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的城牆不守,非要到外面交戰,這死傷的兵都是錢。”

而此時的外垣城牆上,國丈正不無失落的看著三山堡的戰場,不過因為距離太遠,他只能看到長江上被堵住的戰艦和被硝煙籠罩的三山堡。

實際上整個江面和東岸,全都被硝煙籠罩。

儘管損失慘重,但順流直下的艦隊依然在試圖突破三山堡,尤其是大量戰艦被堵在鎖江鐵鏈前,而且很多都在熊熊燃燒,倒是讓部分小船在烈火和濃煙的掩護下衝到了鐵鏈前,然後開始試圖炸開……

當然,全都失敗了。

防守鎖江鐵鏈的又不是隻有三山堡。

從三山堡一直到大勝關,沿途全是一個個堡壘,只不過主要塞就是三山堡和大勝關而已。

甚至不只是這邊,對岸同樣是重兵防守,這是京營一個軍,一萬五千人,怎麼可能就只有這邊,包括那幾個大鋼筋混凝土牛本身都是要塞,這是鋼筋混凝土的,在裡面留出幾個炮堡還不簡單,而這樣的炮堡以目前的火炮技術更根本打不開,實際上就是現代火炮不上穿甲彈都不一定能炸開。

一五二榴彈炮高爆彈在半米厚鋼筋混凝土牆上頂多蹭人家一身口水啊。

這還是京營水師沒參戰……

他們護送公主去巡視浙江災區了,京城水師目前留下的只是幾十艘小船。

不過京城水師實力並不強,因為朝廷把水師的資金全都投入到了鄭和的南洋和戚斌的北洋,長江上就是些巡邏的蜈蚣船而已。

畢竟水師還是花錢很多的。

南洋水師的一艘艘戰列艦巡洋艦,北洋水師的巡洋艦隊,全都是耗費巨資打造的,尤其是前者的一艘艘戰列艦,每一艘都是錢堆的,不過考慮到廣東的那四艘鐵力木戰列艦,這種投入還是必不可少的,最終長江上的艦隊建設被楊大使故意和文臣們同樣故意忽略了。大明江山一統,建文偽朝不過苟延殘喘而已,長江上下游全都是大明忠臣良民,在長江上保留水師幹什麼,難道女皇還信不過自己的臣民們?

總之就這樣長江上只剩下了巡邏的蜈蚣船,而且其中那些大型的還護送公主去浙江了。

現在就些小船。

它們都在大勝關待命,一旦敵軍突破鎖江鐵鏈,他們就要配合沿岸守軍進行阻擊了。

但至少現在,這種危險還看不到。

“國丈,要是讓敵軍到外垣,炮彈必然傷及外城,外城如今也已經是人煙輻輳甚至工廠眾多,一旦毀了也是損失。”

李景隆趕緊笑著說道。

曹國公當然是理論上的城防統帥,但實際上京營有自己的參謀部,所有作戰都是後者負責,軍令也是後者發出,別說曹國公的命令,就是國丈發出的聖旨人家也得看情況再決定聽不聽。至於理論依據當然是沒有執政授權,因為執政公主才是總督京營,哪怕她去巡視了,她也是總督京營,除非有她授權,否則其他人的命令是沒用的。

至於聖旨……

女皇還帶著尿布呢。

這種情況下說聖旨,你不覺得搞笑嗎?

太后的確監國,但監國只是監,監督執政和朝廷的,又不是真正號令朝廷的。

這就是現在大明預設的國家體制。

理論上女皇是皇帝,真正國家的統治者,至高無上的君主,甚至她叔祖都已經給她改成永恆的統治者,萬王之王,沙中之沙,但因為年紀太小,不可能真正統治國家,所以她唯一還沒出嫁的姑奶奶,作為執政掌管朝廷和軍隊,但太后作為她媽負責監督執政和朝廷。

監國有罷免執政的權力。

但在不罷免執政的情況下,她也不能干涉執政,只有執政不在朝廷時候,她才能代理軍政事務。

很先進了。

事實上各方都滿意,甚至覺得以後也不妨這樣下去。

但現在,正好用來把國丈堵到一邊,後者可以利用執政不在,透過太后控制朝廷和調動地方軍隊,但京營從來都不屬於地方系統,這相當於親軍,而親軍就是朱元璋時候,也不歸五軍都督府管轄,這是皇帝直屬的親兵,他們只聽總督京營和皇帝的。

所以……

國丈總不能讓帶著尿布的女皇來下旨吧?

再說就算帶著尿布的女皇來下旨,那也沒什麼用,因為她還沒親政呢,按照規矩就算女皇成年,要親政也得先舉行親政大典,那時候大明所有藩王,藩屬國王,土司,都指揮使,甚至各府州都得派人前來,然後共同見證女皇的親政,並向女皇上表效忠。實際上就是楊豐為以後再操作立憲做準備,畢竟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而女皇親政無疑是最好的操作機會,如果到時候這些傢伙都向女皇提出些各自的要求,那女皇不答應人家就不上表效忠。

剩下就好辦了。

像藩王,藩屬國王,土司這些不效忠,那楊大使可以出面勸說,這種時候肯定是他這個友邦使者最適合當中間人了,而他們一定會幡然醒悟的。

這絕對的。

楊大使最擅長以理服人了。

但如果是那些府州的不肯上表效忠,那楊大使就只好去勸女皇了,畢竟他也不能光幫一頭,那樣有失公正。

最後怎麼操作就看他的了。

“老朽也不管了,隨你們便吧!”

國丈憤然說道。

然後他在親信簇擁下拂袖而去。

李景隆在後面很深沉的笑著,雖然打仗本事不好說,但曹國公的頭腦可是很好使的。

國丈的心思他其實很清楚。

現在的局面,明顯讓國丈很失落啊!

“曹國公,秣陵關報告,已經擊退敵軍,斃敵兩千餘人。”

京營第三軍統制常森說道。

他是常遇春三兒子,常升已經調往北平坐鎮,至於常森原本就是錦衣衛,朱允熥時候就已經是京營大將,他在朱允熥時候就被封侯爵,至於常茂一支沒有後代留下,常升的兒子常繼祖還不到十歲。原本歷史上常繼祖一支在靖難之後被流放雲南,弘治時候召回南京世襲錦衣衛指揮使,嘉靖年間封懷遠侯,至於常森歷史上沒有記載,民間傳言作為建文的支持者逃出京城,跑到陝北米脂,然後家族就一直在那裡了。

但只是民間說法。

而且民國時候才以出土墓碑為證據。

但真假不好說了。

“告訴他們,守住秣陵關就行,不用追擊敵人,就這麼點兵力,居然還敢來打京城,這都瘋了!”

曹國公很感慨的搖了搖頭,然後沿著城牆向東巡視。

而此時國丈已經登上馬車,正沿著瀝青鋪的城南大道,向聚寶門走去,這時候已經暮色降臨,不過這條大路已經奢侈的用上了路燈,一個個使用煤油的玻璃燈罩燈,在一根根燈柱上,一直綿延到聚寶門。之所以這麼奢侈,其實主要是因為這一帶工廠眾多,哪怕晚上各種貨物運輸人員往來也不斷,同樣搞瀝青硬化,也是為了方便這些工廠的運輸。現在很多工廠在內城是不能建的,比如鋼鐵業,這個全都是一個個大煙囪,甚至都能飄到皇宮裡,為了女皇陛下的健康成長,這些汙染空氣的工廠全都趕出內城。

還有紡織業,尤其是印染,這個對地下水的汙染同樣嚴重,畢竟京城到處都是一條條水道,印染作坊肯定直接把汙水排入這些水道。

搞得各種氣味刺鼻。

而且滲透的汙水還汙染地下水。

……

總之現在這條大道兩旁都是這樣的工廠,而且即便夜晚也工作,同樣都是靠煤油燈照明。

沒有經過任何脫硫處理的煤油燃燒時候的臭雞蛋味,同樣也瀰漫在整個工業區。

不過即便這樣,這裡也已經是人煙稠密之處。

畢竟對於工廠的外地打工者來說,內城的民宅租金太貴,而且在這個時代每天步行幾公里上工也很累,租馬車就更不划算了,所以外城距離工廠近的原本鄉村民宅就划算多了。甚至還有乾脆自己搭窩棚的,而他們的大量聚集,也讓商鋪之類加入,甚至為他們服務的一些其他行業也都有了,最終就形成一個個相對混亂的聚居區,因為人口增長太快,管理同樣也混亂。

畢竟京城的巡捕是國丈負責,他只管撈錢,不管其他。

“走快些,這臭味太噁心!”

國丈不耐煩的說道。

“國丈,不但噁心,據說還有毒,只是這江邊風大,毒煙留不住,隨風飄散而已。”

他一個親信說道。

“執政為了賣她們家的油,罔顧百姓安危,居然用這毒油。”

另一個親信憤然說道。

國丈好歹也是國丈,身邊自然少不了這樣的幫閒,其實絕大多數都是些不懂新學,難以上進的舊儒生,一個個自詡劉伯溫再世,跟著國丈出謀劃策,但實際上就是投其所好,他喜歡什麼就說什麼,而國丈最大敵人當然是執政,抨擊執政會讓國丈對自己青眼有加的。

“別胡說,執政也是為了長遠之計。”

國丈說道。

然後就在他們的說話中,馬車繼續向前,很快到了一處無人路段。

外城實在太大,尤其到處都是湖面,雖然人口增長,但也只是一個個聚居區散落,中間不少還是蘆葦蕩,畢竟這是一百二十里周長的城市,哪怕放到現代也算大了,儘管人口超過兩百萬,但真正填充的也不足一半區域。

就在此時迎面一隊馬車駛來。

很顯然是往外垣運輸軍需的,一輛輛四輪的貨運馬車,都蓋著帆布,馬車上坐著車伕和押運,押運都是全副武裝。

他們看到國丈的儀仗,趕緊靠路邊停下,然後下馬行禮。

國丈的儀仗昂然走過,很快兩支隊伍就完全並排,不過方向相反……

“國丈,小的有事稟報。”

在國丈的馬車外,一名押運突然說道。

“混賬,想見國丈也不看時候!”

一個幫閒怒道。

很顯然這是個想拍國丈馬屁,終於得著機會了的。

“算了,他也是為國效力的,既然有事,就讓他過來吧!”

馬車裡的國丈說道。

這種時候,他還是很願意展現一下親民。

“還不趕緊跪下,你這祖墳冒青煙了。”

幫閒喝道。

那人只是微微一笑。

“國丈,小的只想問一句,你怕死嗎?”

他說道。

下一刻他身旁四輪馬車的篷布猛然掀開,然後露出了裡面一個個火藥桶,而一個拿著火摺子的人,正坐在一個火藥桶旁,腳下就是灑出的火藥,與此同時其他馬車篷布也在瞬間掀開,露出裡面一個個手持強弩的人。這些弩屬於民間合法持有,規矩上以不能射穿板甲為限,但實際上民間管理混亂,尤其是因為弓箭逐漸從軍中淘汰,大量制弓的工匠加入,所以就算軍用級別的強弩,在民間也很常見。

畢竟和需要長期訓練的弓箭相比,有上弦器的強弩更適合普通人,哪怕僅僅是用於狩獵……

狩獵野豬。

民間主要面對的野獸就是野豬。

遍地都是,無處不在。

能射死野豬的弩,當然也能在這種幾步距離射穿鎧甲。

馬車裡的國丈,他的儀仗,幫閒,護衛全都瑟瑟發抖中,哪怕護衛都是重金招募的高手。

但這年頭高手都在軍隊。

國丈手下本來就是一群拍馬屁的,護衛也無非就是些拍馬屁的。

“很顯然你怕死,那麼國丈,讓你手下都放下武器,我們不想同歸於盡,只是想請您幫我們一個忙而已。”

那人說道。

“你們想幹什麼,雨花臺就是第三軍軍部,這裡到處都是巡邏,只要我們喊人,立時有京營過來。”

一個幫閒壯著膽子喝道。

“國丈老爺,小的手有些哆嗦,這火摺子要拿不住。”

那個拿著火摺子的笑著說道。

“你們想做什麼?”

國丈說道。

“請國丈帶我們走朝陽門入城。”

那人說道。

“你們別胡鬧了,就算你們炸開朝陽門,又能有何用,你們的人連外垣都打不開。”

國丈哀求道。

“國丈,那是我們的事,與你無關,你想活命就帶我們走朝陽門進城,否則我們同歸於盡。”

那人淡定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