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極一時的羅巴德部族而今僅剩下一片廢墟,他們的村莊被佔領,他們自身不是被殺就是被擄為奴僕。

當外來的霍里克和羅巴德進行戰略捆綁的同時,也將風險一併拿下。

彼時,正值首領被殺群龍無首的人們,迫於諸多考慮與外來者霍里克強強聯合。

如今一切都結束了……

理論上丹麥已經全境光復!

840年日德蘭半島戰爭,先是半島最北端的登陸戰與報復性破壞,再是林德霍爾姆地峽的阿勒布堡壘攻堅戰。

當戰線一路南推到石勒蘇益格長城,將石勒蘇益格市鎮的敵人清掃一空。

對於絕大多數丹麥貴族,是時候收手了。

但是戰爭仍要繼續下去。

就在被收復的石勒蘇益格,就在聯軍進行短暫休整之際,另一場軍事會議召開。

這是一場勝利的大會、團結的大會,以及開創新局面的大會。

就是與會的諸多丹麥貴族,在稱讚羅斯王留裡克是聖主、丹麥王拉格納是偉大者的同時,也直白地集體要求自己要退兵。

退兵?何必退兵?戰鬥才哪兒到哪兒?

拉格納懇請他們留下,諸多貴族也振振有詞。

有的說自己的部族傷亡很大,需要修養。

有的說法蘭克勢力已經被驅逐出日德蘭,至少今年沒必要再擴大戰爭。

還有的說自己的隊伍已經掠奪了足夠的戰利品。

更有人說,得趕緊去北方一趟,讓那些約塔蘭人都滾回斯堪的納維亞。恰是如此說法,引得廣大貴族集體共鳴。

因為約塔蘭人,各丹麥部族並不待見。若不是要聯合討伐僭越者霍里克,又迫於羅斯王的威信,沒有任何丹麥人希望約塔蘭軍隊在丹麥的領地肆虐,即便他們肆虐的是敵對的羅巴德人的地盤。這算是丹麥內鬥,丹麥無力對實力過於雄厚的羅斯人說三道四,對於貧窮的約塔蘭人,他們必須離開。

這就讓拉格納頗為尷尬。

繼續南下進入漢堡,自然要的。但諸多貴族的訴求不進行滿足,保不齊這群傢伙會偷偷再選個國王出來,之後引爆新內戰……

軍事會議中的各方達成了妥協。

羅斯軍主力會分為海路、陸路兩支隊伍,似乎又回到了在韋特恩湖的戰術安排,事實卻是留裡克對於大局的妥協。作為王者,將境內利益訴求有所不同的族群捏到一起,就必須儘量滿足他們各自的訴求。

丹麥人的說法很實在,約塔蘭人作為友軍,現在繼續賴在日德蘭半島,只要時間再拖延下去,被自己強行創造的聯盟就會分裂,丹麥人會自行驅逐約塔蘭人。

他們也在口頭上針對瑞典軍隊有著更加委婉的說法,貴族們意識裡都確信羅斯人和瑞典人就是親兄弟,比起約塔蘭人,瑞典人更是重量級。

想讓瑞典人從日德蘭離開,真的只能靠著留裡克大王親自去勸說。

羅斯郡要分兵,傷員也必須立刻由船隻運走。

阿里克被委任為羅斯軍的陸路部隊統帥,下轄第一到第六全部旗隊的戰鬥兵力,時至今日,持續的戰鬥使得很多戰士陣亡或受傷運走,看似是龐大的六個旗隊,戰鬥兵力已經縮減到兩千人規模。譬如驍勇的第一旗隊已經摺損一半,僅剩的二百出頭的老兵倒是精華猶存。

騎兵亦是編入這支隊伍裡,菲斯克透過繳獲的一些馬匹,蒐集軍隊裡會騎馬計程車兵,騎兵又恢復到三百騎的規模,就是戰鬥力縮減不少。

羅斯軍主力已經在持續近半年的征戰中消磨掉了很多銳氣,恰是這種關頭,毫無損失的斯拉夫軍隊,立刻體現出自己的價值。

梅德韋特的戰士多達一千人!他們在這個時節,本該在諾夫哥羅德的田間地頭割麥子、打穀、揚長,現在卻在極為遙遠的西方。既然離故鄉太遠,戰士們索性不想了。因為大王給予大家許諾,所謂大軍會在漢堡伯爵領得到大量的糧食補給,縱使故鄉的農田絕收,也不會讓兄弟們吃虧。

何止如此?留裡克為穩定軍心鄭重許諾——所有出征的戰士,無論族裔無論生死,今年的一切賦稅免除。

如此一來,羅斯軍保有三千三百名戰士,放在當前的歐洲已經能橫著走。

而藍狐手下還握有一支瑞典昂克拉斯軍和哥德堡軍的混合部隊,時至今日仍有六百人規模。

集合四千人的隊伍,目的地正是漢堡。

難道沒有最高統帥指揮,這支部隊也能保持一定紀律進軍嗎?

作為復國的公爵柳多夫,他現在能集合的薩克森軍隊連一千人都沒有。

看看羅斯軍隊,再看看自己的人。一邊的兵威勝似傳說中查理曼的強師,一邊是如同乞丐的農夫兵。掂量一下自己的實力,倘若這支羅斯軍隊南進之路拼命劫掠,柳多夫確信自己沒法阻止,就只能祈禱這些羅斯貴族將領會信守約定,不會主動劫掠薩克森村莊。

但作為薩克森公爵的自己必須付出代價,必須拿出大把新麥作為貢品安撫這支軍隊不發狂。

柳多夫不是傻瓜,當他站在全新的視角觀摩羅斯軍隊的戰法,內心裡也在默默學習。

軍隊行動統一有序。部隊分組並靠著戰鼓、號角和旗幟聯絡。每個士兵衣著統一武器也統一。每個士兵都有很大的揹包,裡面塞著糧食、個人物品,在外面還捆紮有捲曲的布毯子。

最令他震撼的仍是羅斯軍隊善用箭矢,似乎靠著沒玩沒了的射箭即可解決絕大多數的戰鬥。

他默默記在心裡,心想著自己從威斯特伐利亞封地帶來的五百名騎兵可謂精幹,結果全軍覆沒。漢堡伯爵帶來二百騎一樣全軍覆沒。是否可以理解,若是路德維希王子引一千騎兵出戰,一樣要全軍覆沒呢?

“南下之路我需要這些諾曼人軍隊保駕護航,需要他們為我鞏固統治。至少今年我很需要他們。”

於是,羅斯-薩克森聯軍五千之眾,開始走陸路南下。

與此同時,留裡克這邊也行動起來,龐大的艦隊運載著剩下的羅斯軍開始北上,至此留裡克麾下仍有兩千人,就是那些戴著熊頭的精幹常備軍外,剩下的兵力有顯得很雜了。龐大的羅斯艦隊伴隨著丹麥貴族們的船隊,他們離開施萊灣一路向北。

至此石勒蘇益格恢復了平靜,也喪失了生氣。

任何人都撤了個一乾二淨,大量建築雖在,此刻是一個人都沒有。

一些被挖掘的大坑埋葬了戰死的人們,死者們入土為安。而羅斯軍的陣亡者,已經在烈焰中化作灰燼,骨灰被收集起來將帶回新羅斯堡的公墓安葬。羅斯軍打掃了戰場,這在當今的歐洲戰爭極為罕見。

此舉算得仁慈嗎?大腿中箭的北方聖人埃斯基爾倍感欣慰……

“也許,他真的可以成為像是奧古斯都一般的王者。可惜,他不願意皈依。”

馬車吱吱扭扭,埃斯基爾依舊穩穩抱著自己鍍銀的十字架木杖。他的身邊坐著極為逃入森林又被揪回來的安置在石勒蘇益格的年輕教士,他們同程一輛馬車,與龐大的軍隊一道南下。

他撩開自己的黑袍,時而開啟纏繞腿部的麻布檢查傷勢,真是感謝上帝,自己的致命傷口癒合得很好,只要沒有劇烈運動一切都會好起來。

埃斯基爾沒有將此歸結為醫術,而是確信此乃神蹟。大腿中箭可謂致命傷,定是因為自己的虔誠感動了天主,所有有著天主庇佑,等局勢穩定後,傳播福音的工作還要繼續。

從石勒蘇益格到漢堡城,就算道路曲折一點,總旅途摺合一百二十公里罷了。

當然,這對於經常打仗的羅斯軍隊來說並不是大問題,即便是陸路行軍,當每個戰士有著極為充沛的後勤給養,行軍算不得什麼。

對於薩克森軍隊,磨磨蹭蹭根本沒法避免。

作為統帥的阿里克也只好遷就柳多夫的磨蹭。

恰是因為有著充足給養,羅斯軍犯不著針對沿途的村莊打家劫舍。“就地補給”就是劫掠,此舉的確是解決後勤的捷徑,就是獲得什麼全靠運氣,也能逼的本地人逃亡,甚至是引出本地人悲壯的堅壁清野戰術。將後勤補充完全寄託於打劫,一般的維京軍隊會優先這麼幹,但羅斯軍已經是四千人的規模,又在人生地不熟的薩克森地區跨境行軍,實在要謹慎。

遂在柳多夫和隨行的羅伯特看來,這群來自北方的諾曼之羅斯軍隊,這就重新整理了他們對於諾曼海盜的認知。

大軍走在一條靠旅人們一雙腳踏出的土路,這土路可不是亂走的,沿途的村莊就是一個個行動節點,道路串聯了這些村莊,使得漢堡與北方相連。

此地的村莊清一色住著薩克森人,但從北方逃回來的人們早就告知了北方戰事。所有村莊都保持了警惕,當他們看到龐大軍隊出現,看到大量的藍白色調的軍隊,第一時間想到的這可不是野蠻人的軍隊,一定就是法蘭克的正規軍。

丹麥諾曼人惹不起,法蘭克正規軍更惹不起。因為查理曼的法蘭克軍隊薩克森民眾報復性的殺戮,就是所有人心中揮之不去的夢魘。

一個個村莊首領帶著鄉民去詢問情況,旋即獲悉令人震驚的事。

血統繼承自維杜金德的柳多夫宣佈薩克森公國復活了!復國的薩克森公國宣佈反對路德維希,所有被征服的薩克森人這一刻脫離法蘭克控制。

沿途的村莊懷疑此事的真實性,害怕事後被法蘭克軍隊尤其是本地的漢堡伯爵報復。隨著漢堡伯爵羅伯特本人被拖出來現身說法,事情似乎就是板上釘釘了。

已經太久了!作為亡國奴的薩克森人迎回了自己的王,他們宣洩自己內心的不滿,獻出一些新收穫的燕麥和黑麥作為貢品,村莊宣佈效忠柳多夫。

同時他們也明白了,這些衣著整齊的軍隊的真實身份。他們不是丹麥人,而是羅斯人。羅斯軍隊是外軍,他們與復國的薩克森公國結盟,如今存在的目的就是幫助柳多夫保衛來之不易的復國果實。就是這群羅斯軍,他們會與可能的法蘭克平叛軍隊交戰,只要打出重大勝利,薩克森公國就不會再度消亡。

當然這些薩克森村莊也清楚拒絕效忠的代價,那可是數不盡的北方軍隊,拒絕效忠就是宣佈對抗,這樣不由法蘭克軍隊抵達,這群北方勁旅即可將村莊夷為平地。

每個村莊都做出了最理性的選擇——效忠柳多夫為公爵。唯有這樣,他們靠著進貢今年的新麥買來了和平。

一個村莊可以提供新麥五百磅,如此數額是柳多夫親自要求的。諸多村莊都必須交出這等重量的“效忠證明”,柳多夫由此證明了自己的權力,也滿足了自己軍隊的給養,更重要的是,他開始落實自己與留裡克大王的契約。

如此數額的麥子僅僅相當於正餐前的開胃小菜,對於這些薩克森人,他們的復國幾乎都來自於羅斯王國的施捨。復國是一件極為偶然的事情,倘若沒有羅斯王國的支援,這種復國就是曇花一現,且會在時候遭遇法蘭克人的血腥報復。

那麼全體薩克森人還是要拿出巨大的代價。

那是一個密約,薩克森公國要給羅斯王國交出二百萬磅麥子,以充當羅斯軍隊今年的軍費,以及購買羅斯王國軍事保護的費用。

此乃非常龐大的數目,但留裡克也不是漫天要價,他很有理由:“我們幫你復國、幫你打仗。我們不打算佔領你的土地,以後也是盟友。要你今年拿出二百萬磅麥子,已經很講情誼了。”

不可控的丹麥人沒來,有原則的羅斯人來了。

已經不能回頭的柳多夫悲傷於因為自己的野心連威斯特伐利亞的老婆孩子的命都顧不得索性狠下心來,羅斯人要什麼自己給什麼,大不了立刻著手把南部的法蘭克村莊全部控制,沒收財富立刻作為貢品支付給羅斯軍。

其實對於龐大的薩克森地區,他們的總人口多達五十萬規模。

理論上如此規模的人口都要效忠於柳多夫這位公爵,奈何他幾乎沒有能力很好地完成控制。他做不到留裡克那般,將王國主要的二十萬人口安置在幾大定居點內,從而自上而下直接控制。

柳多夫仍舊只能像自己的祖先維杜金德那樣,先牢牢控制一片核心區域,再靠個人威望要求各地的薩克森族裔的男爵效忠。這裡面實在有著變數,保不齊就有的男爵出於各種理由拒絕自己,而是繼續忠誠於法蘭克貴族。人吶,說不準。柳多夫到現在並不確信自己”維杜金德之孫“的號召效果是完美的。

不過,隨著他與接收到漢堡伯爵羅伯特增援命令、支援石勒蘇益格的薩克森族諸男爵的軍隊,事實證明自己的身份的確好使。

的確,維杜金德是人盡皆知的英雄,子爵們也都知道,英雄的後裔並沒有淪落,而是被故意安置在遠方繼續做貴族。最近的一年時間,他們更知道這位英雄之孫被髮配到丹麥世界作為一枚棋子,很多薩克森男爵為他捏一把汗,生怕丹麥人將其吞噬。

英雄之孫柳多夫沒有死,被流放的他竟與丹麥人,以及神秘的羅斯人結盟。到底是英雄之孫吶!已經過去半個世紀了,很多英雄事蹟就成了口口相傳的故事。

他們並沒有喪失反叛的勇氣,且因現在法蘭克三位王子全面內戰爆發,處在北部邊疆地區的薩克森勢力無出其右暗地裡蠢蠢欲動。

就像是一捆潑了油脂的薪柴,只差一點火星,即可瞬間燃起烈焰。

他們毫不猶豫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本是不情不願地去石勒蘇益格,現在,男爵、扈從和農夫兵,這些薩克森人無出其右擁護柳多夫是真正的薩克森公爵。

畢竟只有這一條土路北上去石勒蘇益格,羅斯-薩克森南下之路出於各種原因走得很慢,摺合一百二十公里的路愣是走了六天。

然而,出發之際柳多夫手下五花八門的薩克森人構成的戰士(包括石勒蘇益格森林裡揪出來的藏匿者)才九百人,很多人實際是湊數。即便是湊數,當聯軍抵達漢堡時,薩克森軍隊已經膨脹到了五千人之巨!

僅從絕對數字上來看,柳多夫的薩克森軍已經超越了羅斯軍的陸路部隊,這令他頓時很有底氣。

現在,漢堡城就在眼前,即便他只是人口不足千人的堡壘式城市,倒是有著大量村莊如群星拱衛。

柳多夫就站在這裡,漢堡伯爵羅伯特對他畢恭畢敬。

整個漢堡迎來真正是薩克森公爵,本地所有薩克森人支援柳多夫,就是本地區所有法蘭克人震驚了!

事情發展之快也讓法蘭克人容不得震驚,因正值秋收季節,法蘭克農民不可能離開自己的農田,正在勞作的他們被一網打盡看押起來。他們被沒收了全部財產,就剩下裹身的衣物,以及每天有限的食物供應。他們被集體關進十個巨大谷倉裡,為羅斯軍隊和薩克森軍隊嚴加看管。

倒是羅伯特和他的妻兒團聚,他的僕人和最後的扈從也得意保全。事實上,因喪失了絕對精銳,羅伯特的伯爵身份就只剩下虛名,在漢堡地區,他這個漢堡伯爵沒有兵沒有權,沒有任何百姓承認這位貴族的地位。

因不萊梅被焚燬,附近村莊被破壞,逃難的民眾造就了漢堡這一人口稠密區。易北河兩岸是進行農業的好地方,如今法蘭克移民已經在本地薩克森人的報復行動之後集中看押起來,遺留下來的農田被薩克森人佔有。當前,報復行動中的血腥之舉,柳多夫沒看到索性當做不存在。是他下令消除法蘭克影響,現在手握大量一無所有的法蘭克“囚徒”,一個戰術目的已經達到。

柳多夫抵達了漢堡,旋即宣佈這裡作為薩克森公國的臨時國都。

他站在堡壘的塔頭舉目遠眺,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卻也非常魔幻。

羅伯特和他的妻兒已經搬出堡壘,帶著一小撮扈從在城外紮營。

同樣的,龐大的羅斯軍隊也在城外的河邊紮營。

柳多夫知道,這些諾曼狠人再等,很快羅斯王留裡克的龐大艦隊就會從海洋的方向殺進來。內心裡他不希望如此,但漢堡是一面臨河面海的開闊地,羅斯軍會把此地作為大軍營,屆時羅斯-薩克森聯軍即可以逸待勞等著路德維希的反應了。

“啊!我得立刻整頓軍隊。我要立刻派出使者,命令所有男爵想我效忠!不!我還要派出特使,回威斯特伐利亞把家人接過來。對,接人的事放在第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