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們一見到皇帝,心中頓時都無語了,只見皇帝越發的神采飛揚、靈氣逼人,哪像生病的樣子啊。

皇帝擺明了就是賭氣嘛,你們不讓我易儲,我就天天在家裡自在逍遙。

你們不喜歡我,我還不喜歡你們呢。反正也是相看兩厭,最好便是相忘於江湖。

朱祁鈺也不蓄鬚,在大臣們看來,氣色極佳,甚至比剛登基時還顯年輕了。

不等眾人開口,朱祁鈺便揮揮手,裴當、陳林指揮著數十親衛站成一排,每人手裡舉張信紙。

劉昌則帶著另外幾十名親衛維持秩序。

朱祁鈺高聲說道:“伱們都看看吧,這是怡王、孔彥縉與日本天皇、徵夷大將軍往來書信的原件。

都仔細辯認辨認,免得冤枉了好人。”

劉昌帶親衛維持著秩序,讓大臣們排著隊近前觀看。

親衛們將大臣與書信分隔開一定的距離,免得有個別人衝動起來,毀滅證據。

朱祁鈺從來不憚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文臣們。

確認證據就花費了大半個時辰,來上朝的每個官員都仔仔細細確認了一遍。

這下徹底坐實了,所有人都看過了,但沒有一個站出來提出質疑,因為日本天皇、徵夷大將軍的筆跡大家沒見過,孔彥縉的筆跡見過的人也不多。

但是怡王的筆跡,大部分可都見過。

假冒怡王的筆跡,欺詐滿朝文武,只要腦子稍微正常點的人都幹不出這種自取其辱的事情來。

既然連怡王的書信都確為親筆,那日本天皇、徵夷大將軍、孔彥縉的筆跡也不是造假了,因為沒有必要。

所有人都看完之後,裴當、陳林將書信仔細收好,放進玉匣鎖了起來。

這些證據要歸入皇家密檔長期儲存,誰也別想翻案。

確認完證據,朱祁鈺問道:“事情經過你們也都瞭解了,往來書信你們也看了,你們說怎麼處置吧?”

王文第一個站出來奏道:“聖上,微臣以為,應該讓南京戶部先拿出三十萬兩白銀、兩萬兩黃金,將怡王殿下贖回來。

別的事情,慢慢再說。”

朱祁鈺點點頭:“愛卿所言甚是,准奏,即刻擬旨吧。”

朱祁鈺和王文君臣相得,這個雙簧唱得甚好。

大臣們本來還打算著跟皇帝在贖金問題上反覆拉扯,從而佔據道義制高點呢。

沒想到啊,沒想到,皇帝和首輔一共三句話,問題解決了。

皇帝和首輔都一致同意交贖金了,大臣們還能說什麼。

這就叫說大臣們的話,讓大臣們無話可說。

大殿中的氣氛一時變得有點尷尬,大臣們倉促之間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了。

朱祁鈺問道:“要不散朝吧,寡人久病未愈,尚需休養。”

禮部尚書王一寧忙站出來問道:“聖上,怡王涉及勾通外邦,應該如何處置?日本天皇和徵夷大將軍還給太子寫了親筆信,太子又如何處置?”

朱祁鈺沒好氣地回道:“你們問我,我怎麼知道。你們有提議就說,沒提議就退朝吧。”

今天的朝會,朱祁鈺就是打定主意擺爛了。我要殺了怡王,你們不同意;我要廢了太子,你們還是不同意。啥都不同意,你們還老問我怎麼處置,我怎麼知道怎麼處置。

羅通站出來替王一寧解圍:“聖上,要不要命水師從海上截斷入侵南京的倭寇退路?要不要治山東沿海衛所翫忽職守之罪?”

朱祁鈺回道:“不必了,怡王在倭寇手中,堵截他們有什麼用。萬一把倭寇逼急了,他們傷害怡王,誰承擔得了責任。

至於倭寇在山東登陸,皆因寡人將水師主力派去了釜山,錯不在地方衛所。

非要治罪的話,還是由寡人下罪己詔比較合適。”

羅通連忙回道:“微臣失言,聖上心繫天下,何罪之有,萬萬不可再下罪己詔了。”

朱祁鈺點點頭。

刑部尚書姚夔問道:“聖上,曲阜那些衝擊孔府的流民應該如何處置?是不是要將那些領頭的流民抓起來正法?”

朱祁鈺好奇地問道:“正法?正什麼法?正大明的法還是正大元的法?”

姚夔聞言不再說話了。

朱祁鈺擺擺手:“那麼多流民,找誰去呢,讓山東按察使陳鑑全權安撫吧。另外內閣擬旨,免除山東全省今年、明年、後年的所有賦稅徭役。

有願意去朝鮮、遼東、濟州島,以及新佔領的日本土地的山東百姓,可以到官府報名。

只要願意去開荒,朝廷給出豐厚優待,絕不讓他們吃虧。”

說罷,朱祁鈺站起身來就走了。

百官面面相覷,好不容易召集一次大朝會,就這樣草草結束了?

大事開小會,小事開大會,百官們還沒總結出這個道理。

讓百官們看一下書信證據,然後確定交納贖金,展示一下兄友弟恭,目的就算達到了。

按道理,有了這些證據,應該是把怡王廢為庶人,並接受太子的退位請求才對。

但是朝會上沒人提這事,沒人提那就拉倒唄。

接下來幾日,太平無事。

十一月初一,朱祁鈺還在被窩裡,就收到了南京的奏報。

看完之後,朱祁鈺笑道:“這幫倭寇真有意思,他們真把朱祁鎮挾持走了。

大臣們不是還想跟我抬槓嗎,等朱祁鎮復辟稱帝了,我看大臣們還怎麼槓。

到時候他們就必須佔隊了,要麼當景泰皇帝的大臣,要麼當正統皇帝的大臣。

要麼擁戴我的長子當太子,要麼擁戴朱祁鎮的長子當太子。

不做出抉擇,朝野上下的輿論都饒不了他們,再也由不得他們左右搖擺了。

我怎麼早沒想到這一招呢,只要朱祁鎮復辟稱帝,大明上上下下所有人立即就被逼到牆角了,想騎著牆隨風搖擺,門兒都沒有了。

等我明年再把朱祁鎮抓回來,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去死了。”

林香玉在一旁揶揄道:“就您老人家這樣走一步看十步的主兒,真是剛想到的?可不要故意裝傻充愣糊弄我們。”

朱祁鈺無奈地攤攤手:“復辟這招真是我最近才想到的,我也不是神仙,好多事情也是想一出幹一出,根據局勢的變化再適時進行調整。”

林香玉讚道:“復辟這招可真夠狠的,又狠又妙。朱祁鎮在日本復辟,既失了道義,又隔著茫茫大海無從發力。

就算朝野上下還有很多向著他的勢力,也是鞭長莫及。

這就好比在戰場上,你主帥帶著帥旗駐紮在山崗上,山下被敵人圍起來,而忠於你的將士卻都在五里開外。

將士們能看到旗幟,卻鞭長莫及,無法保護主帥。這個局面就讓人說不出來的難受了。”

朱祁鈺點點頭:“你這麼一說,還真是如此。算了,不說他們了,日本前線可有戰報?”

淺雪回道:“有,今早剛到,正要和夫君報喜呢。釜山與加賀之間的海上航線,正中間的位置上,由幾座海島組成了東西長七八十里,南北長二十里的小國,叫做隱歧國,屬於日本山陰道。

水師在運兵的時候,順勢把隱歧國打下來了。

安國公和江淵、黃七都寫信回來報喜,在隱歧國東南端正好有兩處優良港灣,將其建成大明的軍港。

以後從釜山向東航行一千里到隱歧軍港補給休整,再往東航行六百里到加賀。

航線中間有了落腳地和避風港,水師艦船的安全性可就大大提升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