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她狂妄的態度,趙四叔卻並沒有發怒。

他向來不是個衝動的人,而且城府也比趙珣這樣的年輕人要深沉得多。

見狀,他只是冷笑道:“我知道你們宮家厲害,不過,這裡是古族。如果宮家主還想活著出去的話,最好還是要識時務。”

“你們敢殺我嗎?”

但林夢雅卻比他所認為的更拎得清。

“我是宮家家主,手握滔天富貴。我若有分毫的損失,我宮家必會傾全族之力,與你們古族不死不休。到那時,我看古族對你們趙家,是賞還是罰?”

趙四叔眉頭一皺,也有些不客氣。

“哼,你宮家是厲害。可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再說,只怕宮家上下,也未見得像是宮家主所認為的那麼齊心。”

“你不用在我面前挑撥,我相信我的家人。”

可惜,林夢雅根本就不上他的套。

“我宮家上下一心,可不像是你們趙家這般窩裡鬥。就算是有人要當這個家主,只怕他也會將為我報仇,當成頭等大事。趙四爺,你與其費盡心思地想讓我動搖,還不如好好的跟我談一談條件。”

“也許,我看這門買賣不錯,一時好心還能屈尊紆貴地跟你們玩一玩。”

趙四叔再好的脾氣,怕是也受不了她的這番油鹽不進的態度。

當下,便氣得拂袖而去。

但實際上,林夢雅卻遠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這般自信。

她翻出藏在下面的銀絲炭,往炭爐裡埋了埋。

其實趙四叔有句話說得對。

一定是知道他們底細的人出了問題,否則,他們怎會知道自己的底細?

她身邊的人都是信得過的。

那麼,恐怕問題是出在別的環節上。

究竟會是誰呢?

林夢雅被帶走之後,龍天昱也沒有回到趙家,而是繼續留在大院裡。

不管事實真相如何,比起前幾日趙家族人對他們夫妻二人的熱絡,如今卻是另外一番冷清的景象。

對此,龍天昱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反倒是趙芸娘母女心裡為他們鳴不平。

“不成,娘,我得去看看。雅姑娘這般好人,怎麼會是殺人兇手?一定是哪裡弄錯了!”

她娘也覺得閨女說得有道理。

但為了趙芸孃的身體考慮,她還是攔下了閨女。

“你還沒出月子,外面這麼冷,到時候若是落下病根就麻煩了。你且放寬心,娘去看看那邊的情況。咱們娘倆個不頂事,不是還有你爹跟你男人嘛!”

“娘,你是說......”

趙大娘慈愛地戳了戳自家閨女的額頭。

“都是當孃的人了,腦袋怎麼還是這般不靈光。就算是咱們出去,怕是也幫不上什麼忙。我瞧著那雅姑娘跟她男人應該不是沒法子,只是缺少幫手。”

到底是多吃了幾年的鹽,論機智,趙大娘很顯然要多出趙芸娘一大截子。

“可是我怕相公跟爹,他們也會信了那些人的鬼話。”

她親眼瞧見院子裡的那些人,前一刻還恨不得將雅姑娘捧上天,現在這一個兩個的避之不及。

她雖然不懂那些大道理,但簡簡單單的知恩圖報的道理她還是懂得。

所以這次,她非得幫上雅姑娘的忙不可。

“你還不知道你爹跟你男人。他們呀,比咱們倆還認死理呢,當不出若不會看中他這一點,我也不會把他招進來當上門女婿。”

提到這事,趙大娘就很是驕傲。

趙芸孃的臉瞬間紅了,但心裡卻是甜如蜜的。

趙大娘也不再耽誤時間,將女兒跟小孫孫安排妥當後,急著就去找自家男人報信。

趙芸娘看著搖籃裡的孩子,輕輕嘆了一口氣。

但願老天能夠保佑雅姑娘這樣的好人。

不多時,門卻再度被人開啟。

趙芸娘還以為是她母親去而復返,一抬頭卻看到了一張瘦削蒼白的面孔。

她有些吃驚地看著對方。

“你是,素娘?”

趙素娘呆滯地點了點頭,但目光卻突然落在襁褓裡的小嬰兒身上,再也移不開了。

趙芸娘知道她剛失去了孩子,怕她觸景生情受刺激,忙把孩子放在床裡面,招呼著她過來坐。

“我也是好幾日沒見過你了,最近怎麼樣?身體還吃得消嗎?”

同為人母,趙芸娘對她充滿了同情。

趙素娘怯怯點頭,垂下頭,顯得有些唯唯諾諾。

趙芸娘知道她婆婆是個厲害的人。

當年素娘嫁過去時候,就在婆婆的手下吃了不少的苦頭。

後來好不容易有孕,生了孩子,可好日子還沒過幾天,就又承擔了失去孩子的痛苦。

她拉著趙素孃的手,不知該說什麼好。

“會好的。往後咱們有雅姑娘在,就不會再受這樣的罪了。”

趙素娘任由她拉著,但眼神卻閃爍不定。

良久之後,她才抬起頭,小心翼翼地問道:“我能,看看孩子嗎?”

趙芸娘有些為難。

鄉下人家,倒不會覺得生人會衝撞嬰靈之類的。

但雅姑娘在臨走前還再三地囑咐她,在孩子身體沒有發育好之前,最好是不要讓生人抱,免得孩子會感染病菌。

雖然她不知道啥時病菌,但總之林夢雅說的話,她都會當做聖旨。

“生兒剛睡著,他又認生,若是你抱了,只怕他又會大哭不止,反倒是麻煩你了。”

趙素孃的眸底劃過一抹憤恨。

但她很快就起身告辭。

看著她的背影,趙芸娘這才鬆了一口氣。

不知為何,她總是下意識地不想讓趙素娘跟自己的寶寶接觸。

只是她自己都沒意識到,這種感覺並不僅僅是因為林夢雅的囑咐。

林夢雅在牆角蜷縮了一夜。

前半夜的時候其實還行,但是後半夜氣氛驟降,哪怕是她守著個炭爐,可牆壁四外透風,就連窗戶都是透的,也是冷得牙關打顫。

“姑娘,吃飯了。”

又是方姨的聲音。

只不過這次,卻沒有人在阻攔。

看來她昨晚的那番話,並不是一點作用都沒有。

林夢雅活動了一下手腳,緩緩挪了過去。

方姨給她準備了不少暖身的熱薑湯。

熱熱的一碗下肚,讓她從腸胃暖到了四肢百骸,打了個激

靈。

“多謝方姨。”

她像是被這碗薑湯重新啟用了,寒氣也慢慢被驅逐了出去。

對著方姨感激地笑了笑,但方姨卻顯得有些憂心忡忡。

“這樣不行,再好的身體要是這麼被凍上幾晚,恐怕也會得嚴重的傷害。要不晚上,我再想法子給你送幾床被子來?”

她搖了搖頭。

“趙家的那個四爺就是想要用這個法子讓我屈服,放心,我頂多被他折騰幾天,死不了的。”

但方姨還是不放心。

不過,林夢雅還是讓她偷偷給自己送了一條可以圍在肚子上的棉花暖寶寶。

昨晚她蜷縮在一起,就是為了保護肚子裡的小崽子。

想到這裡,她摸了摸小腹,心想這個崽崽可真是艱難。

在媽媽的肚子裡,就不知跟她一起闖過了多少難關。

但願她出生以後,能夠一輩子安穩無憂。

在方姨離開後不久,趙四叔再度出現在她的面前。

比起昨晚,她看起來狼狽不少。

但態度依舊強硬,讓趙四叔多了些挫敗感。

“你可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趙四叔咬牙切齒。

“放心,我就算是真的凍死了,我們宮家人也會把我接回去,你們古族之內,可還不配有我的安身之地。”

她狂的沒邊,沒有半點妥協。

“真是好大的口氣!”

趙四叔心中怒火,不免越來越強烈。

他蹲下身來,總是以笑臉示人的一張臉,如今終於露出了刻薄與陰毒的本相來。

他想要捏住林夢雅的下巴,奈何她卻棘手得很,一個勁兒地掙脫,就是不肯讓他如意。

這下子,趙四叔算是徹底被她惹惱了。

雙手狠狠掐住她的脖子,眼中滿是憤怒。

“你這樣的女人,早就該死了!女人就該老老實實地聽男人的話,成為男人的所有物。呵,宮家被你掌控,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是丟我們男人的臉。”

林夢雅用力去扒住趙四叔的手。

“關你什麼事!我是女人又如何?你們所有的前途,還不都是捏在我的手裡。趙老四,你現在就可以把我殺了,可你敢嗎?”

“趙家已經知道解決‘冬雪噬童’的方式就在我手裡,所有人都等著讓我來解救他們於水火之中。而你所求的名利地位,現在也都捏在我的手心裡。”

“我若死了,你就會立刻遺臭萬年,還會得罪長老會。”

“你要是個男人,你就用點力氣,現在就把我殺了!”

狹路相逢勇者勝。

哪怕是自己下一刻就會死在這個人的手中,但她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怯意。

反而是步步緊逼,強行給趙四叔施壓。

可以說她的每一個字,都戳在趙四叔的最深也是最強烈的慾望之上了。

他氣得發狂,想要將這個挫傷了自己男性自尊的女人就此殺了,讓她認錯,讓她折在自己的手中,任由他搓扁揉圓。

但現實是,她說對了。

自己唯一不敢做的,就是殺了她。

趙四叔猛地撤開了手。

林夢雅被甩趴在地上,捂著喉嚨用力地咳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