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範不懂書畫,也就不知眼前這幅畫的價值,並沒有覺得周教授的畫與地攤上賣的畫有何區別。

站在胡範身邊的吳燦似乎看出了胡範的心思,仰羨的目光望著胡範眼前的畫,解釋道:“這是周教授近年創作難得的好作品,你看這筆鋒、佈局、用彩,還有創意多好啊。更為重要的是周教授的名氣很大,這幅畫的收藏價值很大。”吳燦說著,望了胡範一眼,笑道:“這幅畫在市面上,最少值兩萬元,比你那兩瓶茅臺酒值錢多了。你不信你可以到畫廊打聽一下,有人專門收藏周教授的畫。”

胡範這才想起周教授為什麼不肯將字贈送他,原來這幅字這麼值錢?就順手將周教授的字疊了疊,放在了畫案上。

或許天性不甘寂寞,又或許都是朋友熟人,吳燦說起話來也就隨便了許多。吳燦望著胡範道:“真不愧是做人事工作的,辦起事來就是滴水不漏。”劉大可一聽吳燦在攻擊胡範,但又不好說什麼,就望著吳燦微微一笑,隨後又搖了搖頭。

吳燦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有些過分,故意讓胡範尷尬,就沒再說什麼。胡範心裡很清楚,和快言快語的吳燦爭論,稍有不慎,吃虧的將是自己,就上前細看起劉大可和周教授二人的現場創作。

周教授或是因劉大可將自己心愛的作品送給了其下屬,或是有些累了,就停下手裡的筆來到了劉大可的身邊,仔細觀看起了劉大可的書法。劉大可邊寫邊道:“怎麼樣啊教授,能拿出門去嗎?”

周教授未語,仔細觀看著。吳燦,還有胡範也一同湊上前。周教授觀察了一會兒道:“你還別說,你最近是不是不務正業,光練字了?”

“哈哈。我哪有那閒功夫啊,光公務還處理不完呢?”劉大可將“寧靜致遠”四個大字最後一筆,寫完,自己也觀看了起來。

“你比過去的皇帝還忙啊?金兵侵擾,農民起義,人家明朝皇帝熹宗朱由校照樣做他的木工,歷史上好多皇帝是有名的書法家,光宋朝被稱為書法家的就有五位,還有毛zhuxi,不比你忙啊?”

“可不唄,大臣永遠比皇帝忙,那叫君主無為大臣有為。”

“在你們機關,你不就是皇帝啊,土皇帝。”

劉大可知道在下屬面前和周教授繼續鬥嘴,吃虧的將是自己,就仔細欣賞起了自己的作品。吳燦也湊上前,仔細觀看著,嘴上道:“老大的書法水平越來越高了,快趕上我們周教授了。”

胡範一聽吳燦當著周教授喊劉大可為老大,不由的一驚,然而劉大可似乎沒有聽見,仍顧著欣賞自己的作品,胡範就越發覺得這吳燦和劉大可關係非同一般,也就對胡燦有了更深的認識和了解。

周教授似乎有些不悅,望著吳燦故作生氣地笑道:“你剛離開我才幾天啊,就開始胳膊肘往外拐,貶我了。”

吳燦忙將目光望了周教授一眼,對劉大可道:“我是說,快趕上週教授小學練毛筆字時的水平了。”

“看吧,小吳,你一會兒得罪了兩個前輩,我看今天晚上這酒怎麼喝。”劉大可笑道。

吳燦反應極快,滿不在乎道:“往肚子裡喝唄,還能往哪裡喝啊,總不能倒在地上唄。”

周教授看了一番劉大可的字後,道:“老劉啊,你還別說,你的字真的進步很大,你最近肯定練了。”

“你的意思是一會兒讓我多敬你兩杯?”劉大可耳聞周教授的讚美笑道。

“我沒有和你開玩笑,在這方面,我是專家。書法是線索的藝術,衡量一幅書法作品好壞,最基本的標準有兩條,一是字的本身,那是基本功;另一條就是悟性,也就是透過字所表現出的氣魄與膽識,後者有時更重要,有的人基本功很好,但就是對字的結構框架把握不太好,寫出來的字,匠氣太濃。說實話,你基本功是差點,但結構不錯,給人的感覺特別大氣,有一種大家的風範和特有的霸氣。說不定,你的字拿到市場上,比我的還值錢?”

“看來我也可以辭職了。”

“你辭職幹什麼?”

“寫字,大筆一揮,大把大把人民幣進帳,比這整天提心吊膽的日子強多了。現在廳官辭職很時髦啊。”

“哈哈。原來你的心思在這裡,別逗了。你光看賊吃肉,沒見賊捱揍。這職是這麼好辭的嗎?我不知道現在的領導怎麼想的,但我敢說,他們辭職的背後都有一段辛酸的心路,辭職後都將面對一段難言的心理歷程。我們書法作畫憑的是力氣、功力,你靠的是地位、權力,實力不對稱。但一旦你辭職了,你靠寫書法掙錢,我估計會餓死你。”

劉大可點了點頭,道:“老周說的有道理。”然後劉大可轉身又對吳燦、胡範道:“你們都聽見了吧,別覺得自己有本事了,動不動就想辭職,世界很大很精彩,也很複雜。”吳燦知道劉大可在藉機教育自己,又不好說什麼,就撇了撇嘴,未語;胡範則更懂此時劉大可的心思:劉大可一直對梁海星辭職的事難以釋懷,而今天叫自己一起吃飯的真正用意就是想讓自己全面瞭解情況,這話是專門說給自己的聽的,就不由的點了點頭。

“好。我還要抽空繼續練下去,爭取能按照周教授說的,退休後也能發揮餘熱,掙點酒錢或補帖生活用。”劉大可說著,欲將剛剛寫好的字揉搓撕掉。胡範見狀,忙走上前,道:“劉廳長,這幅字送給我吧?”

“就我這破字,你也要?周教授不剛剛送你一幅嗎?”

耳聞劉大可話語,胡範有些不安,臉色泛紅,說話也就有些結巴,道:“是我爸爸讓我求您字的。”

“好吧。我再給老胡寫一幅。”

劉大可再次提筆揮毫,寫了“紫氣東來”四個大字。周教授則在一旁不停地叫好道:“劉老闆,你一直再練這四個字吧。比剛才的‘寧靜致遠’可強多了。”

“是嗎?”劉大可說著將剛剛寫好的字交給了胡範。胡範疊了疊趕忙裝進了包裡。

劉大可興致極高,將毛筆放到畫案上,提高了嗓門道:“大家洗洗手,我們去吃飯,邊喝邊切磋技藝好嗎?”

……。

也許是老朋友聚會,酒喝得有點多,回到家,劉大可身子往床上一躺,接著便傳來有節奏的呼嚕聲,很快進入了夢鄉。

一座古城堡式樣的廟宇,很深,抬頭望不到頂,劉大可深陷裡面,到處是門,又鐵鎖緊閉。劉大可很想出廟宇,就到處走動起來。突然見一房門虛掩著。劉大可就輕輕推開虛掩著的門,房間如同禮堂般,很空曠,劉大可躡手躡腳的走著,驚恐的目光不停的四處檢視著,希望有新的發現。

劉大可走著走著,發現在房間的南邊類似zhuxi臺的位置,傳來悄悄的說話聲,具體什麼內容,劉大可根本聽不清。劉大可走近一看,見觀音正盤腿打坐。那觀音雙手合掌正在誦經。劉大可一見觀音菩薩不禁大吃一驚,忙道:“文成公主?!”那觀音菩薩正是文成公主。文成公主一見劉大可,目光立即變得冷峻起來,厲聲道:“沒做虧心事,不怕半夜鬼叫門。心中有佛,佛在心中。”

一聽文成公主在指責自己,劉大可就急忙辯解起來,道:“對不起文成公主,你還在記恨那串佛主的事吧,不是盜竊的,是別人送我的。我現在就送給文成公主。”劉大可說著急忙尋找了起來,不知為什麼搜遍全身未得。文成公主又道:“拿了別人的,早晚要還的。”“是的,我現在就還給公主。”

……。

“什麼叫沒做虧心事,不怕半夜鬼叫門啊,你做什麼虧心事了。今天上午一直打你手機,你什麼沒開手機?”

“咋了?!”當劉大可睜開惺忪的睡眼發現,朦朧中發現,站在自己的面前的不是文成公主,而是橫眉冷對的妻子。也許被梁海星辭職一事攪得心情不好,或是仍沉浸在夢中,劉大可有些不高興,就瞪了妻子一眼。劉大可的妻子似乎仍就不依不饒,怒斥道:“你說咋了?你昨天下午為什麼一直關著手機,我給你打電話你也不回。”

劉大可真的有些生氣,道:“我堂堂一個廳長,我每天干什麼還需要向你彙報啊?”

“我並沒有讓你向我彙報,我只是想問問你昨天下午你幹什麼了,為什麼關著手機,我給你打電話你為什麼不接?”

“我昨天下午開了一下午會,行了吧?”

“你開了一下午的會?你怎麼撒謊也不臉紅啊,我昨天下午給你廳機要秘書打電話,說你一下午沒在辦公室。你去哪裡開會了?”

劉大可一聽妻子在查自己的行蹤,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幾乎吼道:“只有在廳裡才能開會啊,我去省裡開會了,沒有告訴機要秘書,會上有明確要求,不讓開手機,怎麼理由夠充分吧?”

劉大可妻子本來就因劉大可沒接電話,晚上又沒回家吃飯,肚子里正窩著火,見劉大可一吼,更加斷定劉大可做了對不起自己的事,火氣更大:“你以為光你在省直機關工作啊,你告訴我,你昨天下午去省裡什麼地方開會了?省委,還是省府,誰主持,議題是什麼?我現在立馬打電話進行核實。”

劉大可與妻子一場爭執在所難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