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由三十名戰士構成的長船,正以最瘋狂的速度奔向新羅斯堡。

羅斯特有的凹陷型船槳,正在海水裡拍打出驚人的浪花。這艘船隻得到的命令是四天時間必須直接衝到新羅斯堡,故而甄選的划槳的戰士不但認識路,也是耐力上的強者。

他們深知自己的使命,長船果然在計劃的時間衝到了新羅斯堡。

積極於內部建設的新羅斯堡居民們,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當麥苗開始快速成長之際,首領大人居然下達了集結令。

駐守此地的長官科努松驚訝的獲悉,會有五百個諾夫哥羅德人要以羅斯同盟軍的身份加入羅斯軍隊,真可謂全所未有的奇聞呀。

“難道我們面對的大戰,已經是我們單獨的力量無法抗衡的?”

傳信的人們並不知道更多的細節,他們迅速在新羅斯堡本地招募了一百名有意參戰的諾夫哥羅德移民男子。他們的使命尚未結束,只因大將阿里剋意外的不在這裡。

阿里克必然就在諾夫哥羅德,在他的老丈人家當著大爺呢!

的確,阿里克和他的一票身經百戰的夥計們,現在就是諾夫哥羅德地區當之無愧的王。他獲悉的諾夫哥羅德政治生態是這樣的,白樹莊園是穩健的僕從,松針莊園是富裕但不安定的沒有被馴化好的犬,其他的莊園都是一群騎牆派。

阿里克的大軍駐紮在白樹莊園,此地也成了收取貢品的“倉庫區”。一大批的皮革,就是本地人能提供的最關鍵的春季貢品。

哦,當然還有一批蜂蜜。

甜蜜的滋味讓阿里克無法自拔,他真是愛上了在諾夫哥羅德備受崇敬的日子,他天天喝蜂蜜水,天天吃烤肉。

畢竟驍勇的羅斯精銳,他們可是扛著十副鋼臂十字弓抵達諾夫哥羅德,很快便帶著兄弟們在東歐的密林射殺了多達二十頭棕熊,如此戰果震撼了整個白樹莊園,也令即將到來的斯拉夫節日多了新祭品。

不過論及感情,莊園主裡古斯,他並不覺得阿里克非常高貴。他實則基於本地傳統,把鐵匠卡威看做自己第二個兒子,將牙牙學語的混血的外孫庫茲涅斯拉夫作為掌上明珠。他更是期待快要長到十二歲的留裡克,更是期待那個孩子真的長大後繼承羅斯大統,這樣當漂亮的小女兒嫁過去,他又能驕傲的自稱留裡克也算是自己的兒子。

突然間,羅斯部族的軍隊召集令不可思議的傳到了諾夫哥羅德。

阿里克大吃一驚,裡古斯驚得幾乎昏闕。

因為,信使仍然要求白樹莊園出兵四百個男人為羅斯人打仗,而這,幾乎是莊園絕大多數的男丁。想到戰爭,裡古斯就想到死亡,他下意識做出最極端思考,就是自己的男丁全軍覆沒,整個白樹莊園也土崩瓦解。

有個麼個瞬間,他覺得此乃羅斯人的陰謀,所謂男丁全部戰死後,莊園的女人不就盡數成了羅斯人的妻子?

“不行,損失不能僅讓白樹莊園承擔。”

裡古斯又不是主動獻媚去做他人的獵犬,他的族人無法忍受松針莊園的欺負,這才找尋一個外來的靠山。他需要依靠羅斯人的武力來維持白樹莊園的現狀,倘若因為羅斯人的戰爭,大量莊園男丁戰死豈不是本末倒置。

這不,他這個老傢伙急中生智,教給統帥阿里克一個無法拒絕的計劃:召集各個莊園的的勇敢者,召集四百人,為羅斯人打仗。

瞧瞧白樹莊園的現狀,大部分男人也是偏瘦弱,撩開麻布衣服都能看到清晰的肋骨,這種人也配當戰士?倒是有些男人讓阿里克覺得符合了一名戰士身體素質之底線,可惜白樹莊園的這類人太少了。

要完成叔父大首領,哦,現在應該叫做羅斯公爵,要完成公爵的命令,濫竽充數可不行。

故而,一場戰爭召集令緊急下達,各個莊園開始極不情願的派遣他們中的精壯男丁,他們迫於羅斯人的淫威不敢不從,這下的場面真可謂是妻子孩子抱著被迫出征的丈夫痛哭流涕,以些不受羅斯人待見的乾瘦的傢伙則是偷著樂。他們自己準備武器,其中幾乎都是粘著骨片和石片的矛頭,畢竟本地區鐵器仍沒有真的普及,石器依舊是極為重要的工具和武器。他們更像是獵人而非戰士。

一支軍隊集結完畢,他們的眼神裡沒有鬥志,只有對戰爭的無限恐懼。

難道這群懦夫也能變成戰士?阿里克對此深表懷疑,他實在也弄不清楚首領的需求。

很快,來自多個莊園的被選中的男丁,在白樹莊園的羅斯人的泊地集結。

他們都帶著一點從家裡拿的乾糧、煮麥子的小陶甕,乃至更換的粗製皮靴,禦寒的大麻布毯子。林林總總東西多被塞進一個大麻布口袋裡背在身上,禦寒的毯子捲曲成捆掛在他們的短矛上。

很多男人,他們知道自己是去打仗,先不談未來命運如何,他們姑且以進入密林打獵的一身行頭接受羅斯人的召集。

許多人手頭的武器就只有一把簡陋的短矛,個別人還攜帶了投石索、短木弓和少量箭矢。他們骨頭的箭簇無法打穿羅斯人的甲,他們的矛頭如同玩具。

他們所謂的武器都是垃圾,姑且看在其中的男丁有二百人來自白樹莊園,阿里克索性不發表任何厭惡的言論,他實在不想口嗨妻子孃家的莊園。

不管怎麼說,這麼一群“垃圾”也是他被授權統轄的兵。

羅斯人在諾夫哥羅德逗留的日子即將結束,又是一個緊張的夜晚,白樹莊園的“廟宇”,也就是一間特別的木屋的門口燃起大量的篝火,在一團團篝火處聚集著大量的人。

多個莊園的祭司聚集到這裡,甚至連對羅斯人很有仇恨松針莊園主卜魯德涅,他也派遣了五十名所謂計程車兵,以及莊園祭司。

卜魯德涅,他本質上就是一介大地主。去年的災情影響的實則是整個歐洲,邊緣抵達的諾夫哥羅德地區依然受災。加上羅斯人的加緊盤剝,松針莊園的日子很不好過。他鼓動一批無力交租子的農民給羅斯人打仗,以此免除債務。畢竟這些人本身也是依附於松針莊園生活的人們,他們並非核心,這些人幾乎是兩手空空的被踢給了羅斯大將阿里克。

那些祭司在烈火中做著儀式,眾多的女祭司在渾身抽搐中唸叨著晦澀的祈禱詞,時而又敲打手裡的皮鼓、木條,又發出鳥鳴狼嘯。

其實阿里克和他的軍隊剛剛抵達諾夫哥羅德,各個莊園的居民正準備迎接他們的“達日博格節”,所謂祭祀太陽祈求麥苗成長之際的風調雨順。

他們剛剛結束節日,甚至祭祀神的熊自然是羅斯人獵殺的的油脂還是溫熱的,羅斯人的戰爭動員令就下達了。

這一次,所有的祭司都在祭祀他們的戰神佩隆。

“佩隆?那是個什麼東西?可有我們羅斯人的奧丁更值得敬畏?”

阿里克根本不想搭理本地人的祭祀活動,而且數以七百計的正兒八經的羅斯戰士,在嬉笑聲中看大戲。

他就待在莊園主裡古斯的家中,油燈將整個房間照得至少可以看清他者的臉。

他盤腿坐在木地板上,隨口道:“哎,戶外實在喧囂。結束這場祭祀,我就必須把它們全部帶走。”

“是,您吩咐的事我都準備好的,但願這一切能讓您滿意。”裡古斯的態度很是恭維,即便自己的女兒女婿全都在場。

唯獨讓裡古斯高興的是,這位年輕的羅斯驍將迎娶的也是自己莊園的女人,他已經學會了很多斯拉夫語言,使得大家的交流變得頗為順暢了。

但這員驍將無法繼承羅斯大統,裡古斯對阿里克的只有對發飆的忌憚,並無真正的敬畏。

阿里克點點頭:“各莊園繳納的貢品我已經看過了,他們都是我們的財富。有一件事我需要告訴你們。”

“請說。”

“勝利必將屬於我們,作為對你們支援的犒賞,也許大首領會非常高興的減免你們秋季的貢品。你們白樹莊園是最忠誠的獵犬,你們出兵也是最多,比起其他莊園,武器狀況也更好。”

“哦,那真是謝謝您的誇獎。”裡古斯干癟的臉露出一絲微笑。

阿里克看看左右,又探著頭,嚴肅的做出一個許諾:“我的大首領……哦,是公爵大人欽定的戰爭酋長,這一次我將帶領一千人負責一個很重要的任務。你們諾夫哥羅德人必須做出一定作為,作為報酬,你的人也可以在真正中瞅準機會給自己撈戰利品。按照我們的傳統,凡是為我們打仗者,他們掠到的戰利品他人不能掠走。”

聽得這個,如同一棵枯死的大樹冒出新綠,裡古斯振作起來,連帶著旁聽的長子梅德維特也挺直身子。

“啊?!難道我們的人也被許可……”

“是啊。因為他們是戰士,只要他們足夠勇敢。”阿里克依舊繃著嚴肅的臉:“好好想想吧,其中的佼佼者會一戰富貴。聽著,我們羅斯人只崇拜戰場中的強者。對於懦夫和怯戰者,只會遭到同伴的驅逐。但願你的人不乏勇士。哦,這裡倒是有一個勇士。”

阿里克猛然舉起右手指著梅德維特,以古斯拉夫語發號施令:“你!你是一位強壯的人,也是我弟媳指倚靠著裡古斯身邊的丫頭片子斯維塔蘭娜的兄長,你身份足夠高貴。跟我走,作為所有諾夫哥羅德軍的指揮者!”

在阿里克下令之前,梅德維特對此毫不知情。

阿里克的命令就是絕對的,哪怕梅德維特不想貿然的離開故土,為了榮譽和莊園的未來,他在驚心動魄中接受了這份安排。

恐怕這一切都是命運!

入夜,阿里克住在白樹莊園的莊園主宅邸的一間豪華臥室裡,他摟著自己的佩拉維娜,聽著她輕柔的喘息,以及旁邊的吊籃處,僅有一歲多的長子阿斯卡德更微弱的呼吸。

他曾經覺得統帥五百名戰士已經是一個極限,而今,自己已然得到授權,可以統轄一千人。

但是且慢!難道真的只有一千人?墓碑島還有那麼多兄弟,他們全都被招走遠征了?

雖說自己無權率兵遠征,墓碑島仍會集結超過一千人,倘若再加上在島嶼中拓荒的婦孺,能被自己直接控制的人員一度就逼近了兩千人。此戰恐怕並不會全體參與到大戰中,能統轄如此之巨的兵力,阿里克判斷自己的人生又達到了一個巔峰。

他……已經開始幻想一些特別偉大的事。

黑夜中,微弱的月光透過關閉的木窗縫隙,他的眼神藉助微光看著承載兒子的搖籃。“阿斯卡德,也許你能有更偉大的作為呢。”

次日,廟宇門口的發白的炭塊還在慢燃,大量的長船集結待命。

時代確實變了,羅斯人因為新羅斯堡的重要據點,他們可以長期的賴在諾夫哥羅德不走,並比較頻繁的穿梭於涅瓦河拉多加湖沃爾霍夫河整條水道。

每年兩次的貢品他們必須交付,羅斯人卻犯不著一年跑兩趟來取得。

阿里克留下二百名羅斯戰士,繼續在這裡吃他們的喝他們的。這二百人實則也有講究,因為有一百人的妻子都是白樹莊園的女人,因為這份姻親關係,阿里克很放心他們可以鎮住整個諾夫哥羅德地區,也會得到白樹莊園的愛戴。

出征的人們陸續開始上船,眾多的斯拉夫“戰士”可謂這輩子第一次踏上瓦良格人的戰船。他們被勒令暫且卸下行囊,又在聲音粗魯的羅斯人的命令下,不得不謹慎的雙手捧著沉重的船槳。

似乎划槳之舉和他們過去的劃小船沒區別,然而羅斯人的槳超越了他們的想象。

祭祀犯不著進行第二次,倒是整個白樹莊園的居民齊刷刷聚集在河畔處。

有多達三十艘長船,以完全的超重姿態,載著近千名各類人員和一批搜刮的貢品,它們構成緊湊的一字長蛇陣,沿著沃爾霍夫河漂向拉多加湖。

“現在,離開你的故鄉,我們要去打仗了。”卡威收了船槳,摟著自己有些傷感的妻子,眼神望著北方。

“打仗,你也要去嗎?”莉莉婭又是懷抱著自己的孩子,望著丈夫的鬍鬚。

“當然。我是工匠也是戰士,我的族人們需要我為他們修繕各種武器。”

“可是,那是戰爭!”

“怎麼?你突然擔心我了?”

莉莉婭輕輕勾下頭,看著襁褓中孩子的咿咿呀呀心情複雜。

以前她的確不擔心卡威參與的遠征,在見識到羅斯人的赫赫軍威後,誰敢說他們會打不贏?如今做了母親,她出於一種本能,希望丈夫不要去冒險。

時局豈能因為一個或多個女人的期望產生變化?

卡威,他放不下自己的妻兒,也更放不下部族的兄弟們。

幾日後,一支人數更加龐大、船隻更多的船隊,在羅斯驍將阿里克的帶領下,他們在新羅斯堡卸下了一批貢品,又得到一批武器、工具的補給,船隊進入到芬蘭灣。

他們將風帆清一色的調整合適的方向,在南風的吹拂下,愣是以非常快的速度前行。

連續三個晝夜的航行,他們看到了朦朧群島處的火光直接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