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奇怪的隊伍出現了。

他們有約莫三百人,各個披著厚實的皮革,頭上頂著絨帽雙手穿戴手套。皮衣之下是另一層皮衣,皮帶束腰其上掛著手斧和匕首。

他們的背上都揹著棕色粗麻布的雙肩揹包,包裡塞著一堆麥子和肉乾,乃至烹煮用的小陶罐和勺子。

搭帳篷用的麻布被捲起來,捆在揹包上方。他們以引為傲的劍也掛在揹包上,不少人還攜帶了木頭十字弓和三十多支輕箭。

他們的負重已經極大,故而每個人還拎著一支捆上匕首的哨棒充當行軍手杖。

如此裝束也算是獵人?說他們是一支遠征軍也完全不為過。

這群人都有一雙巨大的黑色眼睛,那當然不是眼睛,而是佩戴護眼的墨鏡。

如此種種真是看呆了遠道而來的老埃裡克一家。

他根本想不到,狩獵的羅斯人居然這麼講究。也許正是因為這個,他們才有強悍戰鬥力。

一頭大熊恐怕相當於多名勇敢戰士的戰鬥力。

老埃裡克在東方探險的時候,偶遇過一群人(實際是克里維奇斯拉夫人)的獵熊。那些傢伙端著鐵製的長矛,二十多人廢了很多力氣,才戳殺一頭熊。

他也看到了,狂暴的熊一個巴掌,就把一名獵人拍死。

那些傢伙需要買鹽,自己恰好願意賣到一批鹽,可他們拿不出銀子就只要出售皮革。

在丹麥地區,當地的熊早被殺了個乾乾淨淨。熊被所謂力量鄂象徵,老埃裡克很清楚那些丹麥領主的喜好。

領主們都是美色纏身,擁有許多妻妾不能算是驕傲的,他們需要金銀器皿豐富自己的餐桌,需要猛獸的腦袋作為宅邸的裝飾物。

聯想到羅斯首領宅邸的那一牆熊頭,以及這支極為精悍的狩獵大軍,他可以聯想熊的末路。

今年羅斯人的“北狩”是非典型的,狩獵是嚴冬活動的一部分,而且這與勇氣的讚歌毫無關係。

獵人們為了利益,留裡克為了是得到資源,而那些僕從的養鹿人,他們的任務就是驅趕馴鹿去北方冬季牧場,至少馴鹿是無視北極的嚴寒。

一支龐大的馴鹿雪橇隊被組織起來,拉雪橇的盡是溫順的母鹿。那些被繳獲的擁有極長鬃毛的矮種馬不在其類,它們並非極度耐寒的牲畜,而留裡克看中了馬匹脖子上的那一堆極長的鬃毛。

比起浸油的麻繩弓弦,顯然馬鬃毛是更可靠一些的材料。那些馬匹慘遭剪毛,作為交換它們目前也被好吃好喝供著?待到明年春季?這些馬匹要盡數送到新羅斯堡,成為犁地的動力。

一百多輛馴鹿雪橇等待著羅斯公爵的出發命令。

此行奧托本人不在其中?他實在也不需要再親自出動。

這幾年奧托在快速衰老?他不服老不行,而復仇戰爭的偉大勝利讓他覺得自己的人生已經圓滿。

一個偉大的戰士已經不想再做冰雪勇士?他更樂於在老家羅斯堡守護著這一欣欣向榮的社群。

留裡克肩負重任,不過已經無人懷疑他的領導力。

各類前往艾隆堡的人多達四百人?這裡除了一批獵人?還有一批永久性的移民。她們多是被俘的女子,此行就是前往艾隆堡,與永久定居的新丈夫回合。

大量的麥子、乾草堆在雪橇上,那是馴鹿和人的食物?尤其是麥子?留裡克需要給伐木狂人們足夠的伙食抗住可能一天五千大卡的熱量損失。

“兄弟們!我們走吧!”

留裡克一聲令下,大軍在數錢族人的殷切期待下,坐著雪橇,進入被風吹得平滑而閃亮的凍結大海,他們在冰原中前進?黑黝黝的一群人逐漸離開了羅斯堡的峽灣,被白色的土丘松林遮掩。

等待羅斯人的是長達三天的冬季行軍?比起以前的艱難跋涉,訓練極好的馴鹿幫助大家省去太多消耗。

他們僅需餵飽了馴鹿?接著十多人擠在雪橇上報團取暖即可。

寒風對留裡克毫無影響,只因他的雪橇搭建了皮革帳篷。

此行他僅僅帶了一個女人?和他一樣年幼的賽波拉娃。

她就是艾隆堡“總督”的女兒?是地地道道的科文人。

作為擁有一大堆女人的大人物?有時候留裡克也會想到自己會因為寵愛幾個而怠慢其他。

和賽波拉娃的婚姻是帶有目的性的,正是控制科文人的舉措。此行唯獨帶著她,未來的時間也是和她獨處,就是增進感情、增強對科文人的控制力。

賽波拉娃,她自然而然貼貼自己的男人,整個腦袋沉在兜帽中。

“這一去,你父親會非常快樂。”

女孩嗯了一聲。

“你就快點長大吧。你哥哥會擔任艾隆堡的總督,而我們的未來的孩子才是艾隆堡的領主。聽著,那是最好的礦場,我必須把它交給我兒子。”

賽波拉娃猛然抬起頭,凝視著留裡克的臉接著笑容好似一朵花。

留裡克很喜歡她的面容,說實話他也更喜歡露米婭的臉龐。她們畢竟都有北亞的血統,臉龐和體型都更接近於東方人,留裡克就是喜歡這樣的審美。

當然,像是卡洛塔和艾爾拉,她們兩個洋娃娃自己也非常喜歡。至於嫂子亞絲拉琪,她就像是一位傳說中的精靈公主。

留裡克,他的男子力就如他上唇和下巴開始逐漸變濃的金色絨毛一樣,開始覺醒了!

大軍晝夜前行,許多人在雪橇上打盹,馴鹿卻在皮鞭的催促下持續前進。

有時候野生的馴鹿在躲避狼群追蹤時,敢於持續奔跑五十公里。它們具備這樣的驚人耐力,就是對身體的損害也很大。

留裡克下令除卻飼餵準備的乾草外,所有的馴鹿還吃掉了一批燕麥。

計劃上是三天抵達艾隆堡,一切盡在留裡克掌控中。

他們在光溜溜的冰原前進,速度甚至與船隻相當!

艾隆奧拉瓦堡在海灣北部海岸的第二條大河入海口,在地理上實在是好辨認的方位。

而今,冰雪中的艾隆堡,她就是一座屹立在雪中的堡壘!

冰封碼頭處的岸邊明顯安置有一批船隻,一座巨大的“冰雕”矗立在其旁。

那就是羅斯人的最大的鼠籠絞盤起重機,也是羅斯人目前擁有的最大機械。留裡克可以想象的是,把船隻拽上岸,這臺機械立下了大功。

冰封之堡壘的另一處卻是火熱的所在,那裡毗鄰冰河,其地面卻是發黑的。

煙囪在噴湧濃煙,一群人影在運動,他們分明是在勞作。

雪橇上的賽波拉娃清晰地看清了這一切,她心情激動以至於渾身在顫抖。

“很快就就能見到你父親了。”

“還有我兄弟。”賽波拉娃激動地嚷嚷。

她的笑聲很甜美,留裡克也爽朗的笑了。

說實話,大軍沿著海岸線的冰層前進整整三晝夜,當前短暫的白天又要結束了。

坐在雪橇上的留裡克忙著趕路,他時常蜷縮成一團,彷彿整個身體都生鏽了。

他需要好好走動,他的護衛傭兵,以及那些渴望獵熊的狠人們,都是巴不得抵達艾隆堡休整一番。

“很快就點了,我可以好好蒸桑拿,然後舒服睡個覺。有什麼事我修養一天再說。”

“好啊,我陪著你。”賽波拉娃繼續拽著留裡克的胳膊,她對於婚姻仍是懵懂的,似乎僅僅是和親近的人生活在一起,然後生下一堆小孩子過上寧靜又安全的好日子。這一刻,她毫不猶豫的將留裡克當做兄長,也期望這份親密關係能變成永恆,她渴望獨享幸福。

“也好,大軍要好好休整,然後才有精力去獵熊。哈哈,這次我可要試試扭力彈弓的威力。”

殺雞焉用牛刀?鋼臂十字弓已經是獵熊神器,強勁的肩椎型破甲箭已經讓任何的硬質牛皮甲變成廢物,北極熊的皮革又算個啥。

但留裡克想試試狙擊。

所謂馴鹿拉著運載扭力彈弓的雪橇,在雪原上遠遠看到熊便是調整方位角、射角,瞄準射擊。

這個時代北歐地區靠近北冰洋的地帶堪稱是極樂淨土,露米婭和其他養鹿人都介紹了,他們這些冰原遊牧民族,見到熊都是繞著走。

留裡克敢確定,當前敢於大規模圍獵熊的只有羅斯人。

一面藍白色調的旗幟在留裡克的雪橇上飄揚,艾隆堡附近活動的人們早就注意到一群黑糊糊的物體在逼近,他們先是本能的警惕,之後變成歡愉狂喜。

“總督”梅察斯塔帶著一大群人走出厚實的大門,整個艾隆堡幾乎傾巢出動,大家站在冰面上張開雙臂迎接遠道而來的貴客!

此刻,就在梅察斯塔身邊還站著有些拘謹的三人。

他們不是羅斯人,更不是科文人。

他們三人來自半島山脈的西邊,是遠道而來的接受了留裡克邀請應邀而來的尊貴客人!

其中一人正是莫得根,他是一位信使,身邊一高一低的人物,則是身份高貴者。

留裡克的雪橇最是張揚,他也是率先下雪橇的。

賽波拉娃見得父親,她無所謂任何禮節,直接奔跑著撲倒父親懷裡。

留裡克亦是帶著自信的微小,在一種護衛的陪同下走上前。再起身後,光大的獵人們踏著囂張的步伐,拄著哨棒奔向艾隆堡。

“我來了,梅察斯塔。看來艾隆堡的情況一片大好。這次鐵匠也來了,我們的鐵器冶煉會更好……”

留裡克還有很多話要說,不過他敏銳地看到了兩張極為熟悉的面孔。

他認識莫德根這個勇敢的挪威探險家,就是他身邊還有兩個人。

“他們是誰?梅察斯塔,莫德根!是客人嗎?”

那位高個子的禿頭絡腮鬍的年輕人握著劍柄走上前,耶夫洛等人也自然而然組成人牆護衛自己的主人留裡克。

“別緊張,我不是敵人。”那人大個手勢,一個矮個子少年急忙走來。

此人捂著心臟略略鞠躬行禮道:“你一定就是留裡克,莫得根已經告知了我們的首領。我說比勇尼(Bjioni),我身邊的是我的弟弟弗洛基(Frokki)。我們說巴爾默克人,來到你的領地只為做生意。”

莫得根急忙插嘴,“大人,他們是首領的兒子們。我們的首領對與羅斯進行長久的貿易非常感興趣!我們的比勇尼大人來了,足矣體現我們的誠意。”

這一刻留裡克非常相信他們,甚至極度樂見於這些來自納爾維克港的挪威人。雙方距離非常遙遠,想來現在和未來都不可能產生矛盾,雙方施行合作是一種雙贏。

或者說論及雙方誰最有侵略性,留裡克不敢奢望巴爾默克人所謂愛好和平,留裡克可是深知納爾維克是罕見的北歐面相大西洋的不凍港,只有與他們深入合作,甚至是強大後的羅斯人征服那裡。那麼,羅斯人就有徵服冰島格林蘭,乃至發現美洲大陸的機會。

就是,那個男孩叫弗洛基,這個名字怎麼那麼熟悉?越是這樣想,留裡克越是端詳那個比自己高一些的男孩。

想不到一個少年怎麼也是個禿頭?究竟是天生的,還是他們兄弟喜歡?

這少年的腦門還有一些棕色的痕跡,這就是紋身吧?可是總有些奇怪。

留裡克的凝視引得少年弗洛基的憤怒,“你在挑釁嗎?羅斯人,我要和你打一架,讓你嚐嚐我的厲害。”

“打架?”留裡克擰擰鼻子,“我倒是挺注意你額頭的紋身。”

“你覺得我的額頭很漂亮?”少年似乎鼓著一口氣,“你不是在嘲諷我的吧。”

“無所謂,人人都能選擇自己喜歡的紋身,就是你的紋身像是一隻鳥兒。”

“你居然看出了這個!”少年挺直胸膛,“這是與生俱來的,奧丁在我的額頭上紋了一隻渡鴉。我們的祭司說,渡鴉飛到了遙遠的海里的未知世界,我也會征服很遙遠的地方,成為部族的新領地。我就是拉文弗洛基!”

“哦?看來奧丁也給你祝福了。不過我是奧丁的子嗣,我們羅斯人得到神的庇護。那就打一架,用我們的方式看看誰是被神寵愛的戰士。”

留裡克正想舒展一下筋骨,本來他打架就不虛任何體態相仿者。何況現在他有了新理由,即是向在場的人們證明奧丁更寵愛他留裡克。

但是打鬥的結果很快有了結束。

留裡克已經是羅斯公國的至尊,民眾需要一個機智的公爵,更需要一個戰鬥高手。

至於巴爾默克人,男孩子間的遊戲就是打鬥,打完架大家就算好兄弟。

雖然非常的奇怪,留裡克抵達艾隆堡的第一件大事居然是打架。留裡克輕易就把毫無章法又不講武德滿是王八拳的弗洛基打倒在雪地,之後又是雙腿鉗住其脖子,抱住其一條胳膊,鬧得弗洛基渾身難受動彈呼吸困難,不得不求饒。

於巴爾默克人的“小王子”有了這樣的初遇,弗洛基認了輸,之後沒臉沒皮地站起來直呼,“看來莫德根說的是真的。羅斯人的小首領是勇敢得戰士,我要和你做兄弟。”

見得少年弗洛基如此坦誠,留裡克也不想拒絕什麼,這個崽兒魯莽又率真和此人交友可行,“好啊,我們做生意,如果你們願意,我們羅斯人願意和你們巴爾默克人結盟!”

比勇尼還能說什麼,他在狂笑中歡迎這份亟待締結的盟約。因為他們一行跋山涉水而來,最希望的就是結盟。想不到弟弟“捱了一頓打”計劃就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