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著一身高定的深藍色西裝,顏色濃至發黑,只有在強烈的光線下才能看出點藍色。

像斷崖式的海水,有種幽冷的意味。

一張臉,全然就是君衍的長大版。

眉目深刻如畫,五官俊朗非凡,加上渾身凜冽的氣質,全然就是朵孤長於寒山之上的高嶺之花。

瞧見她,這朵冷酷的花,突如被陽光溫潤過般,笑著綻開了最柔軟的花瓣。

“閻小姐,好久不見。”

君戾很想喊她的另一個名字,但念著阿星失去了不少記憶,現在的她看到自己,無異於看一個陌生人,便不敢說過於親密的話,以免讓對方覺得不適。

行事分寸間,卻仍是化不開的暖意柔情。

這份表情,任誰都看得出來,他喜歡眼前的女孩。

包括閻月清自己也察覺到了!

竟意外不反感這種情愫?

下一秒,回過神的她在心頭瘋狂質問自己:啊啊啊怎麼見到美色就墮落了!這種動心的情緒不應該有啊!

可眼神還是止不住地停留在他身上,客氣回應:“君先生,好久不見。”

君衍正皺著小臉坐在老父親身旁,氣鼓鼓道:“爸爸,我要喝水。”

一來就跟媽媽說話!

沒安好心!

君戾失笑著伸手,替兒子倒了一杯水。

動作流暢的很,彷彿在自己家一般輕鬆。

君衍咕咚咕咚喝完,小跑到媽媽那裡,閻月清順勢接過兒子,抽了張紙巾替他擦了擦水漬。

氣氛和諧的跟一家人似得。

閻妄看看君叔叔,又看看媽媽,臉上漸漸浮現起溫柔的笑意。

“閻小姐把小衍照顧的很好。”君戾真心道,“他在君家時,還從沒這麼隨性開心過。”

君衍一聽,跟吃了炸藥包般,咬著牙開口:“我跟著媽媽,當然什麼都好。”

那態度,不知情的,還以為老父親把他拋棄過一樣!

苦大仇深的很。

閻月清笑笑,替衍寶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其實,他在君家的幾年過的也還不錯,是你悉心照料的緣故。”

孩子的來由,她或許還未弄清楚。

不過,閻妄與君衍,均是她跟君戾的骨肉。這一點,她清楚,君戾就算不清楚,回去後這麼久,木管家也該跟他溝透過了。

兩人就算沒有感情,對孩子的付出卻都很一致。

尤其是君戾,能將來歷不明的親骨肉當作君家唯一繼承人來培養,這份勇氣和果敢,就不是普通人有的。

閻月清心裡明白,談及此事,對他還是充滿了感激。

君戾微笑著搖頭:“我再怎麼用心,也不如你好。”

這是實話!

君衍噘著嘴點點頭!

我媽媽可是天下第一好!

君戾瞧兒子那副不待見自己的模樣,心塞又好笑地搖了搖頭:“孩子還小,離不開母親,以後若是方便,就讓兩個小傢伙一直留在你的身邊吧!我這裡……他們什麼時候願意了,再回君家也不遲。”

閻月清也捨不得兩寶貝啊,聞言高興道:“好啊。”

“真的麼?我可以一直跟著媽媽?”君衍一秒鐘之內看順眼了老父親!

可以!

給爸爸的光輝形象加一分!

“當然。”君戾點頭,“不過,一些培養還是要從小抓起,我會請老師來給兩個孩子量身教學,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會!我這兩天也正在愁這件事情呢!”閻月清感嘆道,“兩寶貝都太聰明瞭,要送去和同齡孩子一起學習,肯定不適合!若是不斷跳級的話……我又擔心他們在學校裡和大齡孩子處不習慣。”

尤其是寶貝!

五歲的年紀,見識和學識都到了一種離譜的程度!

閻月清本打算送他去上小學,後來見兒子各種神童操作……

emmm……她懷疑直接送寶貝去高考,他都能考個985、211之類的學校回來。

兒子太優秀怎麼辦?

她是真的有些苦惱啊!難不成要送回姜家去培養?倒也不是不行!就是一回姜家,她就要被抓去當家主了……

閻月清對家主之位,不僅僅有些牴觸的反感。

她嚮往自由不被約束,這是其一!

其二,則是她非常清楚,以自己的能力還不足以承擔姜家這樣的龐然大物……

硬上位是沒啥好結果的!

在陪伴兒子長大的過程中,她也想不斷地充實自己。以免未來真要坐上那個位置,啥也不會,豈非會有更多姜柯類的人物跑出來?

“不必擔心。”君戾瞧出來她的愁苦,安撫道,“君家有自己的老師,會根據孩子的性格、認知能力、教養進度等多方面制定學習計劃,小衍以前跟著老師學,成果一直很不錯。”

說到這裡,君戾主動對著閻妄問道:“小妄願意跟那位老師一起學習麼?”

閻妄清冷的臉浮現起了一絲詫異。

原本以為爸媽會直接安排好他跟弟弟的學習計劃,沒想到他跟媽媽一樣,凡事都會來徵求自己的意見?

不免好感+1。

他認真想了幾秒鐘,才點點頭:“可以。”

君衍哇了一句,坐直身體,跟哥哥竊竊私語道:“你真要跟我一起讀書麼?哥哥那麼聰明,會把我直接壓下去吧?”

岑老師嚴格的很,從小把他當作未來君家主一樣培養!試圖將他同化成爸爸那樣的大冰山,瘋狂壓抑自己孩子的天性。

現在來媽媽這裡這麼久,君衍算是看清了。

他,最適合呆在媽媽這裡了!

無憂無慮的環境,才是他最渴望的!

相反,哥哥天生性子清冷,簡直就是岑老師做夢都想教的娃娃!

以後老師給兩個人一起上課,對比起來不得抓狂啊?

閻妄哪裡不清楚他在想什麼?

面對眼巴巴的弟弟,他勾起唇角,頗有些腹黑道:“那弟弟可要更努力才行。”

君衍瞬間如霜打的茄子,肉眼可見地焉了下去。

君戾沒想到兩個孩子處的這麼好,徘徊在心裡的擔憂總算消散乾淨:“既然兩個孩子都願意,那就等T國之行結束後,我便派岑老師過來閻家。”

閻月清怪不好意思的。

從君九、君池……現在再來個岑老師……

君家都快被自己搬空了吧?

君戾看出她有些臉紅,不再糾結這個話題,轉而問道:“閻小姐,關於T國之行,能跟我講講具體情況麼?昨夜小衍說的不清不楚,我只曉得此事或許跟一些違法交易有關。”

“事情是這樣的……”

閻月清既同意了君戾一起去,自要把情況說明白。

杜宋兩家的事情,本為私事,但宋青龍沾了D品,這事就有點大了!

閻月清對毒梟還真沒什麼好的處理辦法。

涉及犯罪的人,明明知道被發現了會是什麼後果,卻仍要為了那些誘人的利益,伸出骯髒的黑手。

慾望的深淵,不斷朝他張開大口,前腳已是萬丈深淵,依舊選擇孤注一擲!

所有在這條道路上攔住他的人,無論親人、愛人、恩師……皆是可以被拋棄被利用的物件!

若誰擋住了他的路,用來披荊斬棘的刀子,便會狠狠刺入那人的脊骨,攪得血肉模糊……

宋青龍便是如此狠辣的人物。

他如果剛剛接觸D品,閻月清或許還會換個思路與之溝通。

但從賬務情況來看,宋青龍在這裡面浮沉了太長時間!現在的他,就像個紅了眼的賭徒,根本不會停手!

君戾聽完,眉頭深深皺起:“他這次帶宋筱筱過去,恐怕是有其他原因的。”

“嗯。”閻月清點點頭,“我查過宋青龍的賬務情況,在與杜滿笙離婚後,他沒有後續補給的資金,在M國那邊的幾筆生意受挫,沒能結到款,現在經濟問題挺嚴重的。”

君戾伸出手,在茶几上沾水而畫:“打個比方,這是宋青龍在華國的皮包公司……”

他畫了一個小圈,接著在它的左右兩邊各畫了一個三角形和X。

“三角代表T國的黑三角,宋青龍在裡面至少混了四五年,才到今天的規模。”

“你也知道,咱們華國是禁毒大國,他的小伎倆在這裡很行不通,想要維持生意,便只能從海外想辦法。”

說著在X形的水痕上點了點:“可去海外冒的危險同樣很大,那邊都是跟些真槍實彈的人搶生意,要用錢去敲開關係,又要用錢去買通門路,估計前幾年賠的比賺得都多!直到這兩年才稍稍緩口氣。”

“嗯嗯。”閻月清很佩服他的敏銳,“他的公司我查過,跟你所說的情況相符,如今就剩個空殼了。大部分資金應該都在海外交易……我猜想,他估摸想等在外面立足後,搬到那邊去生活。”

君戾深吸一口氣:“這也是我最擔心的地方。”

“怎麼?”

“你說他這次帶了宋筱筱前去,對不對?”

“是啊,若不是擔心筱筱安危,我也不會親自前去了。”

“問題就在這裡。”君戾坐直身體,替她分析道,“宋青龍的錢大頭在海外,小頭在華國。今年年初的時候,海外有一批物資被恐B組織劫走,參與這條線的商人虧的血本無歸,聽說他們接到了通風報信,知道這是許多商戶賭上身家的一單。”

“你的意思……宋青龍也參與了?”

“不然的話,他不會那麼著急要資金。”君戾算了算,“走私的盈利是巨大的,宋青龍既然開始回本,就說明這兩年賺得還可以,否則他不會耗盡心思要在海外發展。不過……杜滿笙也跟你說了,今年從年初起,他接連向杜家借過兩筆大額資金。一次是五百萬,一次是前不久的八百萬。”

“對,但那八百萬被滿笙姐攔了下來,並沒有打給他。”

“這便對了。”君戾道,“他借錢的時間,和我得到某些訊息的時間非常一致。海外為防止再被那群人劫,自己請僱傭兵成立了一個商會組織,自此以後運輸貨物開拓線路,至今沒有遇到麻煩。而入會資金……正好五百萬!”

“我猜想,宋青龍還是不肯放棄那邊的生意,咬牙入會後,又倒賣著賺了點錢。上個月,商會決定再次集資,參與新一批貨物的運輸交易,分紅利潤極大!”

閻月清明白了:“這次的價格……是……八百萬?”

“嗯。”君戾點頭,“宋青龍沒有從杜家拿到這筆錢,自己零零散散湊了還不夠。眼瞅著參與集資的時間快到了,他沒有辦法,只能前去T國冒險再運一批物資了!”

“八百萬?他家裡住的房子,公司,哪怕抵押出去,也不止八百萬了啊……非要鋌而走險?還帶著宋筱筱?”

“因為宋青龍是不會輕易拿出最後的底牌。”君戾對他這樣的人很有了解!

畢竟當初S組織的老大,也是這樣的人。

“於他而言,錢權最重要,其他的都能捨棄。房子、固定資產,都是屬於他的,輕易不會挪動!但是人際關係,親戚朋友,乃至妻子骨血,都是可以利用的存在。”

“如今在海外,自己跑單子會被劫,參與商會本錢又不夠,他只能想其他辦法,走老路子,冒險從T國運一批貨來華國解燃眉之急。”

說到這裡,君戾嚴肅了語氣:“我懷疑的是……他帶筱筱,是想用小孩子來藏毒。”

“什麼?!”

這種猜想簡直突破了閻月清的認知。

“和那些人打過交道,才曉得他們究竟有多麼的狠辣無情……”君戾的眉鎖的很深,“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原因,會讓他非帶著女兒去那種地方不可!”

利用孕婦、小孩藏毒的事情,閻月清在瞭解緝毒時聽說了不少。

但沒想到,宋青龍會有此打算。

君戾見她神情憤怒,安撫道:“當然了,我說的也未必全對,只是前往T國,咱們得做好最壞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