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清歡思緒流轉,百里桁倒是緊盯著她的神色,見她眼底深沉,便知她自己已經明白了。

這才轉身走向一側的書案。

施清歡趕緊跟了上去。

“是程陽楓所為?”

“有懷疑,未曾有確切的證據,當初正是立太子的關口,聖上猶豫不決,且北堯軍那邊,收到了回京述職的聖旨。”

“我明白了,戰神歸朝,兵權在握,難免左右太子之位花落誰家,所以,當初的北堯,應當是拒絕了程陽楓的拉攏,畢竟,他本身就無心權勢,一心只想守護家國百姓,定然不會參與這奪嫡之爭。”

聽到這話,百里桁神色幽深,看向了施清歡。

“你就這般瞭解他?曾經見過?”

施清歡心底一跳,隨後趕緊反應過來,“怎麼可能見過,只是聽父親說得多罷了。”

百里桁唇角淺笑,沒有追問,繼續道,“當初邊境駐守,除了北堯,還有慶豐侯,在北堯大軍巳蘭山出事之後,慶豐侯徹底掌控邊境,且與程陽楓結盟。”

“這便是最大的嫌疑,但...他竟然真的會為了自身利益,勾結敵國,殘殺我國將士數萬...”

施清歡眼底滿是震驚和失望,也有譏諷可笑。

她果然是被騙的厲害。

即便是護國公府出事之後,她也未曾想過,程陽楓竟然會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

如此做法,是將整個天盛的安危置之不顧,泯滅人性。

百里桁衣袖下的手已然緊握成拳,但面色上依舊無恙。

“所以,此事若我們能查個明白,或許,就會是程陽楓的死穴。”

“好,我會好好看完卷宗,配合大人,一起查個水落石出。”

這不僅僅是因為和程陽楓的私仇,也是為邊境六萬將士。

護國公府也是將門世家,她自小便聽父親說著邊境之事,將士不易,國門安危,百姓之苦,這是刻在骨子裡的東西。

她必須,要還數萬亡魂一個真相。

見施清歡這般決然,百里桁眼底流光波動,轉瞬掩蓋。

“對了,馬上年關,聖上已經定了下月中便前往皇陵,你身為我的掌執,也可同行前往。”

聽到這話,施清歡眼底瞬間亮了,“真的?”

“嗯。”

施清歡眼底漸漸沉了下來,終於...

見她如此,百里桁不由得皺了皺眉,“天子眼下,百官匯聚,你行事一定要周全,否則,萬劫不復。”

“我明白,定然不會連累大人!”

“你以為我是怕連累?”

“嗯?”

施清歡還沒反應過來,只見百里桁眉梢皺著,一聲嘆息,神色裡有些無奈,朝她揮了揮手。

“罷了,去看卷宗!”

好似有點生氣。

施清歡不解,但還是轉身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她和百里桁相隔得並不遠,只要一側頭,便能看見百里桁正襟危坐的模樣。

翻卷書頁,安靜時,透著幾分柔和。

卻隱隱,還能感覺到一絲悲傷。

施清歡不解,但就在她思慮時,百里桁突地看了過來,目光交錯,施清歡趕緊收回了目光。

埋頭看起了卷宗。

百里桁淺笑著看著施清歡的身影,隨即神色又沉了下來。

整個午後,施清歡都在看巳蘭山慘案的卷宗,這卷宗表面看卻是沒什麼問題,但加上百里桁自行查到的一些線索,背後的真相,就很明顯了。

夕陽西下,外面又開始落雪。

施清歡正看得入神,外面卻傳來了匆匆的腳步聲。

是章佟。

章佟進來便是一臉嚴肅,倒也沒有忌諱施清歡在場。

“大人,有訊息傳來,相爺他不太好。”

聽見此話,百里桁立馬起身,眼底皆是擔憂,迅速朝著門外走了出去。

施清歡剛起身,方止衡就從後門走了進來。

“哎?百里桁呢?”

“剛出去,說是老相爺不太好。”

“哦,又去青蘭園了。”

“青蘭園??”

施清歡一臉疑惑,畢竟老相爺不在相府養病已經很是讓人意外,更何況,青蘭園,是在宮中。

方止衡見狀,“你不知道?”

說完又捏了捏手裡的卷宗,“也罷,此事本也不是什麼秘密,正好我這裡缺人幫忙,我們邊走邊說。”

施清歡跟上去,方止衡道,“自從一年前相府出事之後,這老相爺就臥床不起,神志不清,聖上感念老相爺曾經朝堂輔佐之功,便將他接入宮中,以太醫為首,調養照料。”

施清歡聽完,也就聽出了不尋常之處。

這哪裡是感念功績,分明是將人扣在宮中,藉此來控制百里桁罷了。

帝王權術,向來如此。

施清歡神色微沉,之前她只覺得,既然百里桁和柳垣關係不錯,那老相爺的病自然也無大礙,便也沒有太過關心。

但如今看來...

眼底劃過一抹心疼,又被身側方止衡打散。

“所以說啊,百里桁也不容易,你呀,也多幫襯他的。”

“是。”

“好了,走快些,不然來不及了。”

施清歡跟著方止衡出去採集資訊,與人溝通拿到口供,等一切完事,已經是晚上了。

獨自回了溫苑,一直不見百里桁,心底總是有些放心不下,只好又從密室去了相府。

被章樾帶著到了書房時,就看見百里桁站在窗邊,一身孤寂,正看著夜空,走了神。

涼風習習,他的髮梢交纏在肩側,側臉冷峻,透著無盡的清冷。

施清歡就這麼看著她,只等他突然回頭,兩人一眼對視,雪下寒梅,悄然綻放。

心底微動,不等施清歡開口,百里桁已經看著她皺了皺眉,“這麼大雪,還不進來?”

施清歡這才回過神來,趕緊進了書房。

炭火溫熱,百里桁看見施清歡微白的臉,順手將窗戶也關上。

“這麼晚過來,有事?”

“相爺如何了?”

百里桁神色微動,“都知道了?”

這個知道,自是心知肚明。

施清歡徑直點頭,“是,未想過其他法子嗎?”

“有何法子?他是聖上,而且,我也需要留在如今的位置上。”

聽出百里桁話裡的無奈,施清歡深呼一口氣,似是做了什麼決定。

“若我有法子,能讓相爺,徹底脫身呢?”

百里桁眼底一亮,但隨即還是搖了搖頭,“現在不是時機,若是聖上手裡沒了底牌,信任便會瓦解,徹底剷除程陽楓之前,不可冒這樣的風險,如今父親雖在宮中,卻也安穩,還有柳太醫照料著,我也放心。”

本是正常的解釋,但施清歡卻捕捉到了奇怪的地方。

“你與程陽楓,並不只是簡單的朝堂交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