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戲

這是……凡人？顧子澈愣住了。

對方也看到了顧子澈，緊張了一瞬，但又看到眼前的青年面容和善，不像是壞人，於是也放鬆了幾分：“啊，原來是有一位大先生住在這裡，老漢就不打擾了，回去後會跟村裡人說不來這裡砍柴的，一定不打擾大先生清修。”

顧子澈這才反應過來，搖了搖頭：“無妨，之前怎麼樣以後還怎麼樣，不要毀我屋後的這片小竹林就行。”

“大先生真是心善啊！”樵夫誇讚道，這裡離村子很近，柴也不錯，要是換了地方真就麻煩了。

“沒事……對了，我問你幾個問題。”顧子澈道。

“大先生儘管問！”

“嗯……第一個問題，你知道世界外面是什麼嗎？”

樵夫有些茫然：“啊？世界外面？世界還有外面？不知道啊。”

“沒事……我再問你，你知道天地是什麼樣的嗎？”

“哦哦哦，這個我知道，村裡的先生說，天圓地方，天有天柱撐著，地有繩子繫著！”

“……最後問個問題，你見過飛來飛去的修仙者嗎？”

樵夫的臉色有些不好看：“好像聽說過，他們高興的時候會讓人們得道成仙，不高興的時候會直接殺掉一村的人。”

“好了我知道了。”顧子澈點點頭，“你先回去吧，我還有事。”

“好嘞，大先生再見！”樵夫連忙點頭，然後離開了這裡。

顧子澈沉默了片刻，還不敢相信這幫海盜竟然在戰列艦裡搞了個“微縮地球”出來，放一堆古人，然後扮演“神”或者高高在上的“神仙”。

但這確實是做得到的事情……【幻夢】號那麼大，足足塞得下好幾個國家。

所謂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到底是這裡的古人可憐，還是建設了這個籠子的海盜們可怕呢？

顧子澈走到屋後，折下半枝青竹，將其拋至空中，然後一躍而起，踩一枝青竹，凌空御風！

對金丹期的他而言，這並非難事。

“走吧……先去別的地方看看……”他心想道，乘著青竹，掠過天空，為了不驚擾百姓，還暗中用了【太微金闕昊天上帝二遁入冥】，將自己的身形完全隱藏。

他御風而上，只見附近數十里皆是群山，山谷之中隱約可見一些鄉村人家。

沿著山中的道路，顧子澈一路飛遁，終於遠遠地望見了一座大城。

“號角城”，這是這座大城的名字。

顧子澈悄悄落在街道沒人的一角中，顯現了身形。

街道上車水馬龍，川流不息，兩旁開滿了酒家、賭坊和手藝人的店鋪，還有賣糖畫的老人、賣糖葫蘆的婆婆，孩子們在街上奔跑，赤裸著上身的男人做著搬運貨物的力氣活。

一幅盛世百姓繁忙的安詳圖景。

這些人無疑是真實存在的，但卻活在虛假的玻璃櫃裡。

這裡看似一切都宛如古代圖景，但人們都說著如今的人類通用語，衣著也只能說是“復古”，不是完全仿古，顧子澈就看到了好幾個人的衣服上有塑膠紐扣。

他想買一根糖葫蘆吃，但身上沒有錢，於是以靈氣為刀，將那半根青竹削成了蕭，走入當鋪。

“老闆，當一根竹蕭。”他說道。

老闆仔細看了半晌：“呃……可是……這蕭看起來像是新削的啊……”

“但工藝很好，不是嗎？”顧子澈微笑道。

“……行吧，但是隻能給你十個銅板。”老闆微微少報了一點，

顧子澈並不介意：“好。”

手裡捏著老闆給的十個銅板跑到街上，花了一個銅板買了糖葫蘆，又花了五個銅板買了一葫蘆酒，然後把剩下的四個銅板送給了路過的小孩子，於是一根糖葫蘆一壺酒，坐在路邊的石階上，看著來來往往的過路人。

“這樣的世界……反倒更像我心中的修仙啊……”顧子澈心想。

暖日微醺，酒也微醺，山楂裹著糖衣送入口中，身旁的人們來來往往，這便是人間最美的圖景啊。

大道生養出了這樣美的天地，還能奢求什麼其他呢？

遇山訪山，遇水涉水，青崖白鹿天地間，誰能說這樣的修仙，就不是修仙了呢？

這時，不遠處似乎傳來爭吵聲，顧子澈抬頭，看向了聲音源頭。

那裡是兩扇硃紅色的大門，石獅子坐在門口，顯得富麗堂皇，門前的牌匾上掛著“林府”二字。

此時，大門正洞開著，一個衣著富態的中年人正站在門口，辱罵著跪在地上的年輕人。

顧子澈好奇地走過去看。

只見一個衣著破爛的年輕人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嘴裡喊著：“老爺開恩，讓我見一見繁兒吧！”

那個富態中年人一腳揣在他的臉上，口中罵道：“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要不是看在你那死掉的爺爺的份上，老子早就一刀砍死你了！快給我滾！”

年輕人抱著中年人的腳，哭道：“求您了！求您了！就讓我見她一眼！就一眼！”

中年人黑著臉道：“哼，行，就一眼是吧？我就給你看一眼，免得街坊鄰居以為我錢大富是什麼刻薄寡恩之人！”

“繁兒！出來！”

隨著他的一聲呼喊，一個姿態綽約、面容姣好的女子走了出來，冷漠地看著年輕人。

“繁兒！繁兒！”那人看到女子後，彷彿瘋了一樣衝上來想抱住她，卻被女人連忙閃過，旁邊的護衛也反應了過來，直接將他打倒在地。

“繁兒！繁兒你是愛我的對吧！我好想你啊！”他嚎叫著。

繁兒的眼角露出了一絲不耐：“辛飛，我跟你說了，我已經退婚了，不要再來煩我了！我馬上就要和右相家的公子訂婚了，你這樣對我們都不好，這樣，我訂婚後，就問爹爹要五十兩銀子接濟你怎麼樣？我知道你過得也不好。”

但是年輕人的眼睛逐漸失去神采：“繁兒……繁兒……可是我們從小青梅竹馬指腹為婚……你為何……”

中年人終於不耐：“行了行了你都看了幾眼了，你爹媽死了家產沒了，誰還會跟你再指腹為婚啊，平時接濟你一點都是仁至義盡了，快滾，再不滾的話就讓侍衛把你丟出去了！”

顧子澈剛想上前勸解，卻見那年輕人跪在原地，抱著頭顱，痛苦地喊道：“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父母被仇人殺死，家產被親戚奪走，繁兒連你也要拋棄我！啊啊啊啊啊！！！！你們不仁就休怪我不義！我命由我不由天！今日，就滅你們林家滿門！！！！！啊啊啊啊啊！！！！！”

大量的黑氣從他身上蔓延開來，然後瘋狂擴大，化作憧憧鬼影，擇人而噬！

周圍的人發出一陣陣驚呼，然後慌忙逃竄，門前的侍衛想護住老爺，卻被黑影捕捉，逐漸蔓延至全身，在極度痛苦的慘叫中被吸乾血液，化為一個個乾屍。

最終，那個年輕人赤裸著上身，渾身散發出滔天魔氣，紅著眼睛站了起來。

“你……你……”富態的中年人還想說點什麼，卻見那年輕人露出了一個殘忍的微笑。

“當年你退我婚時，可曾想過今日？”他問道。

他以黑氣為刀，一刀將中年人攔腰斬斷。

但腰斬後的人不是當場斃命，甚至還能活半日。

“你就靠這半個身子在地上，好好看著你女兒是怎麼被我肆意把玩的吧！”他邪笑道，“這就是你們林家看輕我的代價！”

他一隻手抓起驚恐掙扎的繁兒，另一隻手抓住了她的長裙，正要一把撕開。

卻被一根青竹攔住了。

顧子澈平靜地看著他：“玩夠了嗎？到此為止吧。”

他看向顧子澈，原本暴怒邪惡的紅色眼睛瞬間恢復了清明。

他將繁兒隨手一丟，然後大笑著拍了拍顧子澈的肩膀：“哈哈，我當是誰呢，原來是自己兄弟啊！”

“好玩嗎？”顧子澈冷漠地問道。

“嘿嘿，還不錯，我跟你說，剛才爆發的那一下真叫人暢快！哎呀呀，我跟你說，這扮豬吃老虎和退婚流的套路真是屢試不爽，只不過剛剛被你攔住了，尤其是那繁兒，兄弟我陪她演了整整一個月的戲，這下沒吃到有點憋得慌！要不……我把他們洗了腦再來一遍怎麼樣？”那人大笑著說道，“兄弟你也想扮演個角色嗎？我跟你說，那富老頭的幾房妾室都挺不錯的，尤其是七房之後，個個都是十四歲以下的，可水靈著呢！不比繁兒差，你想要的話兄弟分你幾個，或者我倆一起上也行……”

“行了。”顧子澈道，“我是說，冤有頭債有主，那中年人死了，就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無辜之人，沒有必要。”

“哦哦，我懂我懂，你是想扮演正義的俠士對吧。”那人哈哈一笑，“好，不錯，入戲很快嘛！”

他直接跳到空中，高聲喊道：“這林家欺壓我已久，不滅他滿門難解我心頭之恨！不管尊駕是何人，今日攔我者，死！”

只見他雙手合一，掐出一個複雜的咒法，萬千黑線如同長針一般向顧子澈激射而來。

那全都是蘊含著強烈煞氣的靈氣，不能大意，顧子澈飛身後退，竹杖帶著靈氣抽在追過來的黑線上，瞬間爆成竹屑。

這根他剛剛折的青竹也沒了。

在黑線逼近的一瞬間，顧子澈展開【六丁隱遁法局】，腳踏禹步，凌空躍起，失去了蹤跡，黑線射向天空，然後被那人召回。

“哦？發現不了，很不錯的隱遁神通。”那人點了點頭，然後開啟自己的個人終端——熱成像！紅外線視角！紫外線視角！引力視角！

接近十種觀測方式同時開啟，瞬間捕捉到了顧子澈的身形。

時代變了！

那人憑空變出一把黑刀，燃起熊熊黑焰，更有鬼哭狼嚎纏繞其中。

“接我一招——眾鬼吞月！”

對著熱成像視角中的顧子澈，他猛地揮出了這一刀，黑色鬼焰分開天地，高溫燒得萬物都扭曲了起來。

顧子澈凌空唸咒：“天門開泰，六甲扶持，金鎖玉鑰，速至莫違。掃蕩邪穢，惡鬼怯之。急急如律令！”

《黃帝太乙八門入式秘訣·入天門咒》！

半空中驟然洞開一道金色天門，上書“南天門”三個大字，其中有六道神光湧出，一掃之下，鬼焰盡去！

顧子澈腳尖輕點在屋簷上，繼續念道：“九天之上，太白陰精。運式同轉，來臨火星。利於戰鬥，宜於郊垌。惟奉天威。示未來刑。急急如律令。”

於是斗轉星移，太白星閃耀，無數九天之火墜入人間，在顧子澈的巧妙操控下，全部精準地飛向那人！

“來得好！”那人身上魔焰更盛，揮刀在面前成一個黑色圓環，徑直化作一個黑色漩渦，越變越大，直至橫亙天空，無物不吸！

太白天火在其中堅持了數十秒，磨滅了大量黑色漩渦，但最終還是數量不足，被徹底磨滅。

此時，房頂磚瓦甚至街道上還沒來得及走的人都被緩緩吸了起來，顧子澈臉色一變，連忙念道：“玉女天神至矣，永與我侍行，到於某處，杳杳冥冥，莫睹其形。人不聞其聲，鬼不見其精。善我者福，惡我者殃。鬼賊當我者死，值我者亡。千人萬人見我喜悅。急急如律令！”

玉女咒之下，任何鬼怪邪魅都將不得近身，顧子澈渾身閃耀著白玉光輝，然後猛地一踏屋簷，衝入那黑色漩渦之中！

“哈，尊駕未免太過莽撞，我這一招……焯！”那人還沒來得及誇耀，之前那通天徹地的黑色漩渦被顧子澈瞬間撞碎。

但顧子澈並沒有乘他病要他命，而是緩緩調動靈氣，將剛才浮在空中的人平穩放下。

“這些人不過螻蟻，何須救他們性命？”那人哈哈大笑道。

顧子澈冷言以對：“今日此地旦有一人再死，你便不用走了。”

“倒是囂張，那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他縱起一刀，直接向顧子澈衝來！

從剛才的交鋒之中，他發現眼前這人的遁術和防禦都算上等，只不過似乎缺乏趁手的武器，進攻用的也只是遠端術法，且都需要念咒，於是便主動欺身上前，就是靠有兵器欺負沒兵器，以快打慢！

顧子澈並沒有與人貼身短打的經驗，自然會很在意這方面，眼見那人飛身上前，飛速念動早就準備好的咒法：

“天反地覆，天反地覆，九道皆塞，空有人來追我者，從此而惑。以東為西，以南為北。乘車來者折其軸，騎馬來者掩其目，步行來者腫其足，揚兵來者當自伏不敢起。明星北斗卻敵。萬里追我者亡，覓我者止。牽牛識女化成江海。急急如律令！”

【隱遁十二時運算元法】既出，只見那人本來直直前衝，卻忽然折返了方向，然後在方寸之間到處亂飛！

不知這樣的迷失法還能限制他多久，顧子澈趕緊開始另一個道法的準備，這次他準備來個狠的，直接讓這人再翻不起浪。

【天清清，地寧寧，六丁六甲斬妖精……天皇大帝，速變吾神。吾為雷使，統攝雷兵。驅役雷吏，上合天心。……泰玄之英，天齊地並。母月交合，二氣氤氳。森羅永珍，列宿光輝……】

足足唸了有上千字的咒文，天空中雷光不絕，每一次雷霆都會伴隨著數位雷霆神將落下。

這是完整的【貫鬥忠孝五雷武侯秘法】，靠著【隱遁十二時運算元法】的干擾之下，顧子澈終於有了唸完的時間。

“哈哈哈！我衝出來了！受死……呃！”

那人提著大刀撕開干擾道術，正準備再鬥上三百回合，卻發現整個天空站滿了雷將。

所謂：

九天助道楊法勇烈正直通天煞伐烈雷大神、都統兵大將軍、南陽忠武英烈侯諸葛孔明諱亮

陰雷副將、前將軍關羽。

陰雷副將、右將軍張飛。

陰雷副將、左將軍黃忠。

陰雷副將、徵西大將軍馬超。

陰雷副將、虎威將軍趙雲

更有：

天篷三十六雷大將。

七十二陰雷大將。

六丁六甲元帥。

十七神王五虎猛將。

九宮八門八陣雷兵。

五方遞甲鐵甲鐵印官將。

五方生炁、旺炁、煞炁、死炁、金木水火土五雷帥將。

年龍月將神君。

七十二候二十四炁神君。

直年、直月、直日、直時、除邪輔正合司將吏。

八方霹靂忠孝雷兵。

其中主將諸葛亮散發著化神期的威勢，五個副將有著元嬰的實力，小兵們則都是金丹期，而這數百人的雷霆大軍更是隱隱按照特殊的陣位站立，似乎能結成威力更大的雷陣。

化神期的大刀男人嚥了口唾沫，他有著強烈的預感，這玩意只要一動就能劈死自己。

何況自己主修的心法還是天然被雷霆剋制的邪鬼之道。

有道是，如果對面是個召喚師，絕對不能讓他念完咒。

“咳，那個，告辭！有事終端找我！”他尷尬一笑，然後猛地躍起，飛速逃離。

上百道雷霆跟著他一路追殺，但最終還是沒了蹤跡——那個傢伙直接開啟傳送門跑到了戰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