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溫德為代表的伯恩霍爾姆人還沒有去過東波羅的海,對那裡的地理概況水文資料只有道聽途說的瞭解。

雖然是拉格納靠著一張嘴說的伯恩霍爾姆島民要求結盟,斯普優特還是把此事主要作為自己的功勞。畢竟拉格納是丹麥人,而將島民頭目一路帶到諾夫哥羅德的人可是他斯普優特,一個老羅斯人。

斯普優特甚至一改常態,三艦直接飆船掠過了薩列馬島,甚至不繞至北邊的墓碑島補給一下。

他們在芬蘭灣裡一路狂奔,而三角帆依靠著南風向北衝且速度驚人,這令斯溫德大為震撼。

風帆驅動船隻不足為奇,奈何羅斯人的船不只是大,跑得也很快。靠著傳統龍頭長船和羅斯人比拼速度去戰鬥,就是自尋死路。

斯溫德察覺到了自己所在一條東方的海灣裡,經過一座沙島後,前方赫然出現了巨大而連綿的圍牆。

“這是哪裡?就是你們羅斯人的家?”斯溫德慨嘆道。

甲板上吹風的斯普優特一臉傲慢:“這就是我們新羅斯堡。”

“你們的首領也在此?”

“他再更遠的地方。聽著,我們的旅途還沒有結束。”

總督老科努松對突然回來的海賊團伙非常奇怪,莫非他們剛剛衝到西方就搶到了太多的東西回來銷贓了。

當他帶著一眾男人來到港口意欲搬運物資,看到船隻的吃水線就知他們並無斬獲。

老科努松昂著頭大聲質問:“你們莫非忘了帶什麼東西?你們回來幹什麼?”

“我們要見王公!我要向王公獻上禮物!”斯普優特扶著欄杆笑意盎然地吼道。

“是什麼禮物?”

“一個有意投靠的傢伙。我們就在港口休整一夜,明日我們繼續趕路。”

老科努松一定要知道到底是什麼情況,當他獲悉整個伯恩霍爾姆島意欲與羅斯公國結盟,此乃大好事,他急忙邀請首次到訪羅斯的斯溫德及其隨從吃上一頓大餐。

這位年老的總督甚至把使者直接放進了城市,如此斯溫德也被羅斯人的巨城深深震撼。

無他,這裡太大了!街巷錯落有致,硬化的道路非常整潔,嗅一下沒有異味。他最震撼的還是豐收廣場那巨大的硬化平地,還有圍繞廣場興建的高大建築。

此時的新羅斯堡附近的農田已經完成春耕,以羅斯公國仍舊粗獷的農業,還是播種後就不怎麼照看了。民眾還有著五花八門的生產工作。

斯溫德在城市所見重新整理三觀,他甚至非常向往起這裡的生活。

老科努松有自己的想法,所謂願意投靠的外人見得城市的偉大繁榮,勢必加深他們投靠的確決心。

船隻得了一些補給就逆著涅瓦河繼續前進,正直融冰豐水期,他們不得不靠著划槳船牽引,並聯合使用風帆吸收南風的推力。

龐大的拉多加湖就在身邊,此時的湖泊形成了一條水運交通線。那是一些傳統划槳船,運輸的就是在奧涅加湖畔發現的石材。

石料是冰凍時期發現的,冰層解凍後,大規模的石料運輸已然開始,一批石料已經運抵諾夫哥羅德。

南風伴隨向北流的河水,沃爾霍夫河現在的通航處境有些尷尬,固然可以逆風航行,那速度還是遜於划槳船一路莽到南方伊爾門湖。

三船押韻著斯溫德深入東歐腹地,這裡的湖光山色何止令斯溫德震撼,他驚呼發現了沒有鹹味的大海,之後才獲悉那是巨湖。

名為諾夫哥羅德的城市屹立於河畔,河灘與延伸的區域有著大片的農田。

一副舒服的田園牧歌景象他看得眼饞,也更覺得離奇,想不到凶神惡煞的羅斯人還能自己生產物資?

短時間內這個老島民接觸到太多新奇的東西,他不得不接受羅斯人遠遠強於丹麥諸部落的事實。

斯溫德站在諾夫哥羅德的港口,他與隨從只是謹慎木訥地看著。

斯普優特等人時隔一個月又跑了回來,忙於內部建設的留裡克聽聞通報,不用多想定是出了大事件。

平靜的生活總會因為一些突發事件所打破,留裡克早有心理準備,就是獲悉丹麥人又組團殺過來這種事他也不會覺得離譜,反正有人襲擊就砍回去好了。他不想今年打仗,若是敵人要打仗,那就提前開戰!即便明年羅斯的軍事實力還能再提高五成。

他匆匆走出自己的行宮,甚至身著便服,帶著隨從快步奔向碼頭。只見一群御用海賊這般又跑了回來,怎麼看他們也不像是撈到了大好處。

“到底怎麼回事?你們回來太早了!誰來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在場圍觀的人們都聽到了王公的大聲嚷嚷,尤其是斯普優特,他深知必須得給王公明確解釋。何以解釋?千言萬語都不如一個人物的登場有用。

斯普優特就推搡著初次進入東歐平原區的島民話事人斯溫德,將之推到留裡克面前。

“王公,我們帶著一個寶貝回來了。”

“什麼寶貝?!斯普優特,你最好告訴我搶到了大量的琥珀。”

“是一個寶貝。你瞧,就是這個男人。”

“嗯?!”留裡克十分無語。斯普優特的話實在是無厘頭,難道被其推出的一個其貌不揚的傢伙還能是寶貝?

“這是何人?”留裡克眉頭緊鎖耐著性子問。

斯普優特挺起腰桿:“不如,您來聽聽他的說法。”

所以,當留裡克審視這個男人的時候,男人斯溫德一樣在審視眼前的高大年輕人。瞧瞧現在的場面,大概有上千人聚集在碼頭,人頭攢動人聲鼎沸,似乎還有更多的人湊過來看熱鬧。顯然能有這樣大的號召力的男人,就是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其人就是羅斯人的最高首領。

斯溫德戰戰兢兢,雙腿的震顫根本不是腦袋就能控制的。

“我……我是博恩霍爾姆島來的。我是一個使者……”

“什麼?博恩霍爾姆?”留裡克眼神瞬間犀利起來,眼前的男人其貌不揚感覺很無聊,如果和博恩霍爾姆島有所關聯,那就完全不同了。

留裡克再三詢問一番,赫然獲悉了這一驚人的事實——博恩霍爾姆島民派出了使者,島民的目的非常純粹,即希望與羅斯媾和。

“你是使者,很好!可是,你說話算數嗎?我不太信任你。你看起來就像是乞討者,衣著稀爛,一個低賤的人不配與我交談。”留裡克故意趾高氣昂擺出王者的架勢,一來他是真的傲慢,二來也是嚇唬一下使者。

斯溫德並未被嚇到,他不敢以硬對硬,於自己的榮譽也不會承認自己的低賤。他沉住氣宣告:“我們的島沒有最大首領,什麼事都是商量著來。他們推舉我做臨時的首領,我帶著他們的和平祈求而來。我們只有一個要求,希望你們羅斯人……能夠停止對我們島民的迫害。”

“我迫害過你們?”留裡克撓撓頭,赫然想到確有其事,或者說首開紀錄瘋狂襲擊博恩霍爾姆島,他就是始作俑者。“哦,是有這麼回事。你們是丹麥的走狗,打你們是應該的。”

“大人,至少給我們一個活路。我們想要和平,我們應該好好談談。”

“要談?可以。不過……”

“如何?”

“你不可以如此邋遢的形象見我。”說罷,留裡克就直令斯普優特和拉格納,“你們二位把這個如泥巴里鑽出來的傢伙拉走,去把他一身的泥巴洗乾淨,髒頭髮洗好。明日我再和博恩霍爾姆使者做正式的交談。”

留裡克自覺自己的決意是聰明的,博恩霍爾姆島本身雖不大,其上的島民絕對得有五千人,即便這些年來被經常性的攻擊。

他們派出使者要求和談。和談當然可以,只要付出一個令人滿意的代價,和平條約就能簽署。

當然,他們只能與羅斯簽訂不平等條約,羅斯必須佔有重大便宜。

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那就順勢而為討要好處。該討要那些好處?這就需要花一些時間研究一下。

留裡克令使者沐浴更衣換一身合乎身份的乾淨衣服,順便也是讓此人見識一下羅斯人是怎麼生活的。

因為羅斯公國核心區的生活狀態不僅是安定和平,物資生產效率的大幅提升帶來的是“物資大充盈”。

與工業時代的物資充沛度固然遠遠比不了,比起域外部族的所擁有物資,羅斯就有著巨大的優勢。此乃一種名為“軟實力”的劍,留裡克也看到了,於這個時代毫無家國情懷、多是搭夥過日子的各路維京部族,誰能提供更好的生活方式、更多的生活物資,域外民眾獲悉了訊息就有很大的機率自發移民。

當夜,使者斯溫德一夥兒吃到了麵包也吃到了烤肉。他很不解羅斯王公以如此豐盛美餐招待是為了什麼。他只能主觀的認為羅斯人願意彼此和平,這頓美餐就是和平訊號。

斯溫德猜得是正確的,但沒有完全正確。

時代又不是過去,本著東方之魂的留裡克就是講究款待一下域外使節,以彰顯羅斯王公的慷慨,以及滿足身為一介大國最高統治者對光榮的追究。

換上一個部落首領來覲見,幾頓美餐和溫暖住處都是少不了的。

而留裡克在晚上與歸來的人們開了個小會,他弄清楚了斯普尤特一行究竟經歷了什麼。

但他絲毫沒想到,拉格納才是整個媾和企劃的提議者和執行者,斯普尤特所為實為順水推舟。

整個博恩霍爾姆島已經實質上脫離丹麥,他們欲與羅斯結盟?

留裡克刻意要聽聽拉格納的意見,故被特別聞訊後,覺得時機差不多的拉格納索性不再沉住氣,直接點名了自己的目的:“我們都有著共同的敵人,可恨的丹麥王霍里克。你說過的,有意支援我做新的丹麥王。倘若我成功了,我的丹麥也與羅斯結盟。留裡克,你定是真心實意的,所以我要在丹麥世界積極找尋反國王的人員,組織起來找到時機發動襲擊。屆時我們聯合行動,定能成功。所以我們需要博恩霍爾姆島上的那些人,他們值得被拉攏。”

向丹麥開戰是玩一票大的,留裡克其實還是心有芥蒂。他相信丹麥有著強悍實力,羅斯要擁有絕對的軍事優勢,仍需要幾年時間的力量積蓄。

拉格納的訴求是有建設性的,由他整頓流亡的反國王人士,組建聯軍後再行戰爭。拉格納自己基本難以獨自完成大業,他需要羅斯公國的軍事支援。

博恩霍爾姆島民要求恢復和平就必須付出代價,拉格納要在羅斯的支援下做新丹麥王也必須支付好處。

當然要索要大量的好處,否則羅斯憑什麼幫他拉格納?

未來索要什麼好處未來再說,現在留裡克只想要一個——整個博恩霍爾姆島民的臣服。

留裡克索性下了很提氣的決意。

“我何必與他們結盟?我要那個島嶼劃歸我的統治,我甚至可以委任一個總督,遷移一些島民到內陸地區。我要他們的島嶼飄揚我的旗幟,遊蕩的漁船也掛著我的旗幟。我還要他們組織軍隊在必要的時刻去攻擊丹麥王。”

“啊!這個要求……”拉格納根本想不到羅斯王公想來一記鯨吞。

“怎麼?你覺得我做不到?”

“你一定做得到。只是,僅僅因為一場談判,他們就能臣服於你,我覺得很難。”

“一般理性而言是這樣。”留裡克聳聳肩,戲謔道:“他們不是渴望和平嗎?我就給他們和平。如果他們的使者不接受,那就繼續戰鬥咯。”

站在留裡克的立場,伯恩霍爾姆距離丹麥很近,距離羅斯公國最近據點還是太遠。

倘若當地島民臣服了,羅斯也會因為天高皇帝遠的因素難以直接統治。即便選擇直接統治,治理的成本也太高了。

他給自己設了一條底線——島民不能給丹麥王霍里克賣命。

休息了一夜的使者斯溫德無比期待著與羅斯王公的會晤,由於得到了款待,想來這次會晤必有非常成功的成果。

他在吃過早餐後,被士兵催促至王公的行宮,於此再受一番檢查,以絕對手無寸鐵的姿態面見留裡克。

他謹慎地進入殿堂,只見以身披白熊皮大男子隨性地坐著,其人面前有小桌,桌上有酒有小食。這都不算什麼,且看那木牆上掛著的一圈熊頭實在威武至極。

斯溫德想說些什麼,不料留裡克先行開口了。

已經沒有任何客套話語的理由,留裡克以命令的口吻給予使者一道選擇題:“你們伯恩霍爾姆人,要麼作為我的附庸,年年向我進貢,掛上我們的旗幟,要麼……依舊保持戰爭狀態!”

聽得,斯溫德腦袋瞬間大起來。他本是想到羅斯王國會有這樣的要求,他們還真提得出口。

眼看在場並沒有其他的貴族,之後坐在熊頭之下的披甲武士。

斯溫德倒吸一口涼氣,搞不好自己拒絕了,活著離開幾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