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警察來了”。

然後,所有人都慌了,作鳥獸散,場面一片混亂。

縐雅倩也慌了,這在當時叫“投機倒把”,是重罪。

可是她一個女孩子,又瘦小,根本就跑不過那些人。

正在她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忽然從旁邊的一條巷子裡伸出來一隻手,那隻手很有力,一把就把縐雅倩拽了過去。

如此混亂的場景下,忽然被拽走,說不慌是不可能的。

但是縐雅倩還沒叫出聲來,就被一隻大手堵住了嘴巴。

“噓……別說話,警察馬上就來了。”

她抬頭望向這個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男人,眨巴了眨巴眼睛。

她想起來,這是村裡大隊長的兒子,叫陸永國。

“站住,別動……”

恰好在這個時候,耳邊響起了腳步聲。

陸永國還真沒說錯,警察來得竟然這麼快,也幸虧是他在關鍵時候拉了她一把,不然她肯定就被抓住了,縐雅倩想。

她就在這條小巷子裡,眼睜睜看到警察逮了幾個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緊張的緣故,陸永國按著她後腦的手力道加重了幾分,縐雅倩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靠。

臉靠在他的胸膛,堅硬又灼熱。

他的心跳得好快啊,像是擂鼓一樣。

正值夏季,她能聞到他身上的汗味兒,莫名地,她也跟著臉紅心跳了起來。

她也不知道這樣躲了好久,直到警察帶著人走了,天色暗了下來,整個人黑市的人都散光了,他們才敢從巷子裡頭出來。

此刻時間已經晚了,回村的車子也沒有了,兩個人只能走路回村。

“東西重嗎?”

回村的路上,是陸永國先開的口。

“我幫你提吧。”他道。

“啊?”縐雅倩沒來由地害羞,一開口就慌慌張張的:“不……不用,不……不算太……太重,我提得動。”

“沒事。”

陸永國卻是順手拎過她手裡的東西。

“我提吧,順手的事。”他道。

“我記得你,是下鄉來的知青是吧?好像……姓縐?”

“嗯。”縐雅倩點了點頭。

“怎麼想到來黑市了?”

“就……就是想買點東西,你呢?你來幹什麼?”

“我啊?”陸永國笑了笑:“我是來賣東西的。”

反正兩個人都已經在黑市裡撞見了,他也沒什麼好隱瞞的,直接就說了,他在黑市裡賺錢。

“你說你一個小姑娘,膽子挺大哈,敢一個人來黑市,萬一被抓住了怎麼辦?”他問她。

“抓住就抓住了唄。”縐雅倩笑了笑。

“這年頭,想吃口肉,還得把命賭進去。”

大概是說了兩句熟悉了起來,縐雅倩情緒也平復,還能開玩笑了。

陸永國忍不住想笑。

“以後還是別去了,危險,這樣吧,你要買什麼,你給我說,我給你帶。”

“那怎麼好意思呢?”

“怎麼不好意思?反正我都是要去的,多帶點東西,也不過是捎帶手的事,我畢竟是男人嘛,遇到事比你跑得快點。”

話是這麼說……

但是這個年頭,去黑市多大的風險啊,讓人從黑市帶東西,那可是欠了天大的人情了。

縐雅倩可不敢要。

但是陸永國可記著了。

這之後,他偶爾進黑市一趟就會給她帶點東西回來,又不好直接找她,就會將東西掛在知青所她床邊的窗戶底下。

然後敲三下窗戶,轉身就跑。

有時候是肉,有時候是餅乾零食。

這種法子,讓縐雅倩連拒絕的辦法都沒有。

而且,陸永國還經常會幫她做農活。

縐雅倩個子瘦小,先前在那個家裡落下了病根,導致她身體總是不如別人強壯,所以她做農活便比別人吃力些。

別人午休了,她還得在地裡忙活。

陸永國中午的時候“偶然”路過。

他問:“縐知青,你還不吃飯啊?”

縐雅倩埋著頭在地裡忙活,嘴上敷衍著答:“嗯,嗯,啊,我把這點做完了就去吃。”

然後陸永國就沒答聲了。

她一抬頭就看見他在幫她收麥子。

“喂,陸同志,你這是幹什麼?”縐雅倩有點被嚇著了。

“我幫你做啊,做完了,你就去吃飯。”

陸永國割麥子的動作特別麻利,鐮刀在他手上行雲流水,只聽得“嚓”“嚓”“嚓”的清脆聲音,一排麥子就割完了。

這速度,比縐雅倩快了一倍不止。

難怪他每天都是十個公分呢,縐雅倩在心裡感慨。

但是縐雅倩哪能讓他這麼做?

“這怎麼行呢?”她追上去道。

陸永國手上的動作不停,頭也沒抬:“這有啥不行?反正我的活也做得差不多了。”

“可……可是別人看見了也不好啊。”

“大中午的,大家都在休息,誰能看到?”

縐雅倩實在是拗不過他,也總不能在地裡和一個大男人拉拉扯扯的,最後也只能由著他了。

不光是種地,還有知青所每次輪到她挑水的時候她也會經常“偶遇”陸永國。

陸永國同樣二話不說,幫她把水也挑了。

這麼一來二去,縐雅倩也算是琢磨出一點意思出來了。

但是陸永國卻遲遲不開口。

除了幹活就是幹活,這麼一干活一直到了冬天了,也沒具體表明個意思。

那個時候,這種事情,就沒有女人主動開口的。

要是縐雅倩有父母兄弟,或許還能幫著張羅張羅,但是她沒有,她只有她自己一個人。

就這麼,兩個人悶著有大半年。

但是不得不說,這大半年,縐雅倩的日子過得好了許多,以前她一天頂多能掙個六七公分,現在有陸永國的幫忙一天至少也有個八個公分。

而且陸永國會經常給她帶點東西回來,也不管她要錢。

慢慢了解後,她知道,他在黑市裡掙了不少錢,買這點東西不算什麼。

有肉吃,不餓肚子了,漸漸的,她身體長好了不少。

當然,接受這些東西是要付出代價的,這個道理她懂。

他們兩個就差捅破這層窗戶紙了。

直到有一天,同一個知青所的知青忽然問道她:“雅倩,我昨天看到陸永國在幫你挑水,怎麼?你和他很熟嗎?”

“啊?”

縐雅倩吃飯的筷子下意識抖了一下。

“沒……沒有啊,就是碰巧遇上了,他看我挑水挺費勁的,就順手替我挑了。”

“哦,這樣啊。”同村的知青瞭然地點了點頭。

“也是,你怎麼可能會和他熟?他現在都在說親了,要熟了還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