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大嬸已經有了些煮麵條的經驗,等漏子裡面的麵條上浮變色。

直接提起來抖抖水,免得濺得到處都是,然後裝進擺好的碗裡面。

整整齊齊的好幾大碗擺一起,特別好看。

澆上面湯後,從旁邊裝有酸菜的容器中勺兩勺酸菜,在勺一小勺油。

無論是勺酸菜還是勺油的勺子,都是沈宴特製的,這樣能保證每一碗的用量基本一樣。

特別是油,油貴,必須控制用量,豆大一點就好,散開在湯上,看上去油滋滋的,很有欺騙性。

虎豹傭兵團的人,等會還得去賣布和挖煤,所以讓他們先吃麵。

這些人以前習慣了拿著個麥餅隨地啃,完全沒個講究,現在坐在桌上吃麵,還頗為新奇。

似乎的確如同沈宴說的,多了一份吃飯的儀式感。

盛面的碗有些大,加上湯,看上去滿滿當當。

傭兵的食量特別大,所以做的麥餅也特別大,這麼一大碗麵其實也就一個麥餅的麵粉用量,麥餅烤得比較實,沒有任何膨脹空間。

但麵條就不一樣了,一小把面就能煮一碗,煮開的面看上去會變得很多。

將酸菜在碗裡面拌一拌,然後用筷子挑著喂進嘴。

麵條獨有的香味夾雜著酸菜的酸爽,隨著嚼動第一時間刺激味蕾。

很快,幾個傭兵舒服得在撲面的白氣中露出滿足的表情。

那畫面,是對食物最美的讚美。

大口的吃著面,滿足,享受,完全做不得半點假,生活似乎都變得特別美好了起來。

其實這麼一大碗麵還吃不飽,比如趙闊,一頓怎麼也得吃三麥餅,而這些傭兵,兩個麥餅是少不了的。

四五十人的傭兵團,每日消耗的糧食其實並不少,養這麼一個傭兵團可沒有表面上那麼容易。

這時,在蝗崽幾個小孩的吆喝聲中,有一人在麵攤前頓足,不再像前面路過看上一眼就走開。

沒辦法,桌上大口吃面的畫面太誘惑人了,連沈宴看了都覺得餓。

那一筷子一筷子的麵條,怎麼看都又幹淨又饞人,加上靠得近了,似乎能聞到一點食物的香味,將一大早的饞蟲直接勾了起來。

沈宴上前,禮貌地問道:“吃麵麼?一碗八個銅鳩鳩。”

銅鳩鳩是通用的貨幣,因銅幣上的斑鳩而得名。

一個麥餅賣七個銅鳩鳩,而這麼一大碗麵條也就多了一個銅鳩鳩,怎麼看也十分划算,對於講究實在的傭兵,如果再多賣一個幣肯定就會開始猶豫了。

那人不免一愣,傭兵嘛,大嗓門來大嗓門去習慣了,被沈宴這麼禮貌的一問,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半響,心中才道,八個銅鳩鳩麼,也就比麥餅多一個幣,看上去頗為實在。

而且,看那些傭兵,吃得也太舒坦了,他還從未在吃東西的人的臉上見過這麼滿足的樣子,跟挖到了價值不菲的聖器。

有些猶豫,有些疑惑,又有些嘗試心理,要不來一碗試試?

沈宴趕緊將人帶向還空著的桌子,邊走邊吆喝了一聲:“酸菜面一碗。”

董大嬸的大嗓門:“得勒,酸菜面一碗。”

聲音中都透著歡快,因為賣出去一碗,就賺一份面的錢。

沈宴帶著人坐在那桌,那人明顯也有些驚訝,這桌子這凳子好光亮,連木材的紋理都看得一清二楚,還挺……漂亮。

這個名叫“麵條”的攤位,似乎和其他攤位有些什麼不一樣的地方,但又說不上來。

一碗麵很快就端了上來。

熱氣騰騰,看著比冰冷的麥餅的確賞心悅目了不知道多少倍。

特別是早上,一碗散發熱氣的食物太難得了,一般的傭兵團一週才開一次火,也就烤餅那天能吃個熱乎的。

桌上就有筷筒。

抽出一雙筷子,有模有樣地學著拌一拌麵。

這才發現,碗里居然還放了油,飄在湯上,十分喜人,似乎都能聞到油的香味了。

對於缺乏肉食或者體力勞動劇烈的人來說,對油味有一種本能的渴望,這也是為什麼古時候的肥肉的價格要高於瘦肉的原因。

光是聞著,口中都開始生出津了,迫切地想要將食物吃下去,那種迫切超出了以前任何時候。

趕緊夾著麵條送進嘴裡。

嘶!

這味道!

眼睛都亮了起來。

和乾癟癟的麥餅決然不同的味道,面的口感不斷激發,加上酸菜錦上添花。

麵條,酸菜,天然的般配,配合在一起讓味道更加的多姿多彩。

這八個銅鳩鳩絕對值了。

加快了食用的速度。

猛吃了幾口,舒坦。

這時,又聽到旁邊桌喝湯的聲音。

他也嘗試喝了一口,稍微帶著酸味和點滴油香的麵湯實在太開胃了。

一大碗麵居然不知不覺就吃完,一滴湯都不剩。

猶豫了一下:“再來一碗。”

他平時也吃兩餅才飽,不過早上都是隨便應付一下。

此時,沈宴那又來了兩傭兵,應該是一個隊的。

正猶豫地在旁邊看了半天,沈宴也沒有催促,微笑地等在一旁,說道:“這是新出的食物做法,兩位要不要嘗試一下?”

其實兩人已經有些心動,特別是那人大聲吆喝再來一碗的時候,怎麼看對這食物都十分滿意。

滿足是能感染人的。

就像沈宴那個時代,坐滿人的飯店總是更吸引人,說白了就是氣氛到了。

點了點頭。

沈宴帶人過去。

不過,他們就兩桌,這兩人看上去也不願意和別人拼桌的樣子,果然和沈宴以前預想的一樣,甚至這些人吃麵的時候也在警惕著,刀都放桌子上呢。

這也沒關係,虎豹傭兵團的人自行將他們那桌讓了出來。

自家的麵攤,他們捧著碗在一旁蹲著吃,完全不覺得什麼,看著有人光顧,心裡高興都來不及。

兩人上桌,感覺有些奇妙,和平常在城裡買兩麥餅吃,不太一樣。

特別是等兩大碗麵端上來後,他們就知道為什麼吃麵的人那麼滿足了。

埋頭痛快地吃了起來。

虎豹傭兵團的人,吃完麵,去賣布和挖媒去了,只留下幾個有戰力的傭兵守衛麵攤,畢竟人來人往,他們也帶了不少麵粉來,容易被人窺視。

第一個顧客也付完錢心滿意足地離開。

等走遠,蝗崽趕緊跑了過來,收碗,手裡拿著個抹布,將桌子擦得一乾二淨,一點湯痕都不留下。

沈宴說,別人吃完麵,不能急匆匆地就去收碗,得等離開後再收拾。

蝗崽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七八歲的孩子,已經懂得賣出去一碗麵條意味著什麼。

賺錢了呢,賺了錢就能買更多的糧食。

稀稀拉拉又有傭兵帶著疑惑和好奇過來。

傭兵其實很少在外面買麥餅,都是自家傭兵團自家做,畢竟能節約一點是一點。

所以,麵攤的生意也沒到一擁而上的程度,這是消費習慣導致的結果。

沈宴透過麵攤“賺大錢”的意圖,估計得日積月累了。

想了想,傭兵之城的人連麵條是什麼都不知道,他都能開張有了生意,這不,陸陸續續總有人來消費,加上桌子也就兩張,也接待不了更多食客。

這麼想,似乎就滿足了。

再則,吃過他們面的人,難道還能覺得那麥餅更好吃?

就算消費習慣的原因,讓他們不會每天都在外面買東西吃,但隔三岔五的怎麼也得想到他們麵條的味道,成為回頭客,隔一段時間來解解饞的機率很大。

就當是初期積累客戶和做口碑吧。

等名聲傳出去,以後生意就好了。

他們這位置好,人口流動大,相信城門口有家麵攤的訊息很快就能在傭兵之城流傳起來。

做飲食生意嘛,靠的可不就是口口相傳。

以後麵攤的生意估計得固定在這個位置了,畢竟老是換位置,別人想吃麵還未必找得到。

這裡其實十分不錯,還有幾棵大樹遮蔭。

趙闊倒是特別滿足,臉上的表情都愉悅了不少,他比沈宴更清楚傭兵之城做生意的情況,比如城裡的麥餅攤,半天都賣不出一個麥餅。

他們這才開始,就“絡繹不絕”地有生意上門。

絡繹不絕,趙闊和沈宴的理解是有差別的。

趙闊正在那裡將收到的銅鳩鳩拋在指尖玩,散發著銅澤的銅幣,美妙極了。

沈宴:“……”

嘿,這守財奴,原形畢露了吧。

沈宴也跑了過去:“我們的桌凳得加多一些。”

趙闊認同的點點頭,看到有人不願意拼桌而選擇離開,肉疼得很。

太陽逐漸升起,天氣的炎熱讓外出的傭兵的消費慾降低。

抽空,董大嬸給蝗崽他們也下了面。

幾個孩子捧著老大的碗,吃得賊開心,比蝗崽小的孩子明明只吃得了半碗,非得捧個腦袋大的碗,吃起來更香一般。

這時,趙闊看了看情況,對留守的幾個傭兵吩咐了一聲,讓注意情況,好不容易賺到的錢可別被不長眼的人搶了。

然後對沈宴道:“帶你去一個地方。”

沈宴看著手裡拿著工藝品盒子的趙闊,心道,這是要去哪裡,還得帶上工藝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