

周忱主張讓耿九疇、軒輗這兩位天下聞名的清廉能臣入閣。

王文則力推刑部的兩位侍郎姚夔和周瑄。

文華殿久違的熱鬧,朝中大臣久違的爭執不休。

吵到下午,也沒個結果,只得暫時散了。

王文回到刑部,正趕上錦衣衛指揮逯杲過來。

兩人相互見禮,逯杲笑道:“王閣老,聖上命末將把李純的罪證送來,今天就可以結案了。”

王文聞言一驚:“今天就結案?李純還沒怎麼審呢吧。雖然是李純狀告我誣陷他,審問他時我要依法迴避,不能過問審理進度。

但想想也知道,這麼短時間不可能審出結果來。”

逯杲回道:“錦衣衛早就對李純調查過了,並且掌握了確鑿的證據,足夠給他定殺頭之罪了。”

“確鑿證據?”

逯杲肯定地點點頭。

王文見狀,也有些發慌。皇帝好像一直不怎麼重視錦衣衛,但錦衣衛還是秘密調查了李純,並掌握了他的確鑿罪證。

要知道當時還沒有這些爭端,李純還是好好的遼東巡撫,錦衣衛便展開了調查。

那錦衣衛平時是不是也在調查其他大臣呢?想想都讓人脊背發涼。

逯杲也反應了過來,連忙勸慰道:“王閣老不必憂心,錦衣衛沒有胡亂調查。

末將偷偷告訴您吧,是聖上命錦衣衛調查王翱總督遼東軍務時的所作所為,李純因為曾是王翱的屬下,被調查只是順帶的。

錦衣衛被聖上裁撤得一共就剩下這麼些蝦兵蟹將了,實在沒有閒心思去胡亂攀咬。”

王文被逯杲口中的‘攀咬’一詞逗笑了,哪有這麼自己說自己的。

逯杲將證據送到了姚夔、周瑄手裡,果然,在確鑿的證據面前,李純當天就認罪了。

第二天一早,朱祁鈺得到刑部的奏報,立即便命內閣擬旨,召南京戶部尚書王翱進京。

這叫做秋後算賬,當年瓦剌大舉入侵時,王翱在遼東消極避戰,朱祁鈺對此一直耿耿於懷。

如果王翱本就是出了名的平庸之輩,那也就算了。關鍵是這人還有個好名聲,又是賢臣,又是幹才,就連建州衛的指揮使們都寫奏本請求將王翱調回遼東。

沽名釣譽、名不副實的大臣是最討厭的了。

處理完王翱,淺雪又遞過一份奏本:“夫君您看看吧,周藩的郡王們快打起來了。”

“他們打些什麼?”

“遼東人口稀少、偏僻荒蕪,郡王們都想遷到朝鮮去,但是您只給了十個名額,僧多肉少啊。”

“他們的目光怎麼如此短淺,等我騰出手來,就要大舉遷移漢人去遼東了。

遼東土地肥沃,山林廣闊,而且物產豐富,有無數山貨奇珍,用不了十年二十年,就會成為人人爭搶的好地方。”

淺雪笑道:“夫君想的太長遠了,那些藩王才不管您這些亂七八糟的呢,人家只要眼前就能實實在在拿到手裡的。”

朱祁鈺冷哼一聲:“朝鮮靠海的地方不給他們,富庶的地方也不給他們。再告訴他們,入朝郡王每家給五百頃自行管業田產,歲祿免除,讓他們自負贏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