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人在夜色中拼命逃離,他竄到木牆之下大聲呼喊。

城牆上的衛兵注意到此人的存在,他們頗為詫異於去談判的拉斯姆森這麼快就回來了?

繩索被放下,拉斯姆森做一個繩套以讓一隻腳踏著,之後雙手抓住繩子,嘴巴叼著摺疊好的紙信,被守城戰士拽了上去。

他一歸來就被緊張兮兮計程車兵大肆盤問:“情況如何?羅斯人到底想怎樣?”

拉斯姆森還能怎麼說?總不能告訴兄弟們羅斯對攻城的計劃充滿信心?何況一般的戰士還是不要知道許多內情為妙。

他百般勉勵:“你們堅持站崗觀察情況,為我敞開一條路,我要把羅斯首領的要求告訴王!”

雖然這位勇敢的信使沒有說明情況,瞧瞧其人說話的態度,想來談判之事凶多吉少。因為兩位隨從沒有歸來,拉斯姆森喘粗氣的模樣分明就是逃亡。

內城到處是坐地睡覺的人們,得益於現在是北歐地區最溫暖的時節,穿著皮甲蜷縮一團如犰狳,這樣握著劍、斧睡覺不必擔心著涼。他們也不敢卸下皮甲或是硬皮,生怕羅斯人突然發動突襲而自己不能立刻展開反擊。

丹麥王霍里克就在自己的宮殿裡,一坐偌大的尖頂長屋裡,他無意與任何一名妻妾纏綿。他寢食難安夜不能寐,被數量不明的羅斯軍隊包圍是絕無僅有的事情,直覺使然,他覺得此戰比之前對付法蘭克軍隊時還要兇險。

霍里克的擔憂不無道理,單輪“圍城戰”這種戰法在東方毫不稀奇,甚至往往變成一種常態,但在當下的歐洲世界是極為罕見的。

歐洲的傳統軍隊更願意是各個領主親率自己的扈從和農民兵走向戰場,以領主的旗幟統領這支軍隊,多個領主帶領各自的軍隊排成互不從屬的陣列。

戰鬥雙方多是秉承這樣的陣列模式,接著便是鼓聲號聲後兩軍衝擊碰撞劍斧對砍。

他們甚至不怎麼使用弓箭,勝利者總是垂青於步兵多、騎兵多的一方。

一場曠野的戰鬥往往解決貴族們的大部分恩怨,圍城戰與攻城戰是難以事實的,往往也意味著出力不討好。

但羅斯軍隊在留裡克治下分明是跨時代的軍隊!任何的溢美之詞都是多餘了,軍隊是否武威,必須由實戰證明。

就當逃亡的拉斯姆森要把信件送到霍里克手中之際,留裡克這便也不是全軍呼呼大睡。

深夜裡只有士兵的鼾聲、木柴燃燒的噼啪聲、溫潤南風的風聲,以及一些低沉的轟隆。

來自旗艦船艙裡的零件全部運抵海灘,一具攻城武器正在拼裝!

丹麥人的城牆是木頭所造,它能有多堅固?

工程衝車正在組裝,兩輛雙輪車拼湊成基地,一顆早已砍伐的松樹被從船上卸下漂浮海水中就被拉上岸,而今這顆樹的樹幹連結上了錐形的青銅撞角。此樹幹就是衝車的核心單元,大量被拆毀房屋的平直木樑直接扔到衝車上,以此再增加重質量,求得撞擊時更大的勢能。

預製好的零件進一步組裝起衝車頂部的防箭、防石的框架,預製的木板直接擺上去,士兵舉著小錘將釘子砸下去,以此釘出堅硬頂蓋。

重型攻城武器務必要在戰場製造,為了高效組裝,羅斯軍帶齊了零件。武器搞得如此多的花樣絕非留裡克的刻意為之,一切都是來自於血的教訓!

難道這座高德弗雷哈根比坐落於厄蘭島的薩克森移民的博裡霍爾姆堡壘還要噁心?

只要有了這樣的攻城衝車,留裡克完全不擔心守軍是潑熱水還是砸石頭,頂蓋不但能擋住落下的雜物,下端計程車兵可以推動衝車本體去撞,亦可拎著雙刃大斧去砸牆,敵人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木牆被一點點破開。

不過這樣的攻城衝車對於丹麥軍隊並非完全陌生,按照法蘭克人的說法,這種武器叫做“戰豬”,靠著蠻力直接撞碎堡壘的大門,這就是一年前丹麥將領斯塔德得以學著法蘭克人的模樣搞出衝車撞垮羅斯商鋪的牆。

只有羅斯軍隊的另一種武器——強勁的箭矢。現在的丹麥王霍里克對它已經不陌生,去年的那些情報的確是完全真實,只因他今年看到了羅斯軍可惡箭矢的真實威力。

羅斯軍計程車兵們能忍受在海洋裡上下起伏中入睡,耳邊傳來叮叮咚咚的聲音一樣能無視之入睡。

夜間的站崗計程車兵照例進行著輪換,隨著時間的推移,短暫的黑夜看起來要過去了,天空變成深藍色,顯然丹麥軍隊不會發動破曉突襲。

另一方面,就在夜深之際,拉斯姆森將留裡克的親筆信原原本本地送到了丹麥王的手裡。

一份奇怪東西成了書寫的載體?手感像是一種絹帛,只是一撕就碎。

霍里克王本就心情不悅好似一塊石頭壓住心臟,這下接著油燈看到信件的內容更是急火攻心!

他三兩下就把紙張撕了個乾淨,勃然大怒道:“羅斯王公本人來打我?!那個惡棍還要用我的頭蓋骨做酒碗!傻瓜!應該是你的頭骨做我的碗!”

霍里克王氣得圓臉漲紅,事情已經非常明瞭,羅斯人非但不接受任何的談判,只怕也看出來了自己打算拖延時間的計謀。霍里克放棄了幻想,既然羅斯王公挑釁式的要在天亮後發動進攻,那就打吧!

霍里克不忘對著一地的紙屑再跺上幾腳,等著拉斯姆森的臉:“羅斯人要殺了我!而我也想要殺了他們。明日就是決戰之日,我們得多準備一些石頭、陶罐,就用這些東西把羅斯人砸死。”

聽起來這是在詢問自己,驚魂未定的拉斯姆森急忙附和:“大王高見。”

“羅斯人真是欺人太甚!你既然進入了他們的營地,快告訴我你的見聞。羅斯人到底有多少兵力,還有他們的武備。”

可拉斯姆森在夜幕下有沒有遊歷羅斯的全部營地,他能看清多少呢?

“羅斯人大概有三千人,很多人裝備弓箭,他們有一種平躺的弓,恐怕此物就是他們射擊精準的關鍵……”他嘀咕道。

“還有呢?”霍里克催促。

“羅斯王公非常年輕,只怕連二十歲都沒有。這樣的男人往往是勇敢的,也通常最沒有分寸。”

“這個我可以理解,所以他要殺了我。我就奇怪,我現在不想招惹任何的君主,怎就遭到了這個東方的傢伙瘋狂打擊?”

拉斯姆森嘴巴打顫,此舉為霍里克察覺。

“你?你又看到了什麼?快說,我恕你無罪。”

拉斯姆森壯起膽子,索性直言:“我想我已經知道了原委。這是羅斯人的復仇!就是因為咱們的斯塔德在海澤比殺了很多羅斯人,這就引得羅斯王公的憤怒。而且,那些隊伍裡還有背離我們的叛徒。”

霍里克即刻警覺起來:“摧毀羅斯人的商鋪是一個敗筆,這個我承認,如果僅僅死了一些人,羅斯人就要全面進攻這至於嗎?不不,是羅斯人覬覦的權勢。至於那些人叛徒?莫非襲擊我們的還有那些流亡者?”

“是拉格納。”

“啊?毛褲拉格納?那個逃跑的懦夫沒有死?”

“非但沒死,我注意到羅斯人籠絡了很多流亡者。那個拉格納說了,此戰是他的復仇。”

獲悉訊息,霍里克的雙腿也不禁打顫。此時此刻他不得不思考一些非常深入的問題——到底有多少丹麥領主是真心承認我的?

一個恍惚,他覺得派出去的信使不會拉來多少勤王的軍隊,而各地的流亡者被同樣說著諾斯語的羅斯人籠絡,組成聯軍要把自己幹掉。

霍里克曾想到這件事,只是他做夢都沒想到,這場決戰竟在自己稱王之後的一週年就到來,就彷彿整個丹麥以及外部維京勢力故意趕在這個日子挑起戰爭。

三千人不是一個小數目,羅斯人的船隻非常大,自然也不可能再以划槳長船之數量估測敵軍兵力。他姑且相信拉斯姆森就羅斯軍兵力的描述,再看看自己的軍事力量,反而是人數上的劣勢。

恰是因為拉斯姆森張口就來的“三千人”,以及羅斯王公堅決的態度,使得霍里克不敢輕舉妄動。因為羅斯人的核心營地已經堡壘化,他們防著自己發動夜襲,且有龐大的兵力,施行夜襲對丹麥有弊無利,且軍隊需要今夜的修養保持亢奮敬禮。

丹麥的戰士們呼呼大睡,肩頭承載巨大的壓力,霍里克只能昏睡到天亮。

當天空放藍,東方的太陽即將衝破海平面時,高德弗雷哈根的內城盡是牛角號聲。

丹麥人在大肆吹號,感覺上就是他們要開門發動全力反衝擊似的。

這很有可能!

留裡克早就甦醒,羅斯軍隊也都甦醒。大軍忙著烹飪早餐,以為今日的攻城決戰補充好大量體能。正直大家忙著烤魚煮麥粥之際,丹麥人的密集號聲引得羅斯全軍緊張。

“該死的丹麥王,他們有可能對我軍反衝鋒。你們帶著軍隊保持戒備,所有扭力彈弓蓄力……”留裡克發號施令,眾將立刻照辦。

一下子,羅斯軍保持高強度戒備,持盾的步兵已經構成盾牆,劍盾手後有聚集有斯拉夫人構成的一團長矛陣。

一批身在極其魁梧的戰士披上了鐵片重甲,戴上僅僅留觀察窗的掛上熊頭的頭盔。此乃留裡克頗為自豪的“鐵人”,是真正的重甲軍團,兵員也都由他的近衛傭兵構成,其頭目正是格倫德。

一百餘座扭力彈弓,以及多達六百人的持弓弩戰士,武器一致對準高德弗雷哈根內城方向。

可丹麥人的號角吹個不停,漸漸地羅斯軍的警惕讓位於麻木。

戒備的阿里克希望一場痛快砍殺,雙手持斧的披著重甲的格倫德更是希望早點砍殺了敵人就把這身極重的鐵甲衣脫掉。

似乎大家這是在於空氣鬥智鬥勇?

留裡克漸漸覺得此乃丹麥軍隊的疲兵戰術,敵人暫不像是要出城攻擊的模樣,他又下令留下弓弩手待命,其他人趕緊吃飯,吃飽了就與弓弩手換防。

羅斯人一直保持著戒備,知道全軍飽餐了一頓。魚肉混合著煮爛的小麥在肚子裡,戰士的身體充滿力量。

“你的敵人在吹號在敲鼓,我們要做什麼?我們也要吹號!”拉格納氣勢洶洶地向留裡克諫言,換來的自是完全的支援。

留裡克堅毅的眼神面相所有整裝待發的將士們,他拔出劍指向木牆的方向:“奧丁的戰士們!神王的祝福會在你們的身上發出神威,贏取光榮與復仇的時候到了!現在跟著我,進攻!號手!吹號!”

那些被組織起來的持號人合力吹響號角,持者也拼命敲打。

全軍有節律的吶喊出維京戰吼,這一積極訊號向守城丹麥軍隊表達的之後一個意思——羅斯軍隊開始進攻。

軍隊沿著曲折的巷道前進,一批持十字弓的戰士在前,劍盾手在後。先鋒軍團有五百餘人,那是阿里克帶著的羅斯軍第一旗隊的老兵們,以及拉格納帶領的流亡丹麥人構成的同盟軍。

那些博恩霍爾姆島的奴隸兵也在其中,只是他們的衣著太過於隨意,不如阿里克、拉格納所部衣著統一。

巷道不可避免地分散了羅斯軍的陣線寬度,倘若這個時候丹麥軍隊可以發動一場騎兵衝擊,是有機率沖垮一部分羅斯軍隊的。

但霍里克王選擇了保守的戰法,他下令城內號手拼命吹號,也是召喚迷糊的戰士們甦醒並積極備戰。

持弓的丹麥戰士紛紛站在城牆之上,一批石塊和瓦罐也運抵城牆。

在城下,迷迷糊糊的戰士猛拍自己的臉,他們排成密集的陣型站在城內的空場處。

騎兵隊恢復了神采,他們手握短矛如牆般毅力,等待著國王霍里克的命令,隨時開啟城門衝出去與羅斯軍廝殺。

霍里克騎著他的名駒,他覺得此必是一場惡戰,為了自己的榮耀他必須戰鬥下去。所以雖然明明有可以逃亡的後門,即便最終還是要撤,那也必須是在防禦不敵時才能撤離。

他甚至將城裡的女人也動員起來,丹麥的女人把辮子盤在頭上,或是紮成一團。大量的步兵是沒有甲的,這些女人更是僅有皮衣和布衣。她們一手是圓盾一手是劍,臉上塗抹著淡藍色或是黑色的紋路,彰顯自己的勇敢。

如果是單純的劍與盾的廝殺,霍里克實際佔有巨大的優勢!

但留裡克不想讓自己的敵人有時間展現那些該死的優勢。

一眾羅斯士兵護送著一座“小房子”在運動,它被多達三十人合力推動,如此踩在逼近內城的斜坡上快速移動。

朝陽照在審批鐵甲衣的戰士身上,格倫德和他的夥計們構成五十名的“破陣鐵人”,他們普遍帶著雙刃戰俘,破綻搏殺是任務,進抵木牆下直接砍掉木樁也是任務。他們就是戰鬥工兵!

霍里克絲毫不是羅斯軍在進軍途中存在劣勢,戰場另一邊的留裡克也是在賭,他做好了自己要損失部分兵力的心理準備,但自己的僅對已經抵達內城的大門之下,敵人還是沒有絲毫出城決戰的意思。

“好了,最麻煩是時間已經過去,現在是我表演的時間。丹麥王,你的頭蓋骨我就收下了。”留裡克滿意地笑出聲,因為他的軍隊已經成功的在敵人的城下完成列陣,合適攻城全看自己的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