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只有國營商店,顧客們見慣了售貨員的白眼,是生怕遭了罵,哪裡見過主動讓你試的?

謝曉娟堆著笑:“那當然。”

她從貨架上把衣服取下來給顧客試上。

等人家一穿上,她就趕緊誇,把顧客說得暈暈乎乎的。

“多少錢啊?”顧客問。

“三十塊。”

“多少?”顧客一乍舌:“就這麼一件衣服,這麼薄,這麼短,你要收我三十塊錢?”

“姐,買衣服又不是看薄厚,你得看款式,看質量,你瞧,這衣服是的確良的,你知道的確良的嗎?你知道國營商店賣這個賣多少錢嗎?

你瞧你這個打扮,你這個氣質,一看也不是那種只追求價錢,不看品質的人啊。

而且我老闆大老遠從南方帶來的,一個款式就那麼幾件,三十塊錢,剛剛攤得下來運費而已,不算貴的。”

謝曉娟半真半假,一頓吹噓,把人說得暈頭轉向,到底掏了兜,買了衣服。

謝曉娟拿了錢回過身衝著縐雅倩晃了晃,滿臉得意的顏色。

“開工大吉哦。”

縐雅倩也笑:“曉娟,你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

“往後這個店交給你,我就放心了。”

安安站在店的門外,對著店望了一會兒,然後又對著自己的小手哈了幾口氣,又對著店門拍了拍,只見整個店比先前更光亮更耀眼了。

後面的一段時間內,店裡面陸陸續續又來了許多人,但都是看的多,買的少。

這價格……著實讓人望而卻步。

但畢竟新奇,衣服好看,售貨員嘴巴也甜,到底還是有好幾個人掏了錢。

第一天,竟然就賣了一百多塊錢。

後來,這個店的名氣越來越大,生意也越漸好了起來。

畢竟是鎮上的第一個私營服裝店嘛,而且款式又那麼不同,一傳十、十傳百,包括周圍幾個鎮的都聽說了,人氣自然就漸漸聚攏了起來。

第一個月,竟然就已經把陸永國進的這一批貨賣完了。

要知道,陸永國這一次可是進了一千五百塊錢的貨啊。

到了月底,謝曉娟和縐雅倩盤賬,竟然淨利潤都有兩千塊錢。

除了答應給謝曉娟的十五塊工資,縐雅倩還抽了兩百塊錢提成給她。

謝曉娟看著二十張大團結,都覺得有些緊張。

她擦了擦褲腿,又咽了一口唾沫。

“真……真給我啊?”

“當然,這是我承諾給你的。”

縐雅倩得承認,她幸虧是聘請了謝曉娟。

她的嘴巴就不如謝曉娟厲害,要是她來看店,肯定達不到這個效果。

這麼想著,她又多拿出了一百給她。

“這也太多了?”謝曉娟驚道。

“不多,這段時間,多虧了你了。”縐雅倩說著,不由分說地把錢塞到了謝曉娟手裡:“記得,自己存點別讓劉峰他們知道了。”

“嗯,我知道了。”謝曉娟接過錢的手都是抖的。

正在這個時候,店裡又有顧客上門了。

“不好意思。”謝曉娟站起身來:“老闆去外地進貨去了,這幾天暫時不營業了?”

“哪有開門做生意不賣的?”那人有些生氣道。

謝曉娟滿臉的愧疚。

“實在是不好意思,衣服都賣完了,新貨還要過幾天才回來,過幾天再來吧。”

那人聽到這話,怒氣衝衝就走了。

謝曉娟有些擔憂。

“這麼做不會影響生意吧?”她轉過頭來問。

縐雅倩搖了搖頭:“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服裝生意本來就是順帶,眼下還是陸永國的運輸最重要,要是不做運輸了,單獨跑一趟進貨,那成本可就太高了。

可是她們不知道,有一種東西叫飢餓營銷。

當然這東西也不是誰都能做的,得是受人喜歡的,獨特的,具有不可替代性的。

剛好,安安服裝店就具備這幾種特質。

沒幾天,各個村都傳遍了。

安安服裝店的衣服好看又獨特,就是賣得太火了,一到貨就需要搶,手慢可就沒有了。

當然,這都是後話。

當天晚上回去,謝曉娟就拿了三十塊錢交給了劉峰。

劉峰一家人見到錢,登時就眉開眼笑。

頭一次,對謝曉娟這麼好,又是讓她坐著吃飯,又是給她夾肉的,甚至連丫丫的待遇都跟著水漲船高起來。

謝曉娟知道這一家人偽善的表情,只管低著頭吃飯,又給丫丫夾了好幾塊肉。

“丫丫,吃。”她道。

不吃白不吃,這是她辛苦得來的。

“明天去給丫丫買學習用品,送她去村小學讀書。”她吩咐劉家人。

劉家人可客氣,不敢說半個“不”字。

謝曉娟可不敢把錢拿回家,第二天在店裡,才把錢拿出來一遍一遍數起來。

除了給丫丫買的零食和交給劉家的錢,還剩二百六十七啊。

二百六十七……

她好久沒見到這麼多錢了,她忍不住哭了起來。

在店裡幫媽媽的丫丫見狀,偏個腦袋看媽媽,卻有些不懂:“媽媽,你掙到錢了,爸爸和奶奶也不打你了,不是高興的事嗎?

你為什麼哭啊?”

“媽媽這就是高興的。”謝曉娟擦了一把眼淚。

“丫丫,有了這個錢,媽就可以回去見你外婆了。”

“外婆?”丫丫不知道自己有個外婆,她從來沒見過自己外婆。

“你外婆,她在怪我。”謝曉娟道。

之前家裡一直在聯絡她,給她找了工作,讓她回城,但是她心裡有丫丫,不願意回去。

她媽媽很生氣:“你就想著你的女兒,你想過沒有,你自己怎麼辦?我的女兒該怎麼辦?”

“你把孩子留在那兒,她不是還有爺爺奶奶和爸爸嗎?那我呢?我和你爸都老了,萬一哪天就不行了,就想在臨終前讓你回來,看著你好好的。

當媽的就這個心願,你都不能滿足嗎?”

謝曉娟在電話裡頭泣不成聲。

她動搖了幾次,最後還是說了一句:“媽,對不起……”

哥哥說,自那以後,媽就病倒了,成天纏綿病榻,只念叨著她。

她何嘗不想回家看看呢?

可是她沒有辦法啊……

現在,她終於能看到回家的希望了。

謝曉娟從思緒中拉扯回來,回過頭看到自己正在吃奶油杯的女兒,笑了笑。

“吃,多吃點。”她道。

“回家把嘴巴擦乾淨,別讓你奶和你爸爸看到了。”

“我知道了,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