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不愧為在基層工作多年的老油條,作人非常不厚道。”言談中,浸透著陸美霜對侯晉生深深的不滿,似乎並不像侯晉生的評價那樣,城府極深。也許這只是表面現象,或是陸美霜與侯晉生積怨太深,已顧不上臉面。梁海星斷然不會僅憑陸美霜的三言兩語,輕意改變固有的看法,就滿臉微笑,認真聽著。

陸美霜稍思忖後,又道:“在那次提拔副局長前,老侯不知給他送了多少東西。要不,他也不會那麼賣命提拔他。那時,老侯整天圍著他轉,全域性的幹部都看在眼裡。結果事與願違,老侯就把所有的不滿全記恨在了他的身上,到處敗壞他。其實,他也為老侯盡心了。尤其是現在,他落魄了,離開了馬山,老侯仍不放過他,還在到處說他的壞話,似乎有多大仇似的,做人一點也不厚道。”

“老侯給趙良送禮的事,你是怎麼知道的?是老侯,還是趙良告訴你的啊?”突然間,梁海星不經意問道。陸美霜意識到自己有所失言,望了梁海星一眼沒有回答。從陸美霜的反應中,梁海星似乎察覺出什麼,就又問道;“你最近是不是和劉副廳長有聯絡啊?”

“劉副廳長作為分管廳長,有事和他聯絡不很正常啊?”陸美霜不屑道,似乎還在為剛才的失言而惱怒。梁海星這才想起,劉大可是陸美霜的對口分管廳領導。梁海星見陸美霜沒有完全領會自己的意思,就又明確道:“我的意思是,近日,劉副廳長有沒有向你瞭解馬山局的事情,比如隊伍,還有業務工作啊?”陸美霜終於理解了梁海星的心意,道:“前兩天去省廳開會,劉廳長曾請我吃過飯。當然,我不能讓劉廳長掏錢。”梁海星見陸美霜承認與劉大可有過接觸,就進一步道:“劉副廳長沒有說什麼嗎?”

陸美霜似乎終於看出了梁海星的心思,微微一笑,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空間,即使夫妻也不可能把所做的一切,都告訴對方吧。”陸美霜說著,向梁海星微微一笑。或許陸美霜擔心梁海星誤解,過了一會兒,陸美霜微微一笑,道:“有些事有些話,不說,反而比說出來更好。”

陸美霜的話讓梁海星難以回答。梁海星只能微微一笑。雖然有些苦澀,但梁海星又似乎明白了什麼,也就沒再追問,場面有些尷尬。陸美霜很能把握梁海星的心思,轉移話題道:“往前學生放寒假了,你把嫂子和侄子接來馬山住兩天吧,我們也認識一下。你週末回不了家,可以讓嫂子照顧一下你,你們一家在馬山團圓也挺好啊。”

陸美霜的話提醒了梁海星,感到陸美霜的話極有道理,梁海星自有他的考慮,擔心讓馬山局的幹部多想:作為有家室的人,不回省城,整天呆在局裡,雖說是為了工作,但時間一長,總是影響不好。而黃正剛又曾專門向梁海星交待:鑑於馬山局隊伍穩定的基礎還不是很牢固,要汲取趙良的教訓,犧牲點家庭,儘量少回家。不僅僅是為了黃正剛廳長的囑託,即使為了自己,也不應離開馬山自己工作的崗位,而回省城享受天倫之樂啊?陸美霜一句話很快破解了梁海星心中的困擾。

兒子放寒假了,妻子工作也不是很忙,梁海星就將妻兒接到了馬山,全家團聚,也便於妻子照顧自己。梁海星專門囑咐妻子,只要他不在家,任何人敲門都不要開,防止有人借前來看望,另有所圖。

或許局裡的幹部都知道梁海星自我要求很嚴,或是對梁海星的妻子並不熟悉,沒人會主動碰一鼻子灰,結果卻是從來沒人到梁海星的宿舍送禮,或是請梁海星愛人吃頓飯,這也省去了許多麻煩。

時間一長,梁海星妻子或許有些寂寞,對局裡的人逐漸熟悉起來,經常談論起了局裡的人,嘴邊說的最多的還是陸美霜。梁海星妻子對陸美霜的印象很好:大氣,說話辦事都比較得體。梁海星心想:你才來幾天啊,對局裡的人和事有多少了解?就開始評論起了他人來。梁海星理解妻子,自己整天忙於工作,兒子忙著寫寒假作業,妻子除了家務就是做飯,照顧梁海星爺兒倆,孤獨時常伴隨著妻子,妻子找人聊天解悶,也實屬人之常情,無可厚非,梁海星就沒多說什麼。而後來發生的事卻讓梁海星始料不及。

那是一個週末,梁海星一早參加市裡會議,家裡只剩下妻子與兒子。散會後,已近午飯,梁海星迴到宿舍,見宿舍裡只有兒子自己再看電視,就順便問了句兒子:你媽呢。兒子告訴梁海星,梁海星剛出去不久,對門阿姨就來敲門,媽媽開門,和對門阿姨說了兩句話後,媽媽就和那阿姨一塊出去了。臨走前,媽媽還對兒子說:在家裡好好寫作業,媽媽一會兒就回來。

從兒子的話語裡,梁海星似乎聽出了什麼,當著兒子的面,梁海星又不好說什麼,不由的嘆了口氣。梁海星剛換好衣服,樓道里傳來像是妻子與陸美霜的說話聲,越來越清晰,梁海星知道是妻子回來了。果然,不長時間,傳來開門的聲音,接著便是妻子與陸美霜在樓道告別的聲音。

見梁海星從房間裡出來,梁海星妻子便道:“開完會了?”望著妻子手裡提著的大包小包,梁海星頓時明白了一切,道:“你去逛商店了?”梁海星妻子不由的望了一眼手裡提著的物品,微笑道:“對門陸局長給我說過好幾次了,說是我來馬山這麼長時間,她還沒陪我出去逛過街呢,說抽時間,她開車拉我去逛商店。陸局長還對我說,雖然馬山趕不上省城,但在家閒著沒事,也可以去看看,畢竟馬山有馬山的特色嗎。這不,你開會,兒子做作業,我沒事可做,陸局長就約我去逛商店。我不好意思駁人家的面子。再說,快過年了,也想給家裡添點東西,省的再回家去買,陸局長開著車,我就跟她去逛商店了。”妻子說著將手裡的東西放在地上,換鞋脫去外衣。梁海星妻子繼續道:“陸局長還對我說,作為鄰居,來這麼長時間也沒抽空看看我和孩子,想請我吃飯,我說他爺兒倆還在家等著我做飯呢,改天再說吧。”

梁海星沒說什麼,兩眼一直望著妻子手裡提著的東西,道:“這都是陸美霜送給你的?”梁海星妻子微微一笑,道:“哪裡啊,咱又不是沒錢,讓人家送咱東西幹啥。”梁海星妻子說著,從包裡掏出為兒子買的新棉衣,望著屋裡正在做作業的兒子道:“兒子,過來試試,看看媽媽給你買的過年衣服合適嗎?”不長時間,兒子來到了門廳,似乎有些不情願,嘴裡嘟囔道:“今天的作業還沒做完呢,一件破衣服有什麼可試的啊。”梁海星妻子邊給兒子試著衣服,邊不住地讚歎道:“這裡的東西比省城便宜多了。”梁海星妻子見新買的衣服還算合適,就讓兒子脫了下來,重新放進包裡。梁海星剛要轉身離開,望著妻子手上戴著一枚閃閃發亮的戒指,頓時意識到了什麼,臉色變得陰沉起來,不由地道:“你手上的戒指是怎麼回事?”

妻子見梁海星的目光望向自己的手,頓時看出了梁海星的心思,先是一怔,臉色有些微紅,將盛放著兒子新衣的包放在地上,望著手上的戒指道:“我當時正在給兒子挑選衣服,陸局長拿著這枚戒指來到我跟前,對我說,她看好一枚戒指,她說她戴著有點粗,讓我試試。開始我覺得有些緊,勉強戴進去,陸局長幫我擴了擴後,又幫我戴在了手上,對我說,正好合適,好像是專門為你做的。就是你的了。當時,我也覺得挺好看……。”梁海星妻子說著望了望手上的戒指,有些愛不釋手。

梁海星很理解妻子的心情,但仍道:“你就收下了?”妻子望了那滿臉鐵色的梁海星一眼,輕輕的搖了搖頭,道:“沒有。我說,我不喜歡這中看不中用的東西,而且這麼貴。陸局長對我說,不貴,是銀的。還對我說,女人四十歲前是一朵花,四十歲後就成豆腐渣了,是花就要好好的保養,否則就沒機會了。作為女人,選擇對的,不買貴的,只要心情好就行。陸局長說著就離開了。臨走還告訴我,各逛各的,在店門口集合。我覺得過意去,知道陸局長的孩子也在上學,就去給她孩子買了一個質量好一點的書包,還有一件漂亮的衣服。當時陸局長說什麼也不要,我說我們家海星的脾氣你可能也瞭解一些,你要不收下,這戒指我也不要了。經我這麼一說,尤其是陸局長見我真的要摘下戒指,才勉強收下。”

梁海星妻子說完,委屈的目光望向梁海星,梁海星似乎又想起了什麼,憑著感覺,陸美霜絕對不會送自己妻子一枚銀質戒指。果真如此,妻子收下也不為過,因為妻子送給陸美霜的禮物,其價值已和這枚戒指相當了。想到這,梁海星對妻子道:“發票呢?或包裝盒呢?”梁海星妻子疑惑的目光望了梁海星一眼,輕聲道:“陸局長沒給我。我也沒要,覺得那樣有點不禮貌,好像不相信人家似的。”妻子的話更驗證了梁海星的判斷,對妻子道:“你摘下來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