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萬年,陛下萬年。”

咸陽宮,承天殿,滿朝文武對著上方的陛下,拱手一拜道。

“可惡,可恨……”

嬴政坐在王座上,直接用力拍了一下面前的黑案,嚇的滿朝文武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紛紛猜測,陛下剛剛西巡歸來,這是怎麼了?

莫非還在為黔中叛亂之事而惱火?

“陛下息怒。”

百官齊聲喝道。

“帶黔中郡守吳能。”

嬴政眼神不善,一副怒氣衝衝的樣子。

滿朝文武頓時暗道,果然,來了。

不得不說這吳能真是命大啊!

黔中郡被他弄得一團糟,一眾官吏都被暴民給殺了。

這傢伙怎麼還活著?

真是奇蹟……

很快,一名肥頭大耳的中年胖子,被幾名鐵鷹衛押到了承天殿上。

“陛下……”

“請陛下為臣做主啊!”

“那些賤民反叛朝廷,以下犯上作亂。”

“殺人放火,姦淫擄掠,無惡不作。”

“臣差點就慘遭毒手,可惜黔中數百同僚盡皆慘死賤民之手。”

“嗚嗚嗚!”

黔中郡守吳能,來到大殿之上,就直接噗通跪了下去,嚎嚎大哭的喊冤。

“是啊!”

“都死了,我大秦六百三十七名黔中大小官吏全部殉職,五千二百六十九名官兵,衙差皆英勇犧牲。”

“他們都死了,你……為何還活著?”

嬴政聲音冰冷,神色古井無波的看著下方的吳能道。

吳能頓時呆住了,自己還活著有問題嗎?

自己難道也要以身殉職,陛下才開心嗎?

“陛下啊!”

“臣忍辱偷生,並非貪生怕死。”

“而是想要留著有用之軀,繼續為帝國出力,為陛下效忠。”

“望陛下明察。”

吳能連忙出口辯解道。

“陛下,吳郡守的確是忍辱偷生,臣可以證明。”

“鐵鷹衛搜尋黔城時,從郡衙茅房的糞坑之中,找到了吳郡守。”

“若非忍辱負重,世間又幾人能夠忍臭求生呢?”

蒙毅一臉冷笑的看著吳能,出言譏諷道。

“哈哈哈哈哈!”

滿朝文武皆忍不住失聲笑了起來。

好傢伙,求生意志滿滿的啊!

一般人還真受不了,反正是自愧不如也。

吳能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但此時已經沒有退路,他繼續開口道:“陛下,那些暴民兇殘至極,若非臣機警,躲在糞坑苦苦堅持半月,恐怕也已慘遭殺害。”

“這半月來,讓臣苦苦支撐的信念,就是陛下啊!”

吳能說完,用那髒兮兮的衣袖擦了擦眼淚。

“好傢伙,我觀吳郡守,氣色圓潤,體豐肉肥。”

“這半月之久,僅靠信念就能支撐?”

“我李信是萬萬不信,除非吳郡守能夠半月滴水不沾,顆粒不食。”

“咦,我明白了。”

“吳郡守真了不起啊!

“是不是食糞而肥,飲溲〔古代對尿的稱呼〕止渴,方能自給自足嘛?”

驃騎將軍李信可是親眼目睹了黔中慘劇,對吳能是半點好感都沒有,直接火力全開的嘲諷道。

“哈哈哈哈!”

頓時一言落下,又引得滿朝文武鬨堂大笑。

“吳郡守真乃神人也。”

“佩服佩服,不服都不行。”

“吳郡守這每年的俸祿都可以省下來了,難怪升官速度駭人聽聞。”

“中大夫,這個我們可比不了,實在沒這份天賦也。”

一時間滿朝文武幾乎都是冷言冷語,對吳能極盡嘲諷道。

黔中慘劇他們到現在也已經聽聞,也許沒有親眼目睹,可黔中之事,早已在天下瘋傳。

版本更是越演越烈,不但滿朝文武對黔中那些六國餘孽以及吳能,沒有半分好感。

整個天下,也皆是對他們口誅筆伐,厭惡至極。

“夠了。”

嬴政眼神掃視四方,大殿瞬間鴉雀無聲。

“你身為黔中郡守,就是這般治理黔中之地的嗎?”

“你可知黔中此次死了多少人?”

嬴政再次把目光投向瑟瑟發抖的吳能,語氣森冷道。

“回……回陛下,罪臣不知。”

吳能知道此次黔中暴亂,死了很多人,但具體數字他真的不知道。

因為被撈出糞坑之後,自己就被鐵鷹衛拿下關押候審。

“二十一萬九千餘人,你有多少條狗命夠賠?”

“整個黔中郡不過七十餘萬人,三分之一因為你的愚蠢與貪婪而喪生。”

“朕就算將你千刀萬剮,挫骨揚灰,亦難消朕心頭之恨。”

嬴政說完,站了起來,大步走下了高高的臺階,朝著瑟瑟發抖的吳能走了過來。

“陛下饒命啊!”

“罪臣對帝國,對陛下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黔中暴亂乃六國餘孽早有圖謀,並非罪臣一己之過啊!”

跪在殿前,匍匐在地的吳能早已被嚇的六神無主,連忙辯解道。

“好!”

“說的真好啊!”

“那你告訴朕,六國餘孽為何不在東郡,南郡,其它郡煽動民意,偏偏在黔中?”

嬴政單手緊握腰間的秦皇劍,隔著旒冕,看著匍匐腳下的吳能,厲聲質問道。

吳能頓時啞口無言,但此時不答,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了,他只能硬著頭皮道:“陛下,黔中遠離帝國政治中心,軍事駐防薄弱,六國餘孽選擇黔中興風作浪,也在情理之中。”

“是誰舉薦這個蠢貨做黔中郡守的?”

嬴政當即被氣樂了,目光不善的打量著文武百官道。

“陛下,吳能升任黔中郡守,乃公子將閭保舉,陛下親筆御批。”

馮劫作為丞相,見無人敢作聲,總不能讓陛下幹瞪著眼,只能硬著頭皮答道。

倒是把這茬給忘了……

又被逆子給坑了,朕養出來的都是什麼貨色?

一個比一個坑爹啊!

“當年朕之所以親筆御批,非是因為一己私情。”

“獻侯曾向朕保舉此廝,否則朕又豈能遭受惡賊矇蔽?”

“傳旨,公子將閭薦人不賢,以至皇族蒙塵。”

“罰俸一年,禁足三月,以正人心。”

“獻侯馮去疾,識人不明,矇蔽聖心,使朕蒙羞。”

“貶為倫侯,以淨天下。”

嬴政厲聲喝道,神色威嚴無比。

“陛下聖明。”

滿朝文武立刻拱手一拜道。

只是馮劫有些納悶,有嘛?

自己怎麼沒聽父親提及過?

這吳能與我馮家也無往來啊?

看來回府之後,要好好問問,父親大人才是!

蒙毅看了馮劫一眼,嘴角微微揚起一絲弧度。

馮劫似乎察覺到了,看向蒙毅,剛好捕捉到了蒙毅的表情。

幾個意思?

這小眼神,淫蕩的笑容,怎麼看,都是好像在說,白痴???????

若不是正在朝議,陛下聖怒之中。

馮劫真想抓住郎中令蒙毅,問問這廝到底幾個意思?

蒙毅才懶得理會馮劫殺人的目光,蠢貨一個。

這個時候去揭陛下的短,豈不是自己往火山上撞?

坑了老爹,猶不自知,回家之後,估計老丞相要氣吐血吧?

好傢伙,一句話,關內侯的俸祿就沒了。

嘖嘖嘖,這句話可真是價值連城啊!

“蒼蠅不叮無縫蛋,無蜜不招彩蝶蜂。”

“若非你這蠢貨大肆搜過民脂民膏,貪腐成性,失去人心,豈會遭此劫難?”

“若是你將黔中治理的井井有條,廉政愛民,深受百姓擁戴,六國餘孽能耐你何?”

嬴政每一句話都夾帶著溫怒,直擊人心。

匍匐在地上的吳能身子顫抖的更厲害了,只覺得渾身發軟,口乾舌燥,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不是很貪財嗎?”

嬴政聲若雷霆,站在那裡,俯視著腳下的吳能。

吳能結結巴巴道:“回…回…陛…陛下…罪臣…罪臣…”

“回答朕。”

嬴政似乎有些不耐煩了,宛如虎嘯,大喝道。

吳能瞬間感覺褲襠一陣熱流湧動,雙手一軟,大臉與地面石板,直接來了一個親密接觸。

他整個人,氣喘吁吁,似乎受到驚嚇過度,渾身無力,再也沒有一絲力氣爬起來。

嬴政也看到了地面上的水漬,眉頭微微一皺,一臉嫌棄的轉過身。

緩緩回到了王座之上,對著滿朝文武道:“黔中郡守吳能,枉顧君恩,欺上瞞下,為禍一方,荼毒百姓。”

“為吏不能造福於民,為臣不能報效於國。因一己私慾,昏聵怠政致使黔中暴亂。”

“天下側目,四海震動,朝野沸揚,君王悸動。”

“其罪萬死難贖,其惡江河難清。”

“處以銅鑄極刑,塑其身,勒其名,刻其惡,千秋萬世立於黔中懺悔。”

“以醒萬吏安民心,以使後人觀惡行。”

“夷其滿門,流放三族於嶺南。”

“佈告天下,鹹使聞之。”

嬴政說完,目光殺氣騰騰道。

“不……”

“陛下饒命啊!”

“陛下……”

幾名鐵鷹衛直接拖死狗一般,將癱軟在地的吳能向外拖走。

吳能頓時嚇的三魂七魄皆喪,大吼道。

可無論他如何哭喊,都無人理會。

等待他的將是青史唾棄,萬世罵名。

塵封在冰冷黑暗的青銅塑像之內,生生世世承受著,這世間最歹毒的漫罵。

等到吳能徹底被拖下去後,整個大殿鴉雀無聲,寂靜的可怕。

“今日始,朕對貪官汙吏絕無姑息。”

“朕要殺的天下無貪吏,連念想不敢有之。”

“查證一個,朕就滅他滿門,三族皆流放墾荒戍邊。”

“望爾等好自為之,切勿自誤……”

嬴政說完,便直接起身拂袖離去,一點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

“退朝。”

黎晰連忙大喊道。

“恭送陛下。”

滿朝文武心中沉甸甸的齊聲高呼道,他們知道陛下是動真格的了。

一場史無前例的反貪,肅清吏治的大時代,即將來臨。

沒有人能夠置身事外,除非能夠永遠不留痕跡,否則迎接的將是雷霆聖怒。

這一刻,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一股煌煌天威,滾滾撲面而來……

煌煌天威不可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