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哥,集體的,那我就收下了。”

“收哈(下),收哈(下),應該的嘛!”

楊柳方收下錢,拿出一大瓶安乃近開啟,石頭村長找一張舊報紙開啟鋪平,楊柳方數了50片放到上面,石頭村長小心翼翼地包好,又裹上一點塑膠布。如釋負重地說:“有發鑰匙的再也不怕了。”

“石頭哥,鑰匙,鑰匙是啥?”

“到時間就發高燒,佛(說)胡話。”

“哦!”楊柳方假裝明白了。

二人忙完,趕著驢車回到石頭村長的家,村長婆姨抱著尕娃早早地開門,尕娃看到楊柳方也不認生,非要掙扎下來讓楊柳方來抱,楊柳方接過來抱著他。

“叔叔給你拿好吃的,好不好?”

“好。”尕娃奶聲奶氣的說。

楊柳方把他放下來,從蔬菜袋子裡拿出一個甜瓜,尕娃興奮地接過去抱著就啃。

“哎呀,大兄弟,每次來你都帶東西,多不好意思。尕娃,尕娃,來給媽,切開大家一起吃。”尕娃聽話地把甜瓜交給媽媽。

楊柳方又取出一塊肥皂交給正準備洗臉的石頭村長:“石頭哥,你用這個,洗頭洗臉。”

“咦,這金貴,額(我)這糙漢用可惜了。”

“哎呀,石頭哥,買回來就是用的,以後你和嫂子還有尕娃洗臉洗頭都用這個。沒有我再買。”

“咦,咋這香呢!女子娃娃用這個還可以,用額這浪費了!”石頭村長一邊感慨,一邊聞了聞。一個沒拿穩,“哧溜”一下肥皂滑掉到了水裡,趕緊又抓出來。嘴裡唸叨:“可惜了,可惜了!”

等石頭村長洗完,村長婆姨也要洗,柳方看到水面上一層黑汙,趕緊阻止:“嫂子,還是換換水吧。”

“浪費呢!”

“咱們自己家賣水嘛,不算浪費。”

“換換吧,換換吧,用這個洗完是帶勁。”石頭村長摸著短頭髮也附和。

村長婆姨就去牆角找了一隻已經因掉瓷而破洞的搪瓷缸子,缸子上“生產隊先進個人”的紅字和紅色五角星隱隱還能看到,她把臉盆裡的水半瓷缸半瓷缸地舀出,給院子裡的白菜苗澆上。柳方想,這可能是石頭村長一家一整個冬季的菜。

村長婆姨重新打水,洗完後容光煥發。趁陽光正好,又給尕娃洗了洗。一家人精神面貌果然煥然一新,多年以後,當石頭村長在柳方集團的傢俱廠管後勤時,回憶起來還後悔因為窮,沒能拍上一張全家福以示紀念。

中午,楊柳方取出自己帶回來的菜,讓村長婆姨將兩個茄子和兩顆芹菜洗出來,把茄子和土豆一起放在鍋內蒸。又讓石頭村長把自己窯洞門口掛的大蒜剝兩顆,柳方在石頭村長簡陋的廚房內,把洗好的芹菜在一塊厚厚的木板改的案板上改刀切段。本計劃炒制,但看到石頭村長家的食用油只有一小瓶,就猶豫一下。將石頭村長剝好的蒜瓣用刀拍碎,剁成蒜泥,加鹽、醋和油和調成汁水。三個大人各司其職地忙碌,尕娃在他們中間好奇地跑來跑去,其樂融融。

待到土豆和茄子蒸好,楊柳方用一雙筷子將茄子夾出放到水瓢內,用筷子撕成條。澆上一半汁水灑上去,撲鼻的香氣四溢。拌茄子的柳方都忍不住口水,更別說尕娃了。

繼續將水加熱燒開,把改好刀的芹菜段倒入沸水中汆燙熟,用勺子盛出放到一隻裝著涼水的大碗中過水放涼,然後將水控到鍋內以免浪費。再用剩餘的汁水拌出來,一頓午飯就做好了。村長婆姨本想保持西北山村的傳統,盛出一些菜和尕娃去旁邊窯洞吃,被柳方硬邀回來。四個人像過年一樣,坐在石頭村長家的方桌兩邊,就著土豆將兩大碗菜吃得乾乾淨淨。

飯後,村長婆姨將柳方送給尕娃的甜瓜切開,大家分食,甜蜜的汁水和果肉入口,一家人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下午柳方將剩餘的蔬菜分好,給石頭村長家留下一部分,餘下的給石頭村長的岳丈帶過去。二人合力又將水桶抬下,石頭村長套好驢車,帶上蔬菜,兩人坐著車就向鄰村岳丈家趕去。路上依舊無聊,加上楊柳方聽不懂西州話,儘管石頭村長儘可能地遷就自己,但溝通起來依然有詞不達意的時候,所以大多數時候二人無語,在荒無人煙的小道上行走,更顯寂寥。

“石頭哥,來一段吧。”

“來一段?”

石頭村長對著天空打了一個響鞭,然後歪著頭,肩膀下沉,一首《信天游》就回響起來。

青線線那個藍線線

藍格瑩瑩的彩

生下一個那蘭花花喲

實實的愛死個仍(人)

青線線那個藍線線

藍格瑩瑩的彩

生下一個蘭花花喲

實實的愛死個仍(人)

五穀裡那個田苗子兒

數上高粱高

一十三省的女兒喲

唯有那個蘭花花好

一對對那個鴨子兒喲

一對對的鵝

蘭花花躲在礆畔上找哥哥

我見到我的情哥哥、

有說不完的話

咱們兩個死活要常在那一搭

......

兩三個小時的路程,就在石頭村長的各種強調的信天游中度過了,直唱到石頭村長口乾舌燥。比之上次黃昏到達,這次輕車熟路,加上石頭村長高興,所以到得比較早。遠遠地就望見石頭村長岳丈的村莊,藉著下午的陽光,這次柳方有機會認真看清這個黃土高原的村子。

從遠處看去這個村莊被綠意包圍,上次黃昏到達時柳方本以為是莊稼,這次能清楚地看到是一些樹木,越近越能看清,這些樹都不太高,很多樹的頭都被砍掉了,樹幹上枝枝杈杈直立著,沒有規律地恣意生長。尤其是進村之後,能看到偶爾矗立在房前屋後的這些樹,樹幹粗壯,儘管在秋天已經落葉,但殘留的葉子倒是像柳樹葉一樣,有風吹過時枝條發出“嗚嗚”的聲響。

石頭村長徑直地把驢車趕到岳丈家,進院後衝著窯洞喊:“大,大。額蒙(我們)來咧。”

老漢抽著旱菸,從窯洞內走出來,看到他們也很高興,只是先焦急地問柳方:“小楊,藥(yuo)買回來咧?”。

“叟(叔),買回來了。”

“好,嗷吆,這下小尕有救了。三兒,三兒,快去叫你張家嫂子抱孩子來。”又讓王三順路幫他姐夫把牲口送到隊部去將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