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花樓中,燈火通明,彷彿一切如舊。

但在這一刻,所有的聲音,都盡數消失。

所有朝著陸萬看過來的人,眼神都變得空洞而恍惚。

異樣的寂靜。

異常的目光。

以及僵滯不動,呆如木偶的眾人。

這一幕充滿了詭異,令人感到另類的恐怖。

“……”

陸萬不由得怔了一下。

他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隨後眼前一片恍惚,緊接著似乎天地變幻。

燈火通明的酒樓,變成了陰暗森寒的深淵。

就在此時,一隻青色的手臂,朝著自己嘴巴探了過來,似乎要強行拔掉自己的舌頭。

然後還沒等陸萬反擊,就聽得一聲悽慘的鬼叫。

那青皮手臂,想要縮回去,但卻似乎被無形的力量扯住。

它嗷嗷慘叫,最終掙扎不過,消失在了陸萬眼前的虛空之間。

場景驟然變幻。

眼前的陰森景象就此破散。

陸萬持劍的手,頓時停住。

他略感茫然,左右看了看,依然燈火通明,似乎剛才出現的景象,從未有過。

而觀花樓當中,眾人臉上的神情變得無比扭曲,雙手掐著脖頸,似乎無比地痛苦。

他們臉色慘白,癱倒在地,不斷痙攣,口吐白沫。

“這是怎麼回事?”

陸大掌教年紀尚輕,初成道臺,閱歷不多,因此對於這般場面變幻,感到有些驚愕。

他眉頭緊皺,知曉此地必有古怪,心道:“這地方未免太邪性了些?”

然而就在此刻,卻聽得一個女子的歡喜聲音傳來。

“這青皮小鬼簡直大補啊!”

“掌教你還有沒有啦,多抓幾隻呀?”

這是三祖定業道君的聲音,毫不掩飾喜悅之意,說道:“山頂上這雷霆之樹,居然還有煉化的作用,直接成了純粹的魂力,省了我好多煉化的繁瑣步驟……哈哈哈,三爺我又活過來啦!”

但下一刻,便又聽得她後知後覺的疑惑聲響起:“咦?這是在哪兒?”

“三祖……”

陸萬已經知曉,她是女兒身,跟當年掛在大殿上的清秀儒生形象,是截然不同的。

女扮男裝……陸萬早已想到了真相,只是心頭有些無言,這歷代祖師,怎麼連後輩徒子徒孫都騙?

“掌教,你被人困在陣中了?”三祖神魂之力掃過八方,頓時明朗事情來龍去脈。

“啊?我被人困在陣中了?”

“……”

三祖似乎察覺了什麼,旋即沉默了下來,許久之後,才道:“這像是冥王宗的幽冥大陣,以五獄迷魂鏡為根基,但仔細看來,又不是很像,主要這陣法實在太弱了……”

比起當年她見過的幽冥大陣,這簡直弱得不像話。

此陣巔峰之時,能夠阻攔煉神,能夠直接煉化鑄鼎。

時至今日,弱得連一個道基境的後輩,都察覺不到陣法的威脅。

不對,當代掌教,不能算是普通的道基境。

“掌教,你未免也……”三祖的聲音,隱約有些古怪,斟酌了一下言語,才說道:“實在天賦異稟了些。”

“……”陸萬總覺得三祖的本意,是要稱呼為怪胎的。

但下一刻,又聽得三祖解釋了一番。

“按道理說,只有修成上丹田的第八座道臺,才能開始修煉魂魄。”

“修成鑄鼎,才是真正錘鍊神魂。”

“但你初成道臺,單說魂魄之凝練,竟然堪比鑄鼎大成。”

三祖自問生前也名列世間至強者行列,見過不知多少天驕奇傑,但從未見過天生魂魄凝練到了這等地步的!

“……”

而陸萬聽得這番話,又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其實四祖提過這事,煉氣境時,我的魂魄便是如此凝練的。”

三祖沒有回應,只是心中默默想著:“這當代掌教,是人前顯聖的次數過於頻繁,在老祖我面前還不收斂炫耀之心?”

她這樣想著,旋即又不禁想道:“但話說回來,煉氣境便有此等凝練魂魄,這世上居然還有這等妖孽怪胎?”

然而就在這時,四祖的聲音,終於響起。

“陣法的根基,應該是在五獄迷魂鏡。”

時已入夜,四祖醒來,神魂掃過八方,便明白此中變化。

他通讀典籍,見識廣博,論起學識來,便是三祖也不如他來得豐厚。

“我觀佈陣之人,沒有相應的秘法,也沒有相應的陣法。”

“此人是憑著自己的陣法造詣,套用了一座勉強運用五獄迷魂鏡的其他陣法。”

“此陣雖弱,但鑄鼎以下,縱然道基巔峰,也要經受五獄的折磨,直到魂魄萎靡,精神潰散。”

四祖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說道:“掌教果然天賦異稟,陣法對他的影響,幾乎等同於無。”

“確實如此。”

三祖如是應了聲,頗是讚歎。

在場所有人,都在陣法之中,歷經五獄折磨,受盡苦難,其中還有道基境上層的境界!

唯獨陸萬,此刻全然不受影響。

——

與此同時,觀花樓以西。

高三十五爺看著手中的陣盤,露出滿意之色。

大陣已起,但見陣旗搖盪,勾連各方,催動了五獄迷魂鏡。

“此陣雖有不足,但此刻陣中之人,沒有任何一個,可以掙脫出來。”

高三十五爺緩緩說道:“這陸萬曾經瘋癲,神志必是最弱,我想他撐不過第一獄……”

他看了一下天色,說道:“再等半柱香,就可以讓九哥入內,使之跪伏,借陣法催動五獄迷魂鏡,種下心劫,從此拿捏在手。”

“九爺也要親身入陣嗎?”身旁的僕從,不由得這般問道。

“其實這五獄迷魂鏡的最後一步,是蘊藏福緣的!”

高三十五爺笑道:“我提早結束五獄,讓九哥入陣,得賜福緣,是天大的好事……”

他這樣說來,又無奈道:“可惜福緣只有一份,至少要分三成出來,用以滋潤陸萬的魂魄,恢復原狀,避免被開陽山上那尊大修行者看出端倪。”

那僕從聞言,低聲道:“那九爺只能獲得七成?未免太可惜了……”

“另外還有一成,也要分出來的。”

高三十五爺,含笑說道:“但只這六成,便足以讓他修成第八座道臺啦!”

他看向遠方,眼神嚴肅。

冥王宗與宣陽高氏,有多次合作。

五獄迷魂鏡當中的一份福緣,也是給高氏的報酬之一。

其實,這是冥王宗主的許諾。

而五獄迷魂鏡,則在那位分支殿主的手中。

這是冥王宗主,在以另類的方式,從多個方面,一點一點地削弱分支的力量。

以此來看,冥王宗歷經浩劫重現,其實至今內部,仍有隱患。

隨後他揉了揉眉宇,心想考慮得太遠了些,便吩咐道:“時至此刻,陸萬應是已深陷五獄當中,讓九哥進樓,拴狗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