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施清歡衝到門口時,卻被百里桁一手猛地拽了回去,一個眼神,施清歡就反應過來。

是啊,她若是失態,是會被看出來的。

而且此時她已經改頭換面,施清宇是根本認不出她來的。

壓制住心底的情緒,在踏入房門的那一刻,她看見了坐著的施清宇。

醒了,他真的醒了。

“姑娘,你快過來看看。”

施清歡趕緊過去,撫上施清宇的脈搏,又將他檢查一番,這才鬆了口氣。

“沒什麼大礙了,好生休養便是。”

就在眾人歡喜之時,施清宇的目光在他們身上一一劃過。

“你們是誰?”

施清歡自是沒法回答,祝樂悠上前,一臉笑意的看向施清宇。

“恩公你忘了,十年前,是你在沙漠救的我,對了,十年了,你可能認不出我來了,當初我才...這麼高。”

祝樂悠比劃著,施清宇則是一臉的防備。

“十年前?”

施清宇看向四周,最後不由得捂住了頭,“我又是誰?”

此話一出,施清歡心底一顫。

“你...不記得自己是誰?”

“我是誰?”

施清宇神色難受,捂住頭,卻什麼也想不起來。

臉色更不好看的,是施清歡。

這樣的情況,只能說明一個問題。

施清宇,失憶了!

施清宇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施清歡手起針落,讓他直接睡了過去。

祝樂悠有些擔心,“你這是做什麼?”

“他剛醒來,情緒不易激動,讓他好好睡下吧。”

祝樂悠點點頭,“那他剛剛,是失憶了?”

“嗯,是有這種可能的,頭部重擊,又瘀血十年,剛剛甦醒,是可能有失憶的症狀的。”

“那他,還會想起來嗎?”

“不知道。”

施清歡此番是真的不知道。

“或許等他休息好了,就什麼都能想起來,也或許,永遠都想不起來了。”

施清歡心底沉重,百里桁在一側才扶住她。

祝樂悠倒是沒什麼驚訝的。

“倒也無妨,反正我從來都不知他的身份,但看他以前,活得好似也很不開心,如此也好,沒了記憶,一切便都是重新開始。”

就是這一句話,讓施清歡心底一怔。

重新開始?

施清歡看著床上的施清宇,眉梢微皺,神色複雜了起來。

“我去給他配些藥,若是再醒來,便告訴我。”

“好。”

施清歡抬步出去,等回了小院,腳底一軟,在一側坐下。

她曾經也想到過這種情況,但沒想到會真的發生。

百里桁在一側擔心地看向她,“失憶,可有辦法?”

施清歡搖搖頭,又捏了捏眉心,“很難,不,是太難了!”

“我從未接觸過失憶之人,曾經只是聽師父提過,要想讓失憶之人強行恢復記憶,最好辦法,便是讓他重新經歷那些曾經經歷過的事情,需要大起大落,能刺激到他的才行。”

一聽這話,百里桁便知這有多難。

先不說以施清宇的身份如今回到天盛都難,更何況,是去經歷那慘不忍睹的過去。

最重要的是,那些過去,也是施清歡難以承受的。

百里桁眼底滿是心疼,將施清歡攬進懷裡,安慰著她。

“或許,他自己會想起來呢,我們...再等等看。”

“嗯。”

施清歡閉眼嘆息,如今也只能先這般了。

拖著沉重的心情給施清宇熬了藥,又施針下去。

施清宇這一睡,整整一日一夜。

再次醒來時,已經是第二日清晨。

施清歡匆匆過去,在遠處卻頓住了腳步。

因為此刻的施清宇,站在崖邊,正凝視日出。

青蔥草地,群山延綿,日出明媚。

施清宇一襲青衫,身影修長。

凌風與祝樂悠並肩而站。

他周身的氣息和之前大不相同。

之前皆是肅殺凌厲,如今卻是肆意逍遙,無比的輕鬆。

尤其側頭那一刻,施清歡看見了施清宇的笑意。

明媚燦爛。

直擊她的內心。

這一刻,她內心動盪,沒有上前,而是轉身回了院中。

站在窗邊,淚珠忍不住滑落。

百里桁看著她,眼底皆是心疼,上前在她身前駐足,認真看向她。

“只要你決定了,所有你想做的,我都支援你。”

施清歡回頭,“你知道我在想什麼?”

“我知道,你看見了和曾經完全截然相反的施清宇,所以你在想,或許失憶,對於他來說,是件幸事。”

百里桁是懂她的。

施清歡點點頭,“是啊,曾經的大哥,總是揹負著家國使命,沉重負擔,從未想剛剛我所見的那般輕鬆自在過,而且,他失去的記憶,是家破人亡,若是想起,揹負的,便是痛苦和復仇...”

施清歡搖搖頭,“比起讓他痛苦,我更希望他能像現在這般,祝寨主說的是對的,他的失憶,對他來說,或許就是新生,他可以有新的開始。”

“那你還在顧慮什麼呢?”

施清歡一聲嘆息,看向天盛京都城的方向。

“剛剛一切,都是我為親人為大哥也為自己自私的想法,我自私地想要大哥重新開始,開心自由的活著,但我不可忽略的是,京都城中,還有人在等著他。”

施清歡衣袖下的手緩緩緊握。

“妙彤且不說,她應該也是和我一樣的想法,但我不能對不起恆悅,她本是我姐妹一樣的,我也看見了她對大哥的深愛,那些曾經做過的,和現在依舊在堅持的,都是我親眼所見,我又如何能放任她不管?”

施清歡一想到恆悅的痛苦,心頭就好似壓了一塊巨石。

“歡愉一生,和悲痛一生,皆在大哥身上,但如今,卻在我一念之間,我...”

不等施清歡說完,百里桁便忍不住將她攬在了懷裡。

“好了,不要想了,這樣兩難的抉擇,怎麼能讓你揹負?你已經揹負得夠多了!”

百里桁心頭抽痛著,眼底通紅,只能緊緊抱著施清歡。

感受著她的顫抖和淚水,眼底也泛起了淚光。

的確是兩難的抉擇,施清歡此刻,也不知自己到底該如何去做。

“阿桁,難道...就沒有什麼兩全的法子嗎?”

百里桁輕柔地放開施清歡,幫她拂去臉頰的淚水。

“會有的,交給我,相信我。”

看著百里桁的眼神,施清歡的心底安穩了許多。

可是,世間安得兩全法,真的有兩全的法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