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龍魚

“這就是你的計？利用死者執念。”

納蘭靳看向衍嵐：“宋鏡鴻之所以能交託手環，有準備地赴死，都是因為你的蠱惑。

“你當時對宋鏡鴻說了什麼？”

“你以為全世界都和幻術門一樣嗎？”衍嵐嘖道，“還蠱惑。”

納蘭靳皺緊眉：“那你究竟做了什麼？”

衍嵐瞥她一眼：“我給了他一個承諾。”

“還給我！”

龍門前的【宋鏡鴻】憤怒大吼，“把她還給我！”

長著【沈夏日】臉龐的龍頭開始顫動，淚流滿面。

“還給我們！”

“把我們的命，把我們的身體，都還給我們！”

所有長著臉的頭顱開始掙扎，就連無面頭都閃爍著不同的臉：

無一不痛恨，無一不驚恐。

憤懣，哀怨，苦不堪言。

拖著九頭龍向斷頭臺而去，赴死般拽住龍頭，一顆又一顆被砍斷。

“不是我！我從來都沒有吃你們這些髒東西的意願！明明是你們人類自作孽！”

女相嘶吼，在疼痛中翻滾。

“是你們把我逼化為骯髒，慾望滿腹卻來討伐我！毀我靈身阻我化龍，你們人類比邪祟更可怕！

“你們向我討債，誰又來洗我冤屈？！”

這聲音沙啞，帶著憤恨和細微的哭腔。

在浩蕩大雨，在電閃雷鳴中依舊震耳欲聾。

“嘭！”

九頭龍墜砸在地面，身形縮小至四分之一，只剩一顆女相頭苦苦支撐。

其餘八頸猙獰恐怖，鮮血淋漓。

“所以我說了，你不可能化龍，因為那道龍門是假的。”

衍嵐席地而坐，手肘撐在膝蓋側面，抬手指了指天上，笑道：

“那是斬龍閘，是納蘭家用來殺你的。”

雨勢漸小，雲層削薄，假龍門潰散逝去。

重傷的九頭龍喘著粗氣，目露憎恨。

“哦，我再給你個提示。”

衍嵐豎起大拇指，示意身側納蘭靳，乾脆利落賣隊友：

“她就是納蘭家嫡系，來收割你的，在你法力盡失前殺了她就沒事了。”

納蘭靳：“？！”

震驚看向衍嵐。

[哈哈哈隊友祭天，法力無邊]

[剛剛還統一戰線算計黑龍，這就乾脆利落賣了]

“你還是人嗎？”納蘭靳發自靈魂地詢問。

這臉變的，比她這專業換臉的快。

衍嵐坦然承認：“實不相瞞，我不當人很多年了。”

“你這人——”

“吼！”九頭龍戾氣橫生，在暴雨中掙扎站起，嘶鳴而來。

“福生無量天尊。”衍嵐單手扒住水庫邊緣，一用力直接倒栽進水，逃之大吉。

“衍嵐！”納蘭靳怒聲。

風聲駭人，九頭龍已然近身，步步緊逼，生死搏鬥。

這麼下去撐不住！

衍嵐悠悠從另一邊繞出，坐在岸邊踢著水。

明顯一副坐收漁翁之利的姿態，向苦鬥的納蘭靳招手，遙遙致意。

[好欠揍好欠揍，我要是納蘭靳我要吐血]

[哎，話說納蘭靳背靠社團“雲機仙”，就沒有個技能卡、武器之類的能用嗎？！]

[遊戲十大鐵律之一：海選本禁止使用此副本外的任何道具]

[這斬龍閘明顯是現實投影，遊戲地圖會銜接部分現實空間，除了部分npc全是真的]

[造孽，黑龍這是要拼命，納蘭靳再不撤就得留在這了]

納蘭靳避無可避，被女相啃下臂膀肌肉。

女相厭惡地將血肉吐出，繼續逼近。

再這麼下去，耗死的就是我！

納蘭靳繃緊唇線，伸手在空中一撩。

【叮！恭喜您通關副本《樂園怪談：九龍祭》，非新人不享用技能卡禮包，不參與排名，正在退出遊戲……】

[非新人？什麼情況？我都沒見過這個人]

[艹，是新人替用了老人ID，用的是養成號！雲機仙玩‘替用’這手？！]

黑龍竭力向納蘭靳脖頸咬去，後者身影虛幻消失。

咬空了。

“人類……”

女相喘息，無力趴倒在地，身體逐漸縮小。

衍嵐抬頭，看雨勢漸停，天空有放晴的預兆。

“漁翁該幹活了。”她笑笑。

衍嵐邁步靠近，看黑龍畸變的蛇尾消失，骯髒血腥的人面龍頭蛻為魚首。

和先天模樣最為相似，又天差地別。

一隻醜醜的小龍魚。

……

“哎呀，好小。”

衍嵐撈起雨窪中奄奄一息的龍魚，把它放回水庫。

龍魚擺了擺尾巴，蔫蔫地遊了幾圈。

衍嵐也不講究，手肘支地趴在岸沿，單手撐著下巴打量水裡的小龍魚。

褪去女媧蛇尾，迴歸原態，現在就像只生了大病後，要掉光鱗片的小黑錦鯉。

怪可憐的。

“看什麼看，我這幅樣子是因為汙染還沒有徹底淨化！都怪你們人類亂餵我髒東西。”

龍魚難堪地想要躲開衍嵐的目光，但又覺得沒面子，只好梗著脖子粗聲：

“等我徹底把這些髒東西洗掉，好好修煉就可以變回來。告訴你，我以前可漂亮了，我休息幾天就遠離這去找一處靈川福地……”

“我的承諾依舊有效。”

衍嵐和煦開口，龍魚聲音頓住。

“要來我的道觀嗎？包吃包住包修煉。”

衍嵐摩挲下頜，笑盈盈伸出橄欖枝，“遠離紅塵濁氣、建在靈山之上的道觀，可是上上等的福地。”

雖然現在還不是我的，雖然道觀建築全燒沒了。

但它依舊是上上等的靈山妙境。

“我……”龍魚擺了擺尾巴，看到自己幾乎掉光的魚鱗，傲氣哼道，“我現在可是邪祟，才不要去道觀。”

“懂，我都懂。”

衍嵐一副“我明白了”的高深樣子，“你是怕自己長得太醜對我們道觀有不良影響是嗎？沒關係，誰在道觀看臉啊，我沒那麼膚淺。”

龍魚一噎，鼓腮惱道：

“你會不會說……算了，和你講不通，哪有道士會招攬邪祟去道觀的，你就是個腦回路不正常的瘋子，還是個大騙子！我才不要信你。”

它鬱悶地不再說話，吐了好幾個泡泡。

[瘋子，不是瘋子哪敢在道觀養邪祟啊]

[漁翁得利就是想收養龍魚？巫覡面具在哪？]

[我變成邪祟後也醜，之前還喜歡拜佛唸經，死了後躲著道觀寺廟走，神佛不渡我們這些髒東西的]

“容貌啊，邪祟嘛，還有功法，這些東西大多是個外殼……”

衍嵐搖搖頭，似乎有千般無奈，又有萬般釋懷：

“修道求內不求外。”

龍魚扭捏地轉過身子，小聲嘟囔：“你一個離經叛道的瘋道士，只會給我畫大餅。”

“我不瘋，哪會落得這個下場？不離經叛道，哪敢隨心做事，收你做員工啊。”

衍嵐手欠，伸手又要戳去戳魚尾巴：

“說真的，你來的話，我還可以給你安排一個原生態露天水景房……”

手還沒落，剛巧龍魚轉過身子，這一下就戳到了尾巴下面。

一人一魚同時愣住。

“你怎麼能……”

龍魚驚呆了，羞惱顫身，抬起前魚鰭指控大吼：

“你怎麼能戳我屁股！那是產卵的地方，你個下流胚！王八蛋！臭道士！%&$#@呵——tui！”

然後一甩尾巴遮住屁股，拍了衍嵐一臉水後躥進水庫深處。

衍嵐：“……”

第一次招攬員工，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