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真正讓他停住腳步的,卻是一股,幾乎瞬間,就讓他的手腳,都失去了控制的力量。

若不是他努力的抵抗,怕是現在,他早就手腳癱軟的倒了下去。

黑色的雙瞳,第一次出現了些許的慌張。

不過很快,他就明白,這一切,都是對面,那個厲害的丫頭,搗的鬼。

“想知道麼?我偏生不告訴你,小鬼頭,以後記得,要對我郡主姐姐有禮貌。不然的話,我一定會讓你,吃盡苦頭的。”

初步交鋒,就大獲全勝的阿秀,顯然心情好了許多。

從她們到這宅子裡來,就步步受人的掣肘,郡主姐姐看起來沒什麼反應,她,可是要被這種被人戲弄的感覺給憋悶壞了。

如今,教訓了這個狂妄的小子,她,也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所謂打狗也要看主人,她今天痛打了這隻囂張的狗,也算是給他的主子,一記狠狠的回擊了。

林夢雅並未阻止阿秀用毒,從她來到這裡,就好像是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朱雲總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可每每,做出來的舉動,卻是讓她,連半點心思都摸不到。

她雖然能沉得住氣,卻並非沒有半分的火氣。

況且,唯有旗鼓相當,才能有對壘的可能性。不然,也只不過是單方面的屠戮,僅此而已。

“你家主人在哪?”

林夢雅目光清冷,全身的氣勢爆發出來,遠非是一個纖弱的女子,能夠擁有的。

可偏偏,她哪怕是處在下風,也永遠是一副處變不驚的樣子。

朱炎還有心要為難她們幾句,可林夢雅,卻對著阿秀說道:

“把他的毒給解了吧,正主兒還在後面。”

“就是,我家坊主威名遠播,若是你敢傷我,我家坊主,必定讓你走不出這個大門!”

還沒好,人就又叫囂了起來。

林夢雅卻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說道:

“哦?是麼?”

挑起了眉頭,頗有深意的看向了朱炎,現在,林夢雅可是越來,越靠近了心頭的真相。

論城府,朱炎跟阿秀,都沒長這個功能似的。

紅玉雖然歷經世事,可到底,心底裡,也是存了一分稚子之心。

唯有林夢雅,別看她一時,好像是個女英雄似的主持公道。若是掄起腹黑來,怕是沒幾個人,能勝得過她。

如今,她就棋逢對手,被人耍得團團轉。

不過,到底鹿死誰手,現在,還是個未知數。

路上,朱炎還想要挑釁。不過,在看到阿秀手中,不知道何時拿出來把玩的一隻寸長的翠綠小蛇後,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閉了嘴。

四個人路過了長長的迴廊,一片翠竹,突然間出現在四個人的眼前。

“我家坊主只請了昱王妃一人,你們,還是隨我在這裡等候吧。”

雖然眼睛裡依舊沒能容下任何人,可到底,朱炎也比剛剛,存了幾分的客氣。

紅玉跟阿秀自然是不肯的,林夢雅卻按住了她們倆個的手,搖了搖頭。

竟然是她的敵人,那她,唯有面對。

青灰色的石子路十分的平坦,一路蜿蜒,到了竹林的深處。

石子路邊,碗口粗的翠竹之上,挑著一盞盞橘色小燈。

雖然太陽早就已經日落西山,可竹林裡的一切,卻十分清晰的,盡收眼底。

林夢雅優雅的輕移蓮步,沒多久,就看到了一個坐在竹林中的月白色身影。

朱雲背對著他,手中拿著一隻明胎碎玉紋的茶杯,似乎,是在欣賞林中美景。

林夢雅看著他,戒備之心大起。可臉上的表情,卻是越發的淡然了起來。

自顧自的坐在了朱雲對面的石凳上,也捻起了這杯,沾了翠竹清香的茶。淡黃色的水,只是在櫻唇上抿了一下,幽微的香氣,就讓她彷彿置身於茶園之中。

寧靜,淡雅的香氣,卻如同餘音繞樑一般,讓人難以忘懷。

茶是好茶,只可惜,品味的時機不對。

“如何?”

捏著手中的茶杯,朱雲回頭淺笑看著林夢雅。

“我雖然不懂,但是,確實不錯。”

林夢雅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倆個人誰也沒有切入主題。只是,雙發的博弈,早就開始了。

“此茶名喚冤孽飲,是取人肉當肥料,取人血澆灌。雖然樹根植身在累累白骨之中,可難得,沒有沾染任何的血腥氣息。比其他的茶,更為幽靜清冽。這茶,最受士大夫們的歡迎,一兩,可值百金。”

朱雲極為耐心的講解,溫和的語氣裡,更加凸顯了這茶的莫名詭異。

可林夢雅卻不動神色,又細品了一口杯中茶。

“這方法倒是極好,人血澆灌,人肉為土。都說,人是天地第一等的靈物,果然,所言不虛。”

看到她神色如常,朱雲卻好像是早就預料到了一樣,也未曾露出絲毫驚訝的表情來。

“果然,你跟他說的一樣,這點子伎倆,真是嚇不到你。只是,不知道郡主可知道,在下,為何要邀郡主再次一敘麼?”

給自己又斟上了一杯茶,朱雲似笑非笑的看著面前的林夢雅,眸子裡,含著幾分玩味。

“背棄舊主,自然是要選擇一個穩固的退路,別人之言不可信。有些事,自然還是要自己看到的好,只是不知道,朱先生對我,可還滿意?”

林夢雅眼神清明,她可不傻。如果說,剛開始見到朱雲,她的心頭,更多的是忌憚的話。那麼現在,更多的,則是探究。

朱雲對她,既有防備,又有試探,如今,更是絲毫不避忌自己。

院子裡,這些本應該都屬於機密,現在,她卻是一樣一樣的,都親身驗證過了。

那朱雲的目的,她也多少的,能確定了幾分。

要麼,就是想要把她殺人滅口,要麼,這意思,就十分的微妙了。

“昱王妃真是會說笑,您怎麼能確定,在下,是想要另投明主呢?天下之大,明主卻不多。在下雖然不才,可不管是臨天國還是晉國,卻沒有一人,能做我的主子。”

這話,說得雖然狂傲。可卻偏偏,讓人有種不得不信服的氣勢來。

林夢雅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要是別人這麼說,她只會覺得,此人是井底之蛙。

但是,朱雲這個人,為人深不可測。

她跟朱雲接觸得也不多,可每每,都讓她有一種投鼠忌器的感覺。心頭微微一動,林夢雅垂下了頭,輕聲說道。

“先生好大的志氣,也是,這世道不安穩。不管為誰效命,也不是長久之計。只是我有一點,與先生這位舊主不同。我沒有那麼的野心,既不想掌控天下,也不想掌控他人。人活一世,若是連自己的命運都不能掌握,何談其他呢?”

這幾句話,卻像是道中了朱雲的要害。

深邃的雙眸,終於停在了林夢雅的身上。跟那雙澄澈的水眸對視,朱雲本以為,他可以看出,林夢雅哪怕是一個細微的情緒來。

只是沒想到,那一汪清潭,竟然不起半絲波瀾。

眼看著,是自己佔了上風。可是對手不動如山,他的招數,一時間,也似乎是沒有了效用似的。

心頭輕嘆了一聲,怪不得,清狐那個怪胎,每每在提起林夢雅的時候,都是眉飛色舞,驕傲非常的樣子。

對於他們這些,已經活了半輩子的老傢伙而言,這才十幾歲的丫頭,雖然稚嫩,卻有一飛沖天的資本了。

“王妃好生聰明,你說的沒錯,一個人,若是連自己的命運都握不住,還能握住什麼呢?我想,你應該猜到了,我所說的舊人,就是清狐吧?”

互相試探的階段已經結束,既然人家已經切入了正題,林夢雅也不好,再裝下去了。

點了點頭,自從清狐那天現身,她便猜測到,清狐所謂的主人,跟神仙散的背後勢力,怕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現在,到了這個宅子裡,不管是素梅的美人骨,還是朱雲口中的冤孽飲,都是一樣的毫無人性,一樣的喪心病狂。

除了清狐所說的主人,她,想不到還有誰,能有這麼大的手筆了。

“我跟他一樣,都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我想你應該知道,清狐跟我,都是怪物。只不過,我比他幸運一些。我九歲的時候,就摔斷了腿。模樣,也不如清狐俊美,所以,才沒有落得跟他一樣的下場。”

朱雲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膝頭,這樣的過去,在他的語氣裡,似乎不佔什麼分量似的。

“清狐跟你的確不一樣,終究是我拖累了他。若是你有什麼要求,我必定會辦到。只希望,朱先生能在緊要關頭,幫他一把。”

林夢雅無比真誠的說道,事關清狐的生死,她越是瞭解這個勢力的龐大,就越是為清狐擔心。

“呵,你跟他,還真是奇怪。他以性命來求我,希望我為你所用。現在,你又來求我去幫他。你跟他之間,難道昱王爺,也不在乎麼?”

難得八卦一次,朱雲頗有深意的看著林夢雅。他倒是好奇,這位風頭正勁的昱王妃,到底跟清狐,是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