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結果已經大大超越了計劃,卻比計劃的結果好很多,博恩霍爾姆島飄揚起羅斯人的旗幟,這裡已經是羅斯公國的領地。

也許,會是這樣。

當羅斯人及其尾隨的那些瑞典人開啟大規模捕魚之際,剛剛平靜下來的留裡克也不得不思慮一番丹麥王霍里克的感想。

“那個男人一定會採取某些行動!也許我就在這裡等待霍里克差人打探情報?”

“等待?現在還有必要嗎?博恩霍爾姆人很弱。究竟是他們弱,還是我很強?自然是我很強。拉格納和流亡的丹麥人都與我同盟,我何必不做出一些進取?”

“如果我只是被動防守,其他人是否有所非議?如果我帶著他們主動進攻,應該會引來支援。尤其是丹麥盟友的支援?”

留裡克一番思索,他已經動了心思,但是這裡有一些顧慮,他暫不能拿出決定。

現在時間已經不算早,如果發動一場攻擊而消磨掉很多時間,這會耽擱到今年麥子的收穫。看看自己的手下,公國的一批精壯男子盡在自己手裡,在沒有收割機的當下,他們就是收穫的勞動力。大量勞動力因它事耽擱秋收,全羅斯會蒙受損失。

除非,來一次閃電奇襲!如果真的要這麼做,就當帶著征服博恩霍爾姆之餘威,帶著精幹軍隊直接衝殺過去。反正羅斯海軍主力就在這裡,能趁機大肆破壞丹麥王的船隻,這樣他們再試圖反擊,譬如奪回博恩霍爾姆島,想必也要消耗不少時間。

留裡克需要一場會議。

羅斯公國佔據了伯恩霍爾姆,他們清理了石丘上的死屍,聚在一起附以薪柴,最終燒為灰燼。

就像計劃的那般,帶著拖網捕撈術的羅斯船隻更肆無忌憚地展開鯡魚掠奪。

他們利用繳獲的木材、麻繩,大肆製造晾魚的架子。或是點火烘魚,甚至取海水繼續煮鹽。

他們可以用舌頭感知此地海水更鹹,而製作鹹魚乾的自帶食鹽過快耗盡,就地造鹽實為必要舉措。

海邊出現大量的煮鹽工坊,即便析出的食鹽還夾雜一些苦鹵結晶,並不很挑剔的他們就剝離這樣的混合結晶物,碾碎了抹在魚肉上,烤得足夠脫水就儲備起來。

一場夏季的大雨對撈魚作業產生重大影響,遊弋的漁船紛紛歸來。大雨引起風暴,灰色的世界使得撲向海灘的大浪更加駭人。

包括羅斯的戰艦在內,各種船隻進入港灣,繩索將之串聯固定,大船更是拋錨。那些小型船隻乾脆被拉到岸上並卸下船帆。

人們全體躲在大漁村中島民遺留的房舍,雖然氣溫驟降,早有準備的人們披上毯子就此避雨。

任憑戶外的暴風雨如何猛烈,留裡克可是給自己選定一處優渥的避難所。

實則這就是話事人斯溫德的家。

如今的他真真正正作為島嶼的統治者,在羅斯公國的控制下,可以自由行使自己被賜予的權力。

留裡克才是王者,他攜妻斯維特蘭娜將此作為行宮,如若開會,也當在這規模較大的傳統長屋召開。

戶外頗為泥濘,室內意外得頗為乾燥。

傳統長屋雖沒有地板,留裡克注意到斯溫德這傢伙過去定然差人夯打了地面,夯制的硬化地面可以一定程度抵擋雨水侵蝕,就是暫住這樣的地方,斯維特蘭娜實在不喜。

略顯淒涼的夜,只有身邊的這個男人能讓她感受到安全。

兩人裹在毛茸茸皮革構築的“睡袋”中,這裡面溫暖而乾燥,舒適自沒得說。

她下意識地抱著丈夫的胳膊,竊竊私語:“比起我們出發的時候,我覺得我的肚子更大了些。”

“孩子在成長。”

“是啊。只是……如果我參與到戰鬥,也就意味著我們的兒子也參戰了。可是,我並沒有……”

“嗯?”留裡克稍稍提起精神,“你仍舊渴望戰鬥?”

“我……我想。這樣就是為你分憂。”

難道自己的女人這是暗示應該再興刀兵?留裡克實際心裡很是癢癢。他倒是很希望蘭娜說說情話,不過她提及戰鬥之事,自己也就不困了。

蘭娜繼續問到:“等雨停了,我們再撈夠了魚,我們酒回家?”

“就這麼簡單嗎?”

“你?還有別的安排?”

“也許吧。我,想要新的戰鬥。你也想戰鬥不是麼?我就隨了你的心思。”

聽起來就是自己的攛掇引起一位偉大戰士的強烈進取心。蘭娜莞兒一笑:“我只是說說,你……真想再發動戰爭?就是現在?”

“你覺得不妥?”

“我不知道。”

“看看現在的局面,我的艦隊主力盡在這裡,沒有任何人可以擊敗這支海上力量。我發現,一個機會擺在我面前,我不該放棄。”

雖然留裡克沒有透露再興刀兵針對誰,但被襲者分明也不是秘密。

“你要順勢攻擊丹麥王國?”蘭娜口氣頗為吃驚。

“我想。”

“我支援。”她答得非常果斷,甚至進一步攛掇:“那個新丹麥王毀壞了咱們的利益,使得咱們沒法賺錢。我們就該抓住機會,即便不能殺了他,也能重挫他們的勢力。”

妻子的話很有見地,留裡克勃然大喜,一記翻身就將之壓在身下。

此刻的蘭娜雖是在笑,奈何自己已經懷了,就沒法服侍之。

“看來平日裡讓你學的你都記住了。不錯,這是一個機會,我們當把握。倘若我今年就殺了那個霍里克,再把拉格納扶上位,咱們就能在丹麥賺到巨大的利益。”

蘭娜旋即順著話說:“所以,就像你說的,戰爭是解決問題的一個捷徑。”

“是如此,我要召開一個會議,看看大家都態度。大家都支援再好不過,如果有人反對,我就說服他們。”

聽得,蘭娜笑得更歡快。

“你笑什麼?”

“沒什麼。依我看,那些戰士一定都是同意的,他們渴望戰利品。”

斯維特蘭娜會成為公國的女政治家,會成為賢內助嗎?

她斷不會成為賈南風、武媚這樣的硬核狠人,成為大腳馬皇后就太好了。

留裡克身信羅斯的這片土地是可以出現女性狠人的,蘭娜的確只是過去看起來羸弱又文靜,隨著年齡的增長,這女子是越來越剛強了。

至少她現在是不錯的弓手,即便現在小腹在一天天變大,目前仍能持弓戰鬥。

當“機不可失必須果斷開戰”之類的話從蘭娜嘴裡說出來,只怕大部分人心裡都有這般想法,僅僅因為蘭娜是至親之人的關係,可輕鬆地將此情緒說出。

所以,留裡克需要一場會議。

降雨仍在持續,雨量已經很小。

人們還想著雨停後繼續開始作業,王公召集開會的訊息已經傳開。

那些“排級軍官”皆得到命令必須參會,甚至最近投降的奴隸們、新晉傭兵,也必須派代表參加。

這場會議要解決一些既定的大事務,無外乎要討論大軍班師回朝之事,此事大家早已有預估。但一位位戰士覺得此事並不簡單,他們深知自己的王公,斷然不會輕易結束遠征。

最近幾年不打仗?呸!一頭黑熊在打盹,總有小獸去打攪它睡覺,如何不一熊掌拍死呢?罷了還能吃些肉。

一些聰明人做好了準備,倘若再戰,兄弟們果斷跟著王公去戰鬥。

當有人公開說出自己渴望再戰的情緒,話語引起共鳴,越來越多的人討論起大軍攜勝利餘威再戰的可能性。他們越聊越起勁,開始有人篤定王公一定要順勢直接攻擊丹麥。

篤定之人又是何心態?大抵就是討伐伯恩霍爾姆但戰利品就是一堆魚的強烈憋屈。

會議在小雨中召開,狹長的長屋擠滿了人,人數之多僅靠體溫就足以烤得室內非常溫暖。

五花八門的人參與其中,驍勇的羅斯戰士看到竟有一群奴隸也成了與會者,自是對這種人非常不屑。

出身羅斯本部的人們作為傲慢,其他出身瑞典各部落的戰士一樣傲慢。耶夫洛和他的芬蘭戰士們也很有自信。拉格納和他的朋友們眼神如狼似虎。

只有被邀來的奴隸代表謹慎小心,就如同幾隻兔子置身於狼窩,絲毫不敢說話。

留裡克坐在公開的位子,可令大家皆可看清他的帥臉。

所謂開會,大抵是先聽偉大王公的宣講。兄弟們現在最喜歡天天留裡克的高談闊論,最好真的宣佈今年再去砍殺。

會場瀰漫著亢奮的情緒,一雙雙眼睛透露殺意。他們渴望什麼,留裡克已經猜到。

他開始做宣講,關於將抓到的婦孺、奴隸送到墓碑島控制起來,做必要的淨化後再強迫做些生產勞動,這件事可以扔個當地總督辦好,等到真的班師回朝,受過“處理”的伯恩霍爾姆人就能投入到勞動中。

留裡克談了很多,偏偏沒有談及大軍撤退之事。

有著高度軍事嗅覺的戰士們更加興奮,直到留裡克說明他要將戰爭擴大化這件事。

頃刻間,整個房屋恍若爆炸的蒸汽鍋爐,歡呼聲似乎要將房頂掀翻。

在場的戰士清一色是軍官,他們代表手下三十個戰士的意願,戰爭意味著戰利品,他們的概念裡留裡克御駕親征只有大勝,而丹麥人絕對不窮,擴大戰爭意味著兄弟們發財分夙願即將實現。

拉格納一樣舉著雙手歡呼,因為留裡克提及的目標不是別的,正是罪惡之巢的高德弗雷哈根。

那座城市就建在日德蘭半島最北端一處小灣,它的地理位置是扼守海峽,俯視整個半島,以及東部的那些大型島嶼,亦可眺望斯堪的納維亞的挪威人。

丹麥王霍里克帶著他的法蘭克化的丹麥軍隊,對著喪失首領的羅巴德部族來了一記鳩佔鵲巢,但他是傳奇盟主高德弗雷的真正的血脈後裔(他一直強調這一點),羅巴德部族全體歸附,也包括哈夫根的遺孀也認同他霍里克是新夫。

新興的城市高德弗雷哈根被留裡克確定為比徵目標,他形容那裡福集了財富,以及一支強力軍隊。

財富令人癲狂,所謂“駐紮一支強軍”的說法,對羅斯軍隊實在是挑釁。

過去的時代羅斯自有“恐丹症”,這些年來,羅斯艦隻在丹麥海峽反覆橫跳,攻擊丹麥船隻是常事。戰士們有的是傲慢,甚至丹麥流亡者拉格納所部成了羅斯人的勞工,似乎成了留裡克王公的奴僕,這令普通羅斯人對丹麥的高傲更甚。

但不可否定的是,丹麥人手裡擁有不小的財富。

留裡克在大家吶喊夠了情緒安靜下來後繼續宣講:“我們就是要攻擊丹麥王國的都城高德弗雷哈根,如果我們有足夠機會,就燒燬它!這不僅僅是為了財富和戰士的光羅斯榮,最重要的是我們的復仇!”

“這也不只是我們的復仇,也是我們的丹麥盟友的復仇!你們在場的各位都記住。羅斯公國的敵人從不是所有丹麥人,那些與我們結盟的丹麥部族,就是我們可以信賴的朋友,那個來自法蘭克的霍里克做了丹麥王,他和他的追隨者就是我們的死敵。我們!必須明確誰是敵人,誰是朋友。”

誰是敵人,誰是朋友。此言看似簡單卻又是根本性問題。

羅斯公國的大部分精英人員就在這裡,他們帶兵在丹麥無差別破壞,一定有害於未來羅斯與新丹麥的結盟。

與會的丹麥流亡者們原本都是部族首領,他們族人流離失所、大量被殺,而今他們支援的其實是拉格納,並非真的認同羅斯人。他們的訴求與拉格納完全一樣——殺死霍里克。

留裡克的“敵我論”他們聽得耳目一新,這番誓言很受歡迎。

留裡克著重強調:“我們需要的不只是復仇,還有最終復仇後,我們面對的是怎樣的丹麥。我!羅斯王公!我支援拉格納·西格德松作為新的丹麥王。我願意以拉格納結盟,終結羅斯與丹麥歷史上的紛爭。”

此言並未引得羅斯人的驚訝,大家早已達成共識,所謂羅斯與丹麥早晚都要達成某種和平。激進者覺得可以侵吞大片丹麥領地,或是把丹麥人吸收成為羅斯人,乃至吞併整個丹麥,這樣也能得到和平。

那畢竟是太激進的思想,站在留裡克的立場,為了趁早取得貿易的巨大利益,需要一個與羅斯交好的丹麥王。

那些丹麥流亡者的盡是錯愕態度,他們即可勾下頭議論紛紛。

“喂!丹麥人,公開說明自己的想法吧!”留裡克猛地說。

“還是我來說吧!”拉格納乾脆站起來,他目光如鷹般犀利,透過眼神即可看到他的野心。“朋友們,羅斯王公自持我奪取王位,你們也當支援我。我的名號你們也知道,我仍有一支軍隊在羅斯接受訓練。很多人反對霍里克,我會找到他們吸收他們。我會建立一支強大的軍隊,會徹底消滅霍里克,我將成為丹麥王。就像羅斯王公說的,羅斯並不是我們的敵人,我們與羅斯有共同的敵人,就是法蘭克人。北方分紛爭都是法蘭克王國的陰謀,他們引起我們自相殘殺,最後他們會像是侵吞薩克森人一樣侵吞我們……”

聰明人聽得出拉格納並非在給羅斯人站臺,也公開表示自己並非羅斯分僕從者。

雖然流亡者們基本成了“光桿老將”,他們天然有號召力,是可以在丹麥重新拉出部眾的。

只是現在丹麥王霍里克的勢力非常大,有實力的反抗者在抗爭戰敗後大規模逃到挪威,甚至是不列顛的維京約克王國。缺乏實力者都在丹麥蟄伏,他們雖是見風使舵者,發現機會後也會突然崛起參與反擊。

留裡克接過拉格納的話語,繼續道:“約克王國的國王是我的兄弟,我們向奧丁許過誓言。我們羅斯人與挪威人也無糾紛,過去有很多商業交易。瑞典人則是我們羅斯的傳統盟友,如果我宣佈與未來的丹麥和解,瑞典也必然與丹麥和解。朋友們,我們北方人都是奧丁的戰士,我們都說著諾斯語,我們自相殘殺只能便宜了法蘭克王國!我們所有王國、部族都應該結盟,我們應該自由安全的做生意,我們應該合力反擊法蘭克。就像你們丹麥人任用的偉大的高德弗雷,他反攻法蘭克才被你們尊重……”

留裡克這番話語主要是針對,在場的丹麥流亡者,流亡者們覺得這話很中肯,而羅斯人也覺得很有道理。

一個靈魂質問觸及所有人的心——都是奧丁的戰士何必在法蘭克王國的挑撥下內戰。

一個巨大的共同敵人被確立,就是法蘭克王國!新王霍里克也是公認分法蘭克豢養的走狗,其人向法蘭克王子路德維希下跪之事傳得到處都是。

“我個人願意與羅斯結盟!”一位流亡者已經被感化。

如此一來,眾多流亡者欽佩於留裡克構想的一副美妙的“北方反法蘭克聯盟”的概念,至少現在可以和羅斯結盟,組成聯軍暴打共同敵人霍里克的老巢高德弗雷哈根。

“那就幹吧!我們當趁著溫暖期儘快行動。”拉格納鼓動到。

驍勇的阿里克起立:“我支援拉格納兄弟。我們去年合力燒了法蘭克人的不萊梅,今年就燒了那個高德弗雷哈根。”

甚至是商人出身的藍狐也力挺這場戰役:“我們雖有一千五百人,每個戰士都不一般,我們又有強大艦隊,縱使霍里克拿出五千人,優勢仍在我軍!”

戰爭已經是離弦之箭,留裡克無法收回也不可能收回。

他果斷下令:“此戰我們當集結力量,組織羅斯、丹麥、瑞典聯軍。我會要求那些尾隨的瑞典漁民也參戰。我們都是奧丁的戰士,就以奧丁的名義討伐法蘭克的走狗霍里克,恢復我們北方人的榮耀。”

接著,整個長屋因維京戰吼而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