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蘭玖跟著百里江山進到御書房,她剛關上門轉過身就見百里江山直直看向她,聲音威嚴:“聖醫,賢妃果真是病逝嗎?”

眼看蘇蘭玖搖搖頭,百里江山深深嘆口氣。

他心中其實已經有所猜測了。

定是他成立天醫監暗地裡想給賢妃治病走漏了風聲。

蘇蘭玖已經道:“賢妃娘娘是中了夜亡之毒,此毒必須在白日裡下毒,一到了晚上就會毒發。”

說完她又看了百里江山一眼,“並且渾身動彈不得,有口難言,難以形容的蝕骨之痛,只是不會損害身體一絲,表面也看不出異樣。”

她頓了頓,“中此毒,是活活疼死的。”

百里江山腳下一個不穩,直接跌坐在了御座上,他以手抵面,久久沒有出聲。

蘇蘭玖心中也是有些沉重。

賢妃其實不只是中了毒……

她心中隱隱有些猜測,關乎到她自己。

她想了想開口問道:“皇上,賢妃娘娘的病,不知是從何時開始的?”

蘇蘭玖話剛落,百里江山猛地抬起頭,他一字一句問道:“聖醫認識賢妃的怪病?能治好?”

蘇蘭玖點了點頭,心中感嘆。

這哪裡是怪病?分明是中了咒,而且這咒她真是再熟悉不過了……

百里江山見到她點頭,眼眶通紅,終究嘆了口氣:“晚了,終是晚了一步。”

他撇過頭閉了閉眼,似是有晶瑩一閃而過。

堂堂皇上竟然落淚了。

他擦了擦眼角,看向蘇蘭玖,腦海中似乎浮現出第一次信芳見到他時那嬌俏的面容。

回憶的閘門緩緩開啟,讓他不由傾訴:“二十多年前,信芳就如同你這般大……”

蘇蘭玖垂著頭,被迫聽了百里江山和他白月光的故事。

劇情很老套,不過是年輕太子出行遇到刺客滾下山,被一江湖女子所救,後他表明身份想要帶她回去。

女子拒絕,還說等他坐上了那最高位再說吧。

結果太子真的登上了皇位,立刻封女子為賢妃,日日寵幸。

直到他們的女兒溫嘉失蹤了,十年前賢妃也染上了怪病,他才意識到自己是皇上。

後宮都是為平衡勢力納的心眼子頗多的世家貴女,而賢妃卻沒有靠山。

於是他為了保護賢妃,冷落她,寵幸貴妃,暗中為賢妃尋遍名醫,甚至成立天醫監。

卻終是晚了。

蘇蘭玖忍了忍沒忍住,終是抬起頭問道:“皇上既然擔心賢妃沒有靠山受寵反被欺負,那為何不給她找個強有力的靠山?”

“不過是掛個名的事,有勢力的世家應該很樂意有一個受寵的妃子記入自家族譜吧。”

百里江山一愣,頓時心頭湧上了無限的後悔與自責,“朕竟沒想到這樣的方法……”

蘇蘭玖看他一眼:“皇上是沒想到還是沒想過?賢妃娘娘恐怕死都充滿後悔遺憾,死不瞑目吧!”

“你!大膽!”百里江山一拍扶手蹭地站起來,聲音嚴厲,滿心震怒。

蘇蘭玖,怎麼敢?

天子發威,要是眾人早就嚇得屁滾尿流。

蘇蘭玖卻神色未變,她對上百里江山的視線,緩緩開口:“賢妃娘娘十年前就得的病,是人為。”

百里江山盯著她,面色變了好幾瞬,片刻他又像抽乾了全身力氣般軟坐在了御座上,久久不再言語。

只是他扣緊的御座扶手卻彰顯出他內心的不平靜。

蘇蘭玖垂頭。

她不明白,百里江山對賢妃明明是有情的,為何要用冷落的方式來保護她?

如果百里江山能對賢妃多上心一些,又怎麼會讓她被毒死?

大概是因為沒得到的時候就是白月光,已經得到手的便不懂珍惜,如今失去了又追悔莫及。

也不能說是沒有情意吧,只能說沒有真心為其考慮過,感動了自己而已,如今人都死了再懊悔有什麼用?

就像蘇逸茂天天追著她喊姐姐。

可是她姐姐早就不在了啊。

她正在思忖間就聽百里江山突然發出一句感嘆:“朕不如國師啊。”

蘇蘭玖蹙眉疑惑,怎麼扯到寂淵身上了?

百里江山卻對著她擺擺手道:“退下吧,今日之事不可為外人道。”

就這麼個猖狂的丫頭,竟然被國師看上了。

在蘇蘭玖進宮之前,國師就對他明說了這丫頭是他的人。

是啊有那般能力又怎麼會是普通人?

不過如此一來,他就算再怎麼震怒,顧及寂淵也不能拿蘇蘭玖怎麼樣。

當然,蘇蘭玖醫術高超,他也沒打算對付蘇蘭玖。

只是這皇家秘辛都讓這丫頭知道了,而且還敢對他不敬,理應敲打敲打。

可有了寂淵袒護在前,他只能自己憋著了。

百里江山心中一陣不爽,卻又不得不感嘆寂淵的用心。

他若是能對賢妃有這樣的用心,是不是賢妃就不用死了?

可是他是皇帝,重來一次,他可能還是做不到像寂淵這般,是他愧對賢妃……

蘇蘭玖抬頭看了一眼神情恍惚,似乎是陷入回憶裡的百里江山,心中疑惑。

這就完了?

今日入宮她是有準備的,她一個剛封的聖醫查到皇家之事,就算是皇上的命令,恐怕也會被敲打一番。

所以她直接懟了百里江山,先提前出口氣。

不過哪成想這百里江山還真夠包容的。

竟然就讓她這麼走了?

真不知道這百里江山是怎麼當上皇帝的。

她挑了挑眉,退了出來。

只是她剛才從御書房出來,宮中便都得了訊息。

各宮娘娘紛紛打著讓她看病的幌子,變著法威逼利誘打聽賢妃的死因和皇上的態度。

有人想給她下馬威讓丫鬟扇她的,她反手扇了回去。

有人想濫用私刑抓她的,她就抬出聖醫的名頭和皇上這個擋箭牌。

有人示好,想拉攏她,她就當沒聽懂打哈哈。

有人拿安平侯府威脅她,她樂呵呵地讓她們儘管去。

面對油鹽不進,咬死了只是給賢妃斂容的蘇蘭玖,各宮娘娘咬碎了一口銀牙,終於消停了。

蘇蘭玖面不改色地從各宮繞了一圈出來,心中卻感嘆她當個官賺錢也是不容易。

就是不知道娜娜那邊怎麼樣了?

她提著袍子,低著頭小心翼翼下著長長的宮階,眼看就差最後兩階。

前面冷不防突然傳來一個聲音:“聖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