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七日。

朱祁鈺一大早起來,就在東坡刨地。朱文芳帶著裴當、阮竹二人進了靈玉宮,來到雪堂前。

朱祁鈺問道:“殿試的結果出來了?”

朱文芳湊近答道:“出來了,爹爹要不要看看他們的試卷?”

朱祁鈺擺擺手:“不用了,你跟著師父好好學就可以了。過兩天,你去宴請新科進士,向他們訓話。

然後再挑出一批人來做中書舍人,其他人該去各部院的,該去地方的,你看著分配吧。

這是伱的第一批門生,好好籠絡著他們。”

林香玉在一旁問道:“誰是這屆的一甲進士,誰是二甲前三?”

朱文芳回道:“狀元是唐珣,榜眼是王克復,探花是喬鳳。二甲前三依次是徐貫、端宏、楊繼宗。

其他都是公推的,但探花郎喬鳳是我欽點的。”

朱祁鈺點點頭:“應該的,喬毅、喬鳳父子是最先上書固請易儲的,你確實應該拿出自己的態度來。

做皇帝,就是要大大方方的,沒必要藏著掖著。

喬鳳年紀那麼小,把定國公的妹妹嫁給他吧。這樣既籠絡了他,也籠絡了定國公。”

朱文芳點點頭:“爹爹說的是,我這些天好累啊,爹爹不請我去家裡坐坐,好歹讓母妃給燉碗湯喝喝。”

“我家裡有太多不能看的東西,不方便你進去。你就在這裡聊聊天,然後回去陪你的太子妃吧。

我就囑咐你一句,你要緊記著,將來要對朝廷的決策機構進行改革,尤其要削減內閣的權力。

在我做皇帝期間,肯定是削減不了了。如今的閣臣大部分都是在皇位問題上支援過我的,我也不好意思卸磨殺驢。

而且不論是我,還是將來你繼位了,都能壓制住這幫閣臣。但你兒子就不一定了,所以必須得改革,但不是很急迫,你明白這個意思吧?”

朱文芳點點頭。

朱祁鈺又問道:“前幾天你回城裡的老王府去,有去拜漢帝廟嗎?”

“拜了。”

“那你知道我為何不把漢武帝列入漢帝廟?”

“因為漢武帝窮兵黷武、壓榨百姓。”

朱祁鈺一臉嚴肅地囑咐道:“不止如此,漢武帝在皇位傳承問題上的處理,絕對不可效仿。

他就是最經典的反面教材。首先是猜忌太子,巫蠱之禍,逼得衛太子起兵反抗。搞得那叫一個不體面,要多噁心有多噁心。

其次,是留子去母。也不知道他腦袋裡哪根筋搭錯了,虧他能想的出來。

你要記著,漢朝前期之所以日益強盛,就是因為尊崇太后,太后也能攝政掌權。

人們老抓著呂后專權不放,卻不想想,若是沒有呂后,就憑年輕軟弱的漢惠帝,不得被那幫開國功臣、驕兵悍將生吞活剝了啊。

後面的薄太后、竇太后不論是個人德行,還是對朝政的輔助,都沒什麼大問題。

有太后在,皇位的傳承就多了一道保險。若是沒有太后,你能保證每代都是成年皇帝繼位,那還好。

若是運氣不好,出現幼帝繼位,你就等著去吧。

孤兒寡母還免不了要受欺負呢,你想想,若是寡母都沒有,光剩個孤兒,大臣們還不是想怎麼擺弄你就怎麼擺弄你。

你大伯繼位的時候還有太后扶持呢,都出了三楊這種絕世奸佞,我和你大伯光給他們擦屁股擦了二十多年,真他媽噁心。”

林香玉笑著補充道:“三楊給你爹氣的啊,生生把他們挖出來挫骨揚灰了。”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至中午方散。

朱祁鈺回到家中,泡了會溫泉,然後舒舒服服歪在榻上,處理各方軍報。

淺雪問道:“夫君,神武侯範廣已率大軍進駐廣寧,他請示夫君,原來的奴兒干都司誰管?

最近野人女真蠢蠢欲動,有與韃靼勾結的跡象。”

朱祁鈺笑道:“那個叫長安奴的野人女真首領在朝貢完成,返回途中捱了打,這是生出反心了嗎?”

“可能吧,還有一個原因是那邊地域廣闊,光靠一個奴兒干都司,實在管不過來。更何況範廣的三萬新軍都調到廣寧去了呢。”

“也是,遼東和奴兒干都司實在太大了,我有意將它倆分成四省,遼東省、遼西省、遼南省、遼北省。

建立州府縣,遷漢民實邊。

把原屬山東的遼東半島單拆成一省。

給朝鮮分成的兩個省也改改名,北邊我就叫它高麗,南邊沿用朝鮮名號。”

淺雪又問道:“日本鎌倉幕府足利成氏遣特使來京,夫君要不要見?”

“有什麼可見的,我不是圍魏救趙,已經幫鎌倉幕府大大緩解壓力了嘛。”

“明軍在佔據堺港之後,水師主力以堺港為根據之地,派艦船往來遊弋於沿海。日本的海貿徹底斷絕,這下連走私的都沒了。

再加上今年大旱,鎌倉幕府徹底扛不住了,他不僅需要咱大明的茶葉、絲綢、棉布,現在就連糧食都要求著咱們供給。”

朱祁鈺聞言,喜上眉梢:“這麼說,我可以完全拿捏了他們了啊。他們不要我們的絲綢、瓷器,也能活。沒了茶葉,多少受些影響。

但是沒了糧食,那可是要活活餓死人的啊。”

淺雪笑道:“夫君真是天命所歸,據朵顏衛奏報,今年草原也乾旱,雖然不像日本那樣嚴重,但韃靼部和瓦剌部今年恐怕無力南下了。

最大的可能,韃靼部與瓦剌部會因為爭搶有限的水草肥美之地而全面開戰。”

朱祁鈺更加喜悅:“多給朵顏衛點錢糧,讓他們遠離衝突,以逸待勞。等阿剌和脫脫不花打的差不多了,咱們去摘果子。

唯一的問題是,有當初的盟約在,需要他們先毀約,主動進攻大明,到時候咱們再還擊。

人無信不立啊,我作為大明天子,得恪守契約精神,只要給出的承諾就必須得兌現。

室町幕府怎麼樣了,他們什麼時候來求我啊,他們內部有沒有出現一個廉頗?”

淺雪聞言笑道:“要不怎麼說夫君是天命所歸呢,室町幕府出了可不止一個廉頗。咱們的秘密說客成功地遊說了足利義政的乳母今參局。

這個叫做今參局的女人真是厲害,成功說服足利義政任命心腹有馬持家統帥京都軍隊。

有馬持家您記得吧,還作為特使來過北京呢。他跟今參局是一夥的,選擇了擁兵固守京都的戰略。

京都的糧食就夠吃兩個多月了,今參局等人成功使足利義政相信,透過偷襲釜山,可以將我們囤積的物資搶過來,輾轉運抵京都,從而與我們進行長年對峙。

足利義政信了,所以他要被坑慘了。”

淺雪一語成讖。

同日,進攻釜山的日軍糧草將盡,被迫撤退。

日本水師分成三路,一路運載著陸戰精銳回防博多港,一路斷後,這兩路是明的。

另一路則趁著夜色離港,去偷襲防禦薄弱的濟州島。

日軍也有人才,這個戰略十分巧妙。只要濟州島得手,日本的缺糧困境迎刃而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