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劉大可辦公室,擔心遇到熟人,趙良沒有坐電梯,而是急忙向樓下走去。

此時,趙良的心裡亂極了,坐在車上,將身子靠在座位上,雙眼微閉,大口喝著粗氣,努力想使自己的內心靜一下。然而,剛剛發生的一切,不時在趙良眼前閃現,越發覺得劉大可的話很有道理。目前最為首要的是,取得黃廳長的諒解,先保住自己的烏紗帽。否則,一旦被免職,眼前的一切都將充零不說,還將成為人們關注的重點,光那世人的唾沫星子都會把自己淹死。即使自己渾身是嘴,也難以說清,還將給女兒未來的成長造成陰影,其負面影響已難以用“巨大”來形容。想到這,趙良頓時有了新的想法,急忙讓司機開車向家裡駛去。

趙良走進家門,妻子感到很驚奇。當聽趙良說,在馬山的宿舍剛剛裝修好,想帶她去馬山住兩天,趙良的妻子心裡更是激動,生怕趙良有變,忙著將正在上學的女兒由親戚照看,那高興勁如同孩子過年似的。

趙良的心思全部用到了如何化解眼前的危機上,一回到馬山,按照黃正剛的要求,便讓局辦公室起草需要提交省廳的報告。

趙良所做的一切,很快傳到了黃正剛的耳朵裡,尤其是聽說趙良為了處理局裡的工作,專門讓妻子到馬山照顧自己,黃正剛對趙良的看法有了些許的改變。

趙良到馬山局後的作為,的確惹怒了黃正剛。尤其是對黃正剛的提醒,趙良置若罔聞,黃正剛更是氣憤,但又礙於是自己動議將趙良提拔到馬山局任正職。否則,早按幹部程式免了趙良。然而,儘管如此,透過對趙良上任後的觀察,黃正剛覺得趙良就像一匹難以馴服的野馬,一旦脫離監管,不定作出什麼違反ZZ紀律的事,極不適合擔任正職,就再次想下決心對趙良的職務作出調整,但必須有足夠的理由。按照黃正剛起初的設想,趙良未經廳黨組同意,擅自外出學習考察,其根本用意在於外出遊玩,就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既然趙良說是外出學習考察,就讓趙良向廳黨組寫出一考察報告,如果趙良真的為了工作外出學習,雖未經廳黨組同意,但也會讓趙良明白,即使正常的外出學習也應按程式向ZZ報告;如果透過報告發現趙良借外出學習考察之名,遊山玩水,就據此對趙良進行處分,而趙良也不會說什麼。

當趙良將檢討材料,連同欠款經費申請一同呈給黃正剛的時候,大大出乎黃正剛的意料,依黃正剛對趙良的平時瞭解,趙良是個頭撞南牆都不肯回頭的人,根本不會低頭認錯。出乎意料的是,趙良專門向黃正剛作出書面檢查,說明背後肯定有人指點,而此人極有可能是班子或是職務較高,又深諳官場之道的人。黃正剛似乎明白了什麼,也就不敢貿然做出對趙良的處分決定,但似乎心中怒氣仍未消,將趙良遞交的檢討材料粗略看了一遍,便扔到了一邊。

經過數日的思想沉澱,有一天,閒來無事,黃正剛又拿出了趙良寫的檢討,仔細審閱了起來。不得不說,趙良的檢討寫的還算認真深刻,首先對ZZ多年來的培養深表感謝,接著對到馬山任職後,有負自己的信任的表現情況進行了檢查,從降低自我標準放鬆主觀改造等方面,對造成的原因影響等進行了剖析,並明確了改正措施。黃正剛閱後,對趙良有了更深的瞭解,不由的在心裡嘆道:真是能伸能屈。然而,黃正剛並不想就此罷休,為體現ZZ的權威,也為教育本人,黃正剛批示,將趙良的檢討,在黨組成員範圍內傳閱後,存入本人檔案。黃正剛的舉動,在黨組成員範圍內掀起了不小的波瀾,超出人的意料:即使受了處分,還可以從檔案裡撤掉。而黃正剛的批示表明,趙良到馬山局任職後的表現,已在其人生檔案裡留下了汙點。黃正剛的心思真是讓人看不懂。趙良聽說後,更是生氣不已:殺人不過頭點地,這樣以來,給黃正剛日後處理自己提供了依據,也給自己戴上了永遠難以摘掉的緊箍咒。早知今日,還不如不寫那檢查。

趙良回到了局裡,梁海星輕鬆了許多,尤其是從省廳回來,趙良全部的心思都放在瞭如何化解眼前危機上,滿臉的毫無表情,始終一副急匆匆的樣子,即使在辦公室也很難坐上片刻,根本沒有心思再過問局裡的其他工作。

趙良被黃正剛約談的事,也傳到了梁海星的耳朵。雖然梁海星不清楚被約談的內容,但梁海星很理解趙良的心情,擔心因自己考慮不周而惹得趙良不高興,將所有怨氣全部撒到自己身上,就事事處處極為小心,變得更加拘謹,因此覺得時間過得極慢。此時的梁海星多麼希望能回家住上幾天,放鬆一下身心,吃著妻子做的熱乎飯,看著兒子做作業,享受一下天倫之樂。梁海星心裡很清楚:再平常不過的一件事,對自己來說,竟然成了奢望,每天戰戰兢兢,使梁海星感到身心極為疲憊。

終於等到了下班的時刻,梁海星感到特別勞累,見沒什麼事,就收拾一下辦公桌,想回宿舍吃過午飯後好好的休息一下。然而就在這時,辦公桌上傳來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梁海星感到極為不安,心想:在這時刻,有誰會來電話呢,自己在馬山朋友不多,不會有人請自己吃飯。

胡思亂想間,梁海星將目光望向電話,一看來電顯示是黃正剛的辦公電話號碼,梁海星不由的一驚,頓時陷入不安之中,心想:又發生了什麼大事,這時刻黃廳長給自己來電話?

梁海星不再遲疑,迅速拿起了電話。電話一接通,便傳來黃正剛的聲音:“你局的小侯侯晉生同志表現怎麼樣啊?”黃正剛的突然發問,使得梁海星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梁海星很瞭解黃正剛的性格,黃正剛是位極嚴謹而又守口如瓶的領導。作為廳長,黃廳長最煩別人亂打聽事,他不說的事,其他人絕對不能隨便亂問,但此時梁海星心裡很清楚,黃廳長專門來電話向自己瞭解局裡幹部,私下徵求自己的意見,肯定是黃廳長在做重大決策,自己不清楚黃廳長的心思,怎能貿然回答。否則,稍有不慎,很可能使黃廳長誤判,失去黃廳長對自己的信任事小,影響馬山局未來的發展事大,梁海星極想搞清楚此時黃廳長的心思,就道:“黃廳長您是不是想了解辦公室侯晉生主任的表現啊?”梁海星的問話極為小心,耳朵緊緊的貼著話筒,恨不得透過電話線鑽進黃正剛的心裡,看看此時的黃正剛在想些什麼。

就在梁海星忐忑不安間,傳來黃正剛鮮有的爽朗笑聲:“可能是吧,我對他不熟悉,這不才向你瞭解一下嗎?”雖然梁海星並不清楚黃正剛的想法,黃正剛也不會告訴梁海星,但從黃正剛的語氣裡,梁海星感到黃正剛瞭解侯晉生並不是什麼壞事,就將侯晉生的基本情況如實的向黃正剛作了彙報。黃正剛聽後沒再多說什麼,便扣上了電話。

放下電話,梁海星陷入了深思,與黃正剛通話的情景不時在梁海星的眼前閃現。突然,梁海星心裡一顫,心想:黃廳長突然打電話向自己瞭解侯晉生的情況,是不是想提其進班子啊?但似乎又覺得不可能。當下,馬山局的事情已使得黃廳長焦頭爛額,怎麼會再有心思考慮馬山局班子的事啊,即使調整也要等到眼前的事情處理完了再說啊。又想:那黃廳長為什麼專門瞭解侯晉生的情況呢,而侯晉生恰恰是局班子的熱門人選。難道趙良前段時間去廳裡,專門就此事向黃廳長進行了彙報,黃廳長才打電話向自己瞭解情況。閃念間,梁海星很快否定了自己:趙良很清楚自己在黃廳長心目中的位置,到馬山任職後,經常受到黃廳長的批評,尤其是近期發生的一連串大事,黃廳長對其極為不滿,躲黃廳長還來不及呢,哪還好意思就侯晉生進班子的事,主動找黃廳長做工作啊,那不等於主動去撞槍口,沒事找事嗎?再者,趙良心裡很清楚,即使自己向黃廳長提出來,黃廳長也未必會同意,何必自討苦吃呢。但梁海星又想:雖然黃廳長並不喜歡趙良,但趙良畢竟是正職啊,有權向廳黨組提出工作建議,尤其是在提拔幹部問題上,正職的建議很重要,而眼下,馬山局的班子也的確需要加強。

不知為什麼,此時陸美霜的形象突然映現在了梁海星的面前,就想起了陸美霜曾對梁海星說過的話:趙良一直想提拔侯晉生進班子。

想到這,梁海星似乎看到了趙良的用心:提拔侯晉生進班子,表面看似工作需要,實則聯手對付自己。梁海星心裡有些煩,不願也不再多想,收拾完辦公桌後,便向宿舍走去。

梁海星是位極為嚴謹細緻的人,每欠離開宿舍前都要仔細檢查一番。開宿舍房門的時候,梁海星感到有些異樣,總覺得房門的鎖與自己上班前不一樣,一開房門開了。梁海星更是驚奇不已,心想:怎麼這麼粗心,上班前沒把房門鎖好。

開啟房門,一陣飯香頓時飄來,更令梁海星驚詫:自己上班前未蒸米飯,哪來的飯香?梁海星以為已是下班時刻,其他人家做飯飄來的飯香,就又好奇的關上房門,退回房門前,仔細朝樓道里嗅聞了一番,直到確認那誘人的飯香來自自己的宿舍時,疑惑的梁海星又走進了宿舍。

滿是不安的梁海星關上房門,正要走向廚房探個究竟時,突然發現門廳的沙發上坐著一人正滿臉微笑的望向他,驟然間,梁海星不由的怔,心裡一顫,心想:難道見鬼了?

望著梁海星失魂落魄的樣子,坐在沙發上的陸美霜不由的笑出聲來。

見陸美霜不知何時來到自己的宿舍,梁海星不禁失聲道:“怎麼是你?”陸美霜見梁海星如此狼狽,不由的笑道:“是我咋的了?又不是鬼,大白天到你家,看把你嚇的?”陸美霜依然坐在沙發上,連屁股也沒抬,滿臉的微笑,像是在自己的家。梁海星沒有說什麼,驚異的目光望向陸美霜,心臟仍在不停的狂跳。梁海星似乎仍想弄明白那飯香是從哪來的,就向餐廳走去,陸美霜仍什麼也沒說,滿是微笑的目光望向梁海星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