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寒執箸的手滯在空中。

空氣一片死寂。

半晌,他慢慢轉過頭來,笑得和煦,悠悠道:“當然可以,你看上誰了?”

來來來,快告訴我,讓我看看先殺誰好。

公冶寒的應允讓溫陵喜出望外。

原裝的溫貴妃可不是公冶寒的老鄉,所以劇情一定是因為她的到來出現了偏差。

老鄉之間還是有的談的嘛!

合作形勢一片大好!

魚塘還是可以挖的!

“嗯......”溫陵不好意思地笑起來,“現在還沒有,等我確定了再官宣。”

她最想養的是華容修,可他現在人在冀州,而且他滿腦子“忠君愛國,立身持正”,想讓他跟皇帝的妃子談戀愛,有點難度......

公冶寒神色如常地給她夾菜,微笑道:“那等你有了再告訴我,我一定、成全你們。”

“嗯嗯嗯,”溫陵點頭如搗蒜,“那......你什麼時候把華容修調回來?”

公冶寒看著她,笑意更深,眉眼都彎了起來,語調卻平緩:“怎麼?你看上他了?”

溫陵遮掩道:“我就是聽說陳士吉受不了打擊,辭官了,想讓他回來頂禮部的缺,這是我們收回禮部的大好時機啊。”

異地戀是不會有結果的,總得先把人弄回來吧。

“好。”公冶寒瞬間收了笑意,低頭吃飯。

“還有樞密使的位置,也得從中書省撥個人過去。”

“嗯。”公冶寒淡淡道。

吃了飯,公冶寒又想拉著溫陵去御書房陪他。

“我有點累,想回宜蘭殿補個覺。”

“御書房有軟榻,你可以在那裡補。”

“我不想睡覺了,我想去找鄭貴妃玩兒。”

“......”

*

鄭貴妃那裡溫陵也不敢久待。

“我們的錢你都拿去好久了,怎麼還不見收益啊,你不會是賠本了吧?”

“怎麼可能呢?我就是比較保守,投的都是穩賺不賠的生意,所以回款比較慢。”

“那你都投了什麼?”

“當鋪啊,首飾店啊,糧行啊,還有青樓,改天有機會帶你去青樓實地考察。”

“改天是哪天?你先把賬本給我看看。”

“......”

所以溫陵待了沒多久就逃了。

她自進宮後,每日忙於保命大計,沒有時間經營人際關係。那些個妃子一個個見了她就想宮鬥,她也沒精力應付。所以宮中妃嬪除了鄭婉兒,沒有與她相好的。

偌大的皇宮,除了宜蘭殿,她竟然沒有地方可以去。

路過毓秀宮,宮外仍舊有御林軍看守。

溫陵忽然來了興致。

要不然,去逗逗病嬌吧......

她昂首闊步走到宮門口,自信又自然地命令道:“前殿發生騷亂,陛下讓你們過去幫忙。”

誰都知道溫貴妃盛寵,在皇宮中,她的話等同聖諭。

況且御林軍的最高領導還是溫貴妃的兄長,所以沒有人懷疑她會假傳聖諭。

“是。”看守的御林軍列隊離去。

溫陵毫不費力地支開了御林軍,閒庭信步地走進了毓秀宮。

殿門緊閉,守在門口的宮人看到她來很是驚訝。

溫陵一抬下巴:“開門。”

宮人不敢違逆。

門一開啟,撲面而來一股熱浪。

這都人間四月天了,越清辭屋裡還燒著炭。

費錢!

聽到門口的動靜,越清辭撥茶的動作停住。

抬眸見一道螺青色的纖細身影立在門口,開門的一瞬,因冷熱空氣的交匯起了風,吹得她衣袂飄飄。

她款步走來,笑得隨意而嫵媚,“看來我來得正是時候啊。”

不請自來,無邀自坐。

溫陵大大方方地在越清辭對面坐下,“上次太子泡的茶,餘香猶在,我心心念念想再來喝一次。”

上好的祁門紅茶,撥入茶碗中,注入由今冬採集的雪水烹開的泡茶水。

茶湯透亮,茶香濃郁。

越清辭拈著茶蓋撇去浮沫,動作優雅,“以貴妃娘娘身份之尊貴,再名貴的茶都喝得到,何必大費周章支開守衛跑到這裡來喝茶?”

言下之意,醉翁之意不在酒。

溫陵乾脆不裝了,託著腮,直勾勾地看著他。

炭爐上升騰著水汽,到了他身邊,變成霧氣朦朧,猶如畫中仙人。

只可遠觀,不可褻玩。

“茶好不好喝,要看是誰泡的,再名貴的茶也比不上太子親手泡的茶好喝呀。”

她一雙明亮媚眼,瞬也不瞬地盯著他瞧。

烏潤的茶湯倒入公道杯,越清辭端起來給她倒了一杯茶。

“娘娘若是喜歡,可以每日來喝,只要娘娘每次都能順利支開守衛。”

溫陵笑道:“聽起來,太子對於陛下軟禁你一事頗為不滿。”

“豈敢,陛下說得沒錯,我是來做質子的,不是來享福的,質子就該有個質子的樣子。”

溫陵看看他這一屋子清雅華貴的擺設,再看看他爐子裡燒著的銀骨炭,心中不免嗤笑。

今天回去她就讓鄭婉兒把他的用度減半!

到時候他還不速度爬過來跪在她腳邊,求著她憐惜!

呵!男人!

*

御書房的門口,石延年又見到了細辛。

她面容看上去憔悴了許多,但精神尚好。

一見到他便過來福身道謝,說日後會將打點的銀錢還給他。

石延年看她一眼便低下頭去,道:“細辛姑娘不必掛懷,你也幫過本官,那錢只是謝禮......謝禮。”

細辛慚愧道:“我其實......也沒幫上什麼忙,我家娘娘行事素來說一不二,主意大,我想幫您也使不上勁兒......”

溫陵待下人向來寬厚,可細辛回來後卻聽說前段時間有個宮女被掌嘴,就因為多嘴多舌想引主子往紫宸殿去,今天還被攆出宮了。

如此,就算她是主子從溫國公府帶來的舊人,也不敢在主子面前耍小心機了。

細辛再次道謝便走了。

石延年走到御書房門前,整整儀容,剛準備抬腳進去,就見吏部尚書呂寶竟被御林軍拖了出來,扔到門前,二話不說,就開始打板子。

石延年看看侍立在門口的德喜公公,上前笑著問道:“德喜公公,陛下今日心情不好?”

德喜看看正在捱打的呂寶竟,道:“陛下上午跟溫貴妃用過膳以後,心情就不大好,一會兒石舍人進去就自求多福吧。”

聞言,石延年心裡嘆口氣,敢情是小兩口吵架拿他們出氣。

幾位大臣正在和公冶寒議事,聽到石延年的腳步聲,一齊回頭,看到不是溫貴妃,有些失望。

關於溫陵干政一事,除了石延年和華容修支援,朝中其他人都是極力反對,還曾為此事在朝上死諫過。

最近這段時間,溫陵都沒有再來御書房。

一開始,大臣們都為自己的抗議取得了勝利而感到高興,可後來就漸漸覺出不對了。

雖然皇帝已經不是昏君了,可只要溫貴妃不在,他轉眼就要變成暴君。

昏君遭殃的是百姓,可暴君遭殃的是臣子啊!

比如今天,但凡來御書房上奏議事的,總要被抓點錯處,一言不合就挨板子。

這麼一看,還是讓溫貴妃干政的好。

這會兒,暴君正在看吏部尚書呂寶竟呈上來的關於禮部尚書和樞密使人選的奏章。

眾人屏氣靜息,大氣不敢喘。

石延年一進來就感覺氣氛格外緊張,他行過禮,悄悄站到吏部尚書呂寶竟身邊。

“石舍人,”呂寶竟暗暗戳了戳石延年,小聲道,“你不是跟溫貴妃身邊的那個宮女有些交情嗎?你趕緊讓她想辦法把溫貴妃帶過來,要不然咱們今天都得完蛋......”

反對溫貴妃干政的時候,呂寶竟是最積極的,這會兒卻說出這種話來,石延年暗自覺得好笑。

“呂尚書,”石延年亦側目小聲道,“德喜公公說陛下和溫貴妃用過膳後心情就不大好,你猜是為什麼?”

呂寶竟心裡一慌,額上瞬間滲出一層汗,道:“石舍人,你可得救救我啊......”

石延年如今是暴君跟前的紅人,他的話還是有些分量的。

“救你?”石延年輕輕揚了揚手裡的奏章,側目道,“我都自身難保......”

暴君手中翻著奏章,長眉微蹙,面若冰霜。

殿內寂靜無聲,落針可聞,如山雨欲來。

翻完最後一頁,奏章毫不意外地砸在了呂寶竟身上。

“陛下息怒。”呂寶竟應聲跪下。

“拖下去,打二十大板!”暴君冷然道。

御林軍即刻上前,一左一右拉起呂寶竟。

呂寶竟想再為命運掙扎一下,便問道:“陛下這是何故?吏部的公務可有紕漏?”

“朕三令五申,奏章要寫楷體,你寫草書是在蔑視朕的權威嗎?!拖下去!”

呂寶竟:就這?

呂寶竟被命運拖了下去。

暴君又看向石延年:“你有什麼事?”

石延年默默吸一口氣,上前兩步呈上奏章,低首道:“陛下——”

未來得及稟明,暴君劈手拿過奏章翻了起來。

他快速掃了兩眼,長眉驟斂,怒意陡盛,“兵部尚書人呢?!”

石延年回道:“杜尚書正在組織調查此事,追回錢款。”

暴君冷哼一聲:“是怕朕取了他的狗頭,所以不敢來吧。”

暴君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眼看就要發作。

石延年便也想為命運掙扎一下:“陛下,臣覺得此事蹊蹺,不若找貴妃娘娘商議一下......”

瀕臨爆發邊緣的暴君彷彿被按了暫停鍵,頭一歪,從善如流道:“石舍人所言甚是啊,諸位愛卿認為呢?”

“臣附議。”

“臣也附議。”

……

這幾位原先都是反對溫貴妃干政的,現在只要能避免挨板子,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暴君表示很滿意,遂道:“德喜,去請貴妃來。”

“是。”

德喜領命便去,可又想起剛才細辛說貴妃出去閒逛沒帶人跟著。

這上哪兒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