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手也握住白蘇的手,寒冷的冬夜,倆個人互相取暖,似乎,也沒那麼難熬了。

“沒事,這人跟我頗為投緣。而且之前也幫過我的忙,我覺得,他應該是個好人。你瞧,你也好,白芨她們也好,就連小玉也都是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跟我投緣,大家才會成為一家人呢。”

白蘇無奈的嘆了口氣,自從跟主子熟悉了以後,她才知道,主子並非是那種高高在上之人。

雖然對待仇人的毫不手軟,但是對待自己在乎的人,卻是溫柔似水。

所以,她的身邊,總是圍繞著肯為她犧牲性命的至交。

只是,主子自己卻絲毫不清楚呢。

“少主走的時候,對我說一定要保護好你。可今天聽邱先生的意思,怕是這太醫院,也不比府裡好過。”

這一點,林夢雅其實也早就有覺悟了。

先不說那如同四座大山一樣的存在,那統領太醫院的蘇桐,也不會是什麼簡單的角色。

雖然他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但是她能看得處,其實那些太醫們,還是以他為尊的。怕是就連那四大太醫,也是看蘇桐的臉色行事吧。

林夢雅心頭已經有了數,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爭鬥跟心計。太醫院這趟水,越亂越好,她才好渾水摸魚不是。

月色清冷,但還是冷不過人心。

白天的喧鬧的太醫院,夜晚格外的孤清冷寂。除了當值的幾個太醫外,其他人都出宮回府去了。

太醫院的內堂裡,蘇桐跟姜凱,圍著銅火盆烤火。只是,那倆張飽經了風霜的臉上,卻掛著陰沉沉的表情。

“今天你也看到了,這昱王妃可不像是平常人,怕是難對付了。”

蘇桐烤著火,橘色的火光,卻顯得他的臉色,格外的冷硬。

“哼,一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而已。就算是受過林牧之跟昱王爺的調教,終究也是嫩了一些。輕易的就使出了控針之術,根本就不知道藏拙的道理。這樣的蠢貨,難道你蘇桐還會怕麼?”

姜凱還是一貫的火藥桶子脾氣,斜了蘇桐一眼,滿臉不屑的說道。

彷彿早就已經習慣了姜凱的脾氣,蘇桐也沒有放在心上。反而是拿起了一旁的暖爐上熱的水,給自己續上了一杯茶,不緊不慢的說道:

“這婦人倒是沒什麼可怕,林牧之跟昱王爺,敢送她進宮,必然是想好了萬全之策。你可不要掉以輕心,別忘了,按照輩分來說,她還應該喊你一聲舅公。”

蘇桐的這句話,似乎觸碰到了姜凱心頭,某些極為不願意提及的往事。

重重的哼了一聲後,那雙眼睛裡,毒辣的怨恨,一閃而逝。

“姜家,不過是強弩之末。皇上的病一天比一天嚴重。若是哪一天——德妃也好,姜家也罷,都只會成為昨日黃花。姜家欠我的,早晚我會討回來的!”

鬆弛的面部肌肉,卻因為心頭的憤怒,而變得愈發的僵硬。

現在的姜凱,哪裡還像是一個能救死扶傷的大夫。

好像是不願意再繼續這個話題,姜凱起身,佛袖而去。

剩下了蘇桐一個人,繼續盯著面前燒得通紅的木炭。

已經成功的挑撥起姜凱心頭怒火的蘇桐,卻還是一副不為所動的老謀深算的樣子。

能爬到這個位置的人,誰還沒有幾件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

若都像是姜凱一樣,時時刻刻的記在心頭,終究也是成不了什麼大事的。

不過,倒是可以用姜凱,來試探一下這昱王妃的深淺。

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這宮中的日子,怕是以後會越來越艱難了。

一夜好眠,林夢雅的適應能力堪比小強。

不過,因為昨天她實在狠整了珍珠跟瑪瑙。今兒一大早,這倆個丫頭,竟然手腳麻利的,來服侍她洗臉穿衣了。

珍珠依舊慘白著一張臉,大大的黑眼圈,驚恐無助的看著林夢雅。彷彿,她是地獄裡爬出的妖魔。

“你——”

林夢雅剛剛開口,珍珠的手就一抖,給她梳著烏髮的梳子就掉在了地上。

人更是嚇得如同篩糠一般,淚珠兒滾落,立刻跪在地上給林夢雅磕頭賠禮。

“王妃殿下饒命...奴婢...奴婢不是有心的,王妃殿下饒命啊!”

林夢雅好笑的看著面前,不住磕頭求饒的珍珠。看來,她是給珍珠留下了這輩子都難以抹除的心理陰影了呢。

“你先起來,我又不是嗜殺成性的大魔王。這點小事,我不會怪罪你的。”

白蘇一直在旁邊盯著,在面對無關人等的時候,冰山美人的氣質,倒是讓人覺得不太好惹。

可珍珠實在是太害怕了,無奈之下,林夢雅只好叫躲在一邊的瑪瑙,把她的小姐妹給扶了起來。

殺威棒已然是給過了,林夢雅深諳張弛有度的用人之道。有倆個免費的勞動力,也省得她跟白蘇,為了無聊之事奔波不是。

“你們也算是在宮內當過差的,我這人雖然不是什麼好*性的,但是也算是賞罰分明。若是你好好當差,一星半點的小錯,我也不會深罰你們。在我這裡,沒其他娘娘宮裡那麼多的規矩,但是老實聽話,那是你們的本分,明白了麼?”

林夢雅的臉色不溫不火,話音也儘量清淡平和。

珍珠跟瑪瑙對視了一眼後,也只得起身行禮謝恩。

“是,奴婢們自當謹記王妃殿下的教誨。”

林夢雅點了點頭,深知這倆個人如此作態,多少,也是有些假裝的成分在裡面的。

宮裡的主子們,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以前就聽錦月姑姑不經意的提起過,各個宮裡,都是有處置違反規矩的宮女太監們的私刑。

人是不能輕易打死的,但若只是想要教訓他們的話,大大小小的酷刑,足有幾十樣之多。

昨天,只不過是被她打了一個措手不及而已。

雖然珍珠跟瑪瑙是她信不過的人,但是到底是在宮內當差的人,髮髻梳得倒是比半路出家的白蘇,強了不少。

到底是新年,作為新婦的林夢雅,本應穿得喜慶一些。

但是皇上龍體欠安,除夕晚宴上又發生了那麼一檔子事。林夢雅還是挑了一件檀色細金緞子的裙衫,外面罩了一件海棠紅的翻領夾襖,腳上穿著一雙鑲嵌著珠玉的錦緞繡鞋。

頭上只帶了一枚鑲羊脂玉的累金簪子,更顯得她長髮如墨。在清冷的長街上走來,清新秀麗的裝扮,更顯得她盈盈如玉。透著一股子,跟宮裡的墨守成規與眾不同的美麗來。

“主子,今天也要在太醫院裡面,忙一天麼?”

白蘇緊緊的跟在林夢雅的身邊,今天林夢雅帶的是瑪瑙。如今,也知趣的遠遠的綴在後面不敢近前。

想了想,林夢雅略點了點頭。她還是想要看看皇上的脈案,昨天被蘇桐給糊弄了過去,今天,她無論如何,也要得手就是。

“宮裡的東西,沒有咱們府裡精緻。您的身體,能受得了麼?”

看著自家丫頭擔憂的神色,敢情是因為她今早沒胃口,誤會了她吃不慣宮裡的吃食。

她哪裡是個挑食的人了,經過五年的大學食堂的歷練,但凡是能被胃液消化的,她都能吞入肚子裡了。

只不過,她心頭有事,所以才無心飲食的。

“你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了,知道照顧自己的。”

拉著白蘇的手,林夢雅輕輕的安撫著她說道。

主僕倆個正想說些體己話兒的時候,突然被一道傲慢的聲音所打斷。

“呦,這是哪裡來的美人啊。見到本宮也不知道行禮,難道,眼睛長在頭頂上了不成?”

居高臨下的口氣,顯然是為刁蠻跋扈的主兒。

林夢雅抬頭看了看,只見幾個宮裝的麗人,正站在不遠處,看著自己這邊。

從衣著上來看,倒像是宮裡的娘娘。不過,其中最為美豔的女子,正冷冷的看著自己,彷彿,是看到了仇人一般。

“給芸充容娘娘,慧婕妤娘娘,程美人請安。奴婢是內侍監的瑪瑙,這位,是昱親王的王妃。”

看著這丫頭還算是機靈,林夢雅也記在了心頭。

這三個名字倒是陌生的很,她好像是第一次見到這幾位娘娘。

不過,按照禮制來說,她算是正一品的親王妃。不過,是因為是外臣,又是晚輩,論理也該是行個半禮的。

她才進宮,不想節外生枝。所以,即便是對面的人出口不遜,也還是嚥下了這口氣。

“給三位娘娘請安,晚輩初來宮中,如有冒犯,還請各位娘娘,多多提點。”

芸充容面容清秀,衣飾也華貴些。

微微的向她頷首,臉上也帶著三分好奇的柔和笑意。

站在她左側的,是個看起來跟林夢雅差不多年紀的俏麗少婦。此刻,也好奇的上下打量著她。不過,她年紀應該是最小的,衣飾也最簡樸。林夢雅猜測,她應該是那位程美人。

唯有站在芸充容右手邊的女子,容貌妍麗,但是衣飾卻不如充容華美。不知為何,林夢雅卻從她的眼睛裡,讀出了幾分恨意來。

奇怪,她又不是楊貴妃,又不是來找皇帝公公扒灰的。這婕妤娘娘,為何如此的憎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