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順亮宣讀完與公安交警部門溝通的情況後,廳黨組成員頓時有種如夢方醒的感覺,但似乎又覺得仍沒有完全領會黃正剛的心思,困惑的目光不由的望向黃正剛,心裡道:薑還是老的辣。

會議又陷入沉默之中,但吳順似乎仍堅持自己的觀點。吳順認為:公安交警部門只是站在專業的角度對案件作出結論,而高燕作為一名機關幹部,發生這樣的事,ZZ上應該將其來龍去脈搞清楚。尤其是應該將高燕的動機查清,在馬山期間到底幹了什麼。這不僅是對ZZ負責,也是對本人負責,更是對工作負責。

一、二把手的意見明顯出現分歧,吳順發完言後,會議又陷入沉默之中。

有的廳領導覺得,吳順的話有道理,公安交警查案與隊伍管理兩回事,公安交警查案很單純,就事說事;而隊伍管理則不同,應該舉一反三,徹底查清,依紀依規處理,防患於未然。吳順的心思黃正剛看得很清楚,是在借題發揮。而對方說的也有一定的道理。因為綜合各方面因素來看,高燕發生交通事故,多少有些人為的因素,甚至是以此方式想對人生予以了結。或許梁海星全然不知,但高燕利用假期去馬山,而且當時天氣又不好,做出如何此重大決定,高燕必然經過了激烈的思想鬥爭,可能有些交待,尤其是在馬山期間發生的事情,是導致高燕交通事故發生的直接原因,或是誘因,應該將有關情況查清楚。否則,極易留下後遺症。但問題是如何查,有可能涉及哪些人,一旦查清了該如何處理?查,好查,可結果如何處理,一旦局勢失控,對全廳,對整個隊伍將造成怎樣的影響啊?要想查清,必須找到當事人高燕,而且當事人高燕目前下落不明,如何查?如果找不到當事人高燕,事情就不會徹底查清。久查不結,久拖不決的結果又將意味著什麼?對隊伍又將會造成怎樣的影響,會不會被人利用。而這些問題,作為正職必須要面對。

黃正剛沉默不語,又陷入了深思,心想:高燕啊高燕,一位柔弱的女子,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給ZZ帶來如此大的被動,心裡是怎麼想的啊。

會議繼續進行,不同的是,短暫的沉默之後,會議陷入了爭論之中。

從大家的發言中,劉大可明顯感覺到議題的性質已發生了變化,有些廳領導抓住此事不放,另有所圖,覺得在這關鍵時刻自己應該表態了,就微微一笑,道:“我覺得大家的建議有道理,我從內心支援,但更應實事求是。怎麼徹查啊,查清高燕的動機,那就要先找到高燕吧。即使高燕一時有顧慮,做做工作也可以瞭解清楚。但問題是,如果高燕找不到,此事永遠不會了結,對全廳幹部就無法作出交待,廳黨組的形象就會嚴重受損。公安交警部門都沒有辦法找到高燕,我們有什麼措施能找到?這是對工作負責任嗎?我覺得在此問題上,還是應著眼大局,立足穩定,實事求是好。”劉大可說完,望了黃正剛一眼。黃正剛依然面無表情,像是在深思。

劉大可的一番表態,說到了黃正剛的心坎上。黃正剛對劉大可另眼相看,甚至對劉大可在關鍵時刻,冒著得罪大多數班子成員為自己解圍的舉動,內心充滿感激。而劉大可自然有著自己的想法:對方的心思很明顯就是藉機想把事搞大。表面看言之鑿鑿,實則各有各的盤算,一方面,與己無關,故意給老黃出難題,而暗中對著自己。但僅憑這事,不可能扳倒黃正剛,只能弄巧弄成拙。劉大可心裡更清楚,在這時刻,黃正剛難以表態,只有自己將黃正剛的心裡話說出來。

黃正剛見火候已到,望了大家一眼,道:“大家的意見都很中肯,也很有建設性。”見黃正剛發言,班子成員立即停止議論,在認真記錄著。頓時會議室很安靜,氣氛有些嚴肅。

黃正剛欲言又止,稍思忖,慢聲道:“我多欠講過,而且也一直主張,黨組會就要暢所欲言,但這裡畢竟是黨組會議室,議事決策的場所,不是發牢騷發洩怨氣不滿的地方。參加會議的都是廳領導幹部,要對自己的話負責,多提些建設性的意見,而不能只提要求。說的再難聽一點:你以為你是誰啊?我同意就高燕交通事故發生的前因後果,進行全面調查,但怎麼調查?按誰主張誰舉證的原則,誰提出要查高燕,談什麼,如何談?先制訂個方案,把高燕找到,然後提交廳黨組會研究決定後,立即實施。我舉雙手贊成。”

黃正剛喝了口茶,眉頭緊蹙,似乎仍在思考。黃正剛依舊不緊不慢道:“高燕到過馬山,就說明梁海星同志有責任了?就要追究他的責任。梁海星同志對此負什麼責任?有什麼依據要追究他的責任?僅憑接待過、見過面嗎?見過面咋了,我還曾找過高燕談過話呢,在座的哪個沒和高燕說過話,難道都要追究責任嗎?”黃正剛嘴唇微微一動,本來想說,“你的提議負責任嗎?”似乎覺得有些不妥,欲言又止。

望著黃正剛那滿臉嚴肅的神情,廳領導都不在說什麼,會議室的氣氛更加嚴肅,似乎凝固了般。

最後黃正剛語氣稍平緩了些,仍很低沉地道:“關於交通事故的問題是高燕自身的事,一切按公安交警部門的處理意見辦理,廳裡只是配合;關於對高燕涉嫌外出的問題,按有關規定處理。”黃正剛說完,又補充道:“如果曠工連續超過一定的時間,按照有關規定,履行相關手續後,該開除就開除,絕不姑息,也不能姑息。”

既然黃正剛已表態,而且逐一徵求了每位黨組成員的意見,都沒有提出異議,但從一些黨組成員的表情看,似乎對黃正剛的提議,從心裡並不完全接受。走出會議室,有的廳黨組成員仍在私下竊竊私語,很罕見。倒是劉大可長吁了口氣,來自心底的笑意盪漾在臉上,讚許的目光望了黃正剛一眼,主動上前就前往基層調研的事情請示黃正剛。黃正剛聽後,滿臉面無表情,只顧低頭走路,低聲道:“你們先拿出個方案我看一下。”

劉大可敏銳性極強,從黃正剛的話語裡嗅出了異常:以往黃正剛從來沒有讓報方案。足見黃正剛對這次調研的重視程度,劉大可似乎感到其中隱含著什麼,就疑惑的目光望向黃正剛。

黃正剛仍低頭向會議室外走去。其他廳黨組成員不知劉大可向黃正剛彙報了些什麼,見劉大可突然放慢了腳步,不知瞬間發生了什麼,就不解的目光望向劉大可。

突然間,劉大可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一直跟在黃正剛的身後。劉大可隨黃正剛走進了其辦公室。劉大可似乎到今年的調研與以往不同,他想借向黃正剛往前彙報的事,瞭解下今年調研的內幕或是黃正剛瞭解到的詳細情況。

黃正剛剛剛把茶杯放到辦公桌上,劉大可急忙為黃正剛續滿水。副廳長給自己倒水,黃正剛有些尷尬,似乎又不好說什麼,微微一笑。

黃正剛坐在了辦公桌前,似乎看出了劉大可的心思,望了一眼虔誠的劉大可,道:“薛部長昨天晚上給我來了個電話,專門就這次調研的事提出要求。”

劉大可從黃正剛的簡短話語裡聽出了弦外音:既然薛部長對這次調研如此重視,說明這次調研意義非同尋常。果然驗證了自己當初的判斷,黃正剛將如此重要的任務交給自己,不僅說明黃正剛對自己信任,能引起部長的關注,對日後發展大有好處,而且雖然作為下級,與薛部長沒有深交,但薛部長對自己比較熟悉,這次調研再加把勁,說不定能引起薛部長的注意,以此改變自己的命運。劉大可心裡自然高興,臉上如同盛開的鮮花,說話的聲音有些發顫:“黃廳長這報告如何寫啊,你站位高,見識廣,幫著指點一下好嗎?”劉大可說著竟然攤開筆記本,認真記錄著,生怕漏掉關鍵話語,回辦公室後難以全面領會。

黃正剛似乎也不客氣,或是真想幫助劉大可,就點上一支菸,稍思忖,道:“報告不僅要進行數理性分析,既要有詳細的資料,可靠的事實分析,但更要進行系統的理論提煉。可以從全省系統抽調一些文字功底強的幹部組成專班。”黃正剛說完,起身從檔案櫃裡拿來資料夾,旁若無人般審閱了起來。

劉大可邊記錄著,目光不住的望向黃正剛,思緒如同奔騰的野馬,在廣闊的草原上恣意馳騁。

劉大可很理解黃正剛的心思:在下逐客令。本來劉大可有很多心裡話要藉機對黃正剛講,但無奈黃正剛似乎並不興趣。其實,黃正剛只是向劉大可透露了點滴資訊,而真實的情況是:薛部長在與黃正剛的電話裡明確告訴黃正剛,薛部長近期將對有關國家進行訪問,其中一個主要議程是,介紹中國的扶貧經驗。對這次出訪,薛部長非常重視,對陪同人員進行了嚴格篩選,本想讓黃正剛陪同,但黃正剛鑑於眼下事情較多,一方面答應ZZ開展好這次調研,拿出過硬的調研報告,以備交流用;另一方面,推薦了劉大可作為陪同人員。薛部長對劉大可比較瞭解,對其陪同外訪,也就沒有提出異議。但黃正剛是否將這一重要資訊告訴、何時告訴劉大可?黃正剛尚未考慮好。

或許擔心言多必失,日後工作被動,就以看檔案辦公為由,黃正剛不想就調研的事,與劉大可再深談下去。劉大可並不瞭解此時黃正剛的心思,或是心情太激動,仍想從黃正剛那裡獲得更多的資訊。

“既然薛部長如此重視……,”劉大可話剛出口,似乎覺得有些不妥,又急忙道:“黃廳長委以重任,我深感壓力,當然,有黃廳長的正確領導和鼎力支援,我也有信心完成好這次調研。是不是這樣,為了穩妥起見,我們先搞個調研方案初稿,待黃廳長您審定後,再精心ZZ實施啊?”

黃正剛沒有回答,抬頭望了劉大可一眼繼續審閱檔案。劉大可微微一笑,離開了黃正剛的辦公室,心想:這黃正剛真是惜言如金,藏而不露,深不見底。

其實,黃正剛根本無心看檔案,會議室的情景依然浮現其眼前,揮抹不去。黃正剛不住的暗問自己:這都是為什麼?為什麼那些昔日向來對自己言聽計從的班子成員,今天竟然向自己發難?難道自己真的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