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遊客守則

昏暗的水庫中遠遠亮起束朦朧的光，飄蕩著一隻巨大的，宛若移動城堡般的熒光水母。

觸手宛若裙襬，乍眼一看就像死去後魂魄未散、因怨畸變的貴婦，淒涼而哀婉地，獨自在稀疏星光下徘徊。

那些巨大的觸手有無數吸盤，每個吸盤都是違背幾何規律的奇異符號，密密麻麻地堆積在一起，每個吸盤都長著人的臉，可以清晰地看到呼吸和蠕動的幅度。

就像是一扇通往亡靈之地的門。

只一眼，衍嵐突覺頭皮發麻，眼眶漲得要裂開，猛地閉上了眼！

【叮！警告：出於保護原則，已為各位切斷直播畫面】

直播間系統發出刺耳聲音，衍嵐的視角鏡頭驟然拉黑！

[我靠！這人看了什麼啊？！鏡頭怎麼突然黑了]

[什麼東西，什麼東西！水裡有什麼不該看的]

[作死啊，不會這麼倒黴碰見一些巡迴的“未知”了吧，九龍游樂園的環境是樂園模擬設計的影像，水庫環境其實是邪祟樂園最外面的的亡靈海……]

[媽的，要不是遊戲環境保護，這一眼怕是直接人沒了！]

衍嵐攥緊了手中玉杯，拼命壓抑錐刺般的疼痛和腦海冰冷肆虐的暴怒。

腦子要炸了……

“嵐姐，怎麼——”

衍嵐抬手，不容置喙地用手勢示意對方安靜。

方術警惕噤聲，剛想順著她的方向看卻被衍嵐一把摟住脖頸下壓。

“別看。”

衍嵐啞聲，喉間嚐到血腥味。

她淨身高有一米七八，方術也就一米八出頭，衍嵐手下用了點太極柔勁，束縛和控制輕而易舉，更沒傷到人。

“我……”

“噓，”衍嵐低聲，她不知道那怪物能不能聽到，“安靜。”

她語氣強硬，自己依舊緊閉雙眼，長睫顫抖落下帶血的淚水，指尖抑制不住地顫抖，冰涼又蒼白。

方術怔了下，瞬間陰沉了眸色，本有的愜意和輕鬆陪伴的欣喜趣味都被沖淡。

他不太敢掙脫桎梏，只能強忍著火氣和寒意，小心扶住衍嵐的肩膀，聲音很低：

“先別睜眼，我扶你走。”

衍嵐頷首，任由他牽引，心裡的古怪越來越重。

方術。

這兩個字在典籍裡是術數和方技的統稱，起源於原始社會的巫術，也是道術的前身，後來發展成玄之又玄的神仙之術。

這麼湊巧的名字，又是這麼湊巧的靈異恐怖遊戲的相遇，很難不讓人懷疑。

或者說從遊戲一開始，就有破綻。

畢竟除了她和這位方醫生，所有人都應激性慌張，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被選中。如果她是因為接觸過邀請發行人，有一段的緩衝時間，那方術又是因為什麼不慌張？

難不成真是因為醫生太忙沒睡醒，忘了驚訝緊張？

衍嵐心下微哂，感覺著牽引的方向正確，便放下心繼續整理思路：

理由不成立，所以她又勾了個龍神香案的套，把方術留在外面等人上鉤。

如果真是純良遲緩之人就算了，雖然邪祟的【魘】難解決，但如果只能把【魘】投放在一個黑櫃子裡，用一張鎮祟符就能封住，那這隻邪祟還入不了衍嵐的眼，拿捏破魘時間不成問題。

真要察覺不對直接踹爛櫃女那破地方，出來撈人就是。

可惜……

“嵐姐，到了。”

方術聲音恢復正常，穩穩抓住衍嵐的手往下走，簡直比導盲犬還貼心：

“你小心臺階。”

衍嵐點頭，疼痛有所緩和，心中除了疑慮，又感覺哪裡很熟悉。

這人……是不是對她信任的太自然了些？

破綻連連，好像根本沒正經偽裝，就是很放心地想抱大腿不動腦子！

我認識他嗎？

衍嵐忍不住思索：

我在進黑櫃子前好像是聽見他喊了聲“嵐姐”，出來後就徹底擺爛直接喊了，好像喊的還……挺順口？

“這是怎麼了？”

等在水族博物館門口的章雯驚道，在看到衍嵐眼尾血痕後緊緊擰起眉：

“眼睛怎麼流血了？”

“看了不該看的限制級內容，被強制下線了。”衍嵐隨口回答。

章雯神色古怪：“限制級內容？”

這語氣，想歪了？

“是啊，”衍嵐意味深長道，“你們細品就行，我不好詳說。”

其他人：“？！！”

方術：“……別誤會，是詭異驚悚片，不是十八禁勁爆小電影。”

其他人包括衍嵐：“哦……”

語調還有點失望和懷疑。

方術看向衍嵐，頗感無語。

後者笑笑，收回被扶著的手，“怎麼都等在門外？”

她依舊閉著眼，“視線”卻有所感知地看向博物館緊閉的大門，眉頭微微蹙起：

“上面是不是貼了封條之類的東西？”

章雯愕然：“你怎麼知道？”

“貼了什麼？”衍嵐看向方術。

方術遠遠看了眼，遲疑道：

“好像是……博物館遊客守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