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魔遺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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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裡,老人站在高山之上,眺望遠方千萬家燈火闌珊,頭頂星海。
“來了。”
聲音蒼老的問候,話語裡似有不盡的滄桑,透露著幾分感慨。
男人走在山腳下,摸著鐵青色的鬍鬚下巴,手中酒葫仰頭猛灌一大口,目光投向老人。
須知這酒蘆是天下道主親臨人間種植下的攀仙藤示意結,千年開花,千年結果,千年成熟,內藏洞天福地,藏得下無盡東海之水,被男人取名“海量酒窖”。
男人輕嘆:“好久不見,韓庚,當年一別,百年之久了。”
老人自傲,笑罵道:“比不得你,我已經是枯骨之年,當年一敗,天下便再無你秦無敵的傳名了,惜哉惜哉啊!”
秦嵐摸著腰間木劍,環顧四周,笑罵道:“城裡雷家那個小呆子要接你的衣缽?”
老人沒有回答,反問道:“你覺得呢?”
“我看不行。”
秦嵐猛的仰頭喝酒,搖搖頭,抹乾嘴角,完事還要砸砸嘴,“這小子我見過了,沒有劍心,心裡不通透如何持劍,你老了,瘋魔了。”
“依我看不如去練武,雖說榆木腦袋但也不是不可教,難成大器。”
老人扶著鬍子,感慨說:“天下武夫能入你法眼有幾何?前路漫漫人生路,且看今朝啊!”
要是破落戶小女孩慶佳在這裡,怎麼的也要用上小鎮方言吼上兩句:“別以為你長得莽戳戳的,惹火俺了就拿一塊石頭給你焊起來。”
小女孩拒內有一手,拒外更有一手,從各處小巷裡各家婆姨上學來的看家本領,插著腰站在家門口罵上半小時不帶重字的。
韓庚掐指一算,不解地問:“這雷家與你淵源不深。”
秦嵐沉默半刻,才慢悠悠道:“當年登天一戰,武當掌門雷染身消道死,留下一身大運氣散佈各地雷家旁系,這不妥,武當需要這股氣運鎮壓呂祖劍。”
當年戰場上有一種武夫最讓人所恥,那就是“斂屍賊”,到處收攏死去修士武夫大氣運成就自身,這種冒天下之大忌的做法立刻引來同盟所有人的追殺。
而如今,當年山上人人口中相傳頂天立地的“大丈夫”今日居然也做起了這樣的勾當,這讓韓庚如何不感慨,真是天道輪迴,萬事莫測!
秦嵐道:“我一路南下,遇見了老禿驢的弟子被追殺,手裡的小道士,他竟然有神格,他還是你的老熟人。”
“司命星君?”
韓庚眼神凝重,不曾想他竟然也下凡轉世來了。
遠古時期,天庭號稱百萬神靈,千名星君,在多年大大小小的戰役中,天庭僅留下四大天王,二十五星君的體系把握權利,在裡面而司命一系是最親近人族的神靈。
伴隨著司命的隕落,人族再無強援手,天庭神靈雖然大幅度減少,但是伴隨著神靈大道的空缺和凡間信仰供奉,他們變得更加強大,座在最高神位上的那位遠超遠古時代,一人即鎮壓天上地下,封禁一個時代。
青楓江上孤舟客,不聽猿聲亦斷腸,月下今年歡笑復明年,走過的路上盡是物是人非。
登仙橋已斷,修士的年齡已經大大受到限制,韓庚道齡即將圓滿正果,問世間遺憾,唯有劍、酒、清風與明月啊!
兩人相顧兩無言,秦嵐擺擺手,轉身離去,口中卻不自覺哼起歌來:“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夜闌風靜縠紋平,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
男人朝前看,心裡告訴自己往前走,身後萬家燈火,皆不是自己歸宿。
韓庚多年以後回想起此歌,才發現這竟然是自己登天時期地好友蘇子所作,淚水不覺潤溼眼眶。
餘拾卻在猶豫,自己應該挑選什麼樣的武器才好,方才雷米閭為了展現雷家底蘊,當場許諾願意為餘先生下重金打造武器。
餘拾鼓起腮幫子,想起韓老頭御劍飛行的模樣心裡便癢癢,他不求自己日後也能如韓老頭所說,一劍出,山崩海嘯,天地失色,餘生能做到御劍千里就已經是平生所願。
“我想要一把不錯的劍。”
雷雲一愣,江湖俠客的武器是一個人的面門,一把好的寶劍更是做工,耗材極高,這下墨家要肉疼了。
雷雲帶著幽怨地目光投向自家二叔,出門不顯財,這點道理都不懂,但還是無奈地去吩咐下面的人著實辦理,畢竟雷家的臉面也同樣重要。
眼前年輕人功夫不錯,往日裡闖蕩出了名聲,小部分也會回饋鏢局,雷雲算盤打得不錯,就當一次投資好了。
雷家家大業大,也不差一把寶劍,但是江湖名聲地位卻是金錢無數也買不來的。
餘拾靜下心,問道:“門主可曾聽說過墨家莊?”
雷米閭撓撓頭,眼神裡似乎勾起些回憶,輕聲說:“在南邊遠去三十里,不遠,但是墨家莊早已經人走茶涼,倒也是怪事,短短時間內,整個莊子都不見了。”
“不見了?”
餘拾心裡震驚,他還答應了度娘和破廟老倌要除虎妖來著。
度娘在一旁小聲提醒道:“是鬼打牆,虎妖在嶺上設下法陣,凡人無法找到墨家莊具體位置。”
聞言餘拾才稍微放下心來,心裡卻打起了小算盤,若是能說服雷家也參與到此事中來,但是這樣的念頭很快就被打消,她不能讓雷家發現他身邊的度娘是鬼體,否則很快就會被人當邪魔外道抓起來。
他曾聽韓老頭講,山上各類仙法宗門對於邪魔外道僅有一個態度,那就是——殺,斬草了不留根,千里追殺,挫骨揚灰。
可見天下修士對於妖魔鬼怪的態度十分殘忍,藉助妖魔修行更是被視為人族叛徒。
雷米閭靠近輕聲道:“不瞞你說,我確實聽過不少傳聞,說是這墨家莊的家主不修禮義,惹怒了上天,故而降下責罰,家毀人亡。”
雷米閭繼續說著:“傳聞城中坊間有不少墨家莊逃出來的人隱姓埋名,官府曾有好事者去找過,可惜沒找到。”
“少俠不妨去那裡碰碰運氣。”
餘拾拱手謝拜,眼見天色不早了,儘管雷米閭好言相勸,想要前者留宿雷家,但餘拾還是拒絕了,趁著夜色中走出了雷家大門。
出門前,雷雲再三相勸,最後只能無奈說,雷家最近幾天加緊搜尋包劍,請他兩天後再來此地相敘。
夜晚閣梯裡發出“噠噠”的聲音,遠處似有嬰兒啼哭,房間的木門“嘎吱”一聲,被人開啟了。
人影攢動,搖曳在黑暗裡。
說時遲那時快,魂幡裡度娘魂體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飛出,鬼手伸長數米長,肉眼可見地洞穿黑影。
這時,房間裡的燭火被度娘施法點亮,餘拾已經全副武裝,坐在凳子上。
視野裡,店小二佝僂著身軀,張開大口,想要往外嘔吐些什麼,兩隻手撕扯著嘴巴,想要硬生生開啟它。
一隻綠色拳頭大的蟲子從裡面爬出來,餘拾手疾眼快,將魂幡蓋在上面,使它在地上動彈不得。
正當餘拾放鬆一口氣的時候,度娘覺察不對,連忙大叫道:“主人,離他遠點。”
話音剛落,原本平靜下的蟲子開始瘋狂顫動,竟然一下子掀開魂幡的束縛,扇動翅膀,撲向餘拾。
餘拾整個人都傻眼了,就在此時一道藍色流光光飛過。
“叮”地一聲。
蟲子被藍色小劍刺穿腹部,釘在牆上無法動彈。
“誰?”
餘拾大氣不喘,連忙看向窗外人影,只見許初堯坐在窗臺,翹著二郎腿晃悠晃悠,一臉淡定。
度娘先行替自家主人向對方道謝,捻著裙角,淺笑道:“多謝許劍仙出手相助,小女子感激不盡。”
餘拾滿臉黑線,盯著蟲子忍不住嘟囔道:“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許初堯跳進房間,指著蟲子道:“我或許有一點猜測,當年我剛到此地發現店裡後面到處是大青乖子,就覺得怪異,於是便在此地住了下來,這幾日時間裡,他們在城裡害了不少人。”
“大青乖子?”
餘拾滿臉疑惑,心想難不成就是這種蟲子的名稱?
好在度娘身為大家閨秀,見識廣泛,小聲提醒道:“我曾在一本遊記裡看過這樣地說法,北方人把青蛙叫作大青乖子。”
許初堯將蟲子扔在地上,輕笑說:“弟妹正解。”
聽到許初堯的調侃,度娘一聲不吭地將頭埋在胸脯之中。
許初堯突然認真起來,問道:“兄弟,可曾聽過青扶之術?”
餘拾無奈搖頭,出身鄉野的他每日刨食在土地裡,哪有什麼功夫跑去聽人說故事,鎮子上的娛樂活動無非就是茶館聽說書,可惜最低也有一吊錢一次,他心疼錢,所以一直沒有去過。
許初堯深呼吸一口氣,接著說道:“這是一種民間傳聞的蠱術,吞人錢財,替人消災,吐人錢財,救濟滄海,蠱術的主人就是一隻得道的蛤蟆,習慣與世人稱金蟾。”
這次餘拾反應過來,他好像有一點印象,小鎮富貴人家往往會找村口鐵匠老牛用生鐵打一口蛤蟆,然後用金箔糊在表面上,看上去金光燦燦,美曰“生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