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戰時朔州北邊的部族投降快,西邊卻是打了好幾場硬仗,後來回來的卸甲兵,許多人身上都帶著傷殘。

十一月中,觀陽城下起了大雪,趁河沒凍上,不少人都跑到縣裡賣貨、採購。

觀陽大街小巷到處是賣柴的、賣乾菜、賣農副的,還有些存了精糧的農戶這會兒也揹著米麵進城賣了。賣了這些,再去鋪子裡買油鹽醬醋糖和各種各樣的日用雜貨。

等河一凍上,河路不通,他們就真的要徹底貓冬,等待過年了。

觀陽聯盟往各村雜貨鋪送貨的小船也是從早到晚忙碌著,一船船貨大量地進出,碼頭比平時都要忙碌許多。

性子急的已經開始辦年貨。

冬天路難走,盧栩也送走了最後一批學菜的學徒,什麼都等年後再說吧。

盧栩煮好麻辣燙,從鋪子出來,凍得哆哆嗦嗦和譚石頭商量什麼時候停船。

“等河徹底凍上吧。”譚石頭在碼頭凍得哆哆嗦嗦的,還堅持給人殺魚切魚。

盧栩讓他挪到城裡鋪子去,可鋪子地方不夠,不點火盆也不怎麼暖和,譚石頭沒去。

他不時搓搓手跺跺腳,“我聽說昨天北邊村子裡又從西邊回來一個,你說虎哥他們是不是也是受傷耽擱了,這麼久還沒回來。”

盧栩點頭:“說不定虎哥他們跟著大將軍到京城領賞去了。”

他們倆嘿嘿笑著,心情卻一樣沉重地往西邊眺望著。

隔著千重山,萬道壑,不知裘虎他們到底怎樣了。

就在他們準備破冰的大錘時,千里外的京中因為如何安置降兵、俘虜,如何填補北方諸郡的人口吵翻了天。

開疆拓土是每個帝王的宏願,可開拓後如何安置管理又成了擺在眼前的巨大難題。

沒人願意到蠻族的地界去。

萬一過幾年他們又反悔造反了呢?

丟官是小,丟命是大,到時候就算有小命逃脫一劫,在朝中也再沒未來可言。

官吏不願意去,百姓更沒人願意去。

那可是蠻族的地界,現在還住著一大群蠻族,他們才不管対方是不是降了,現在也是大岐子民,光十幾年的長仗已經足以讓人心生畏懼。

年邁的皇帝坐在龍椅聽朝臣們吵來吵去,卻始終拿不出一個可行方案,更有甚者還論起搬空國庫,死傷無數,就賺回蠻族的土地到底劃不划算,皇帝盛怒之下拍案罷朝,一罷朝就是許多天。

朝中人心惶惶,千里外卻是平靜無波的。

対百姓而言,今年是個特殊年,打贏了,家人團聚了,不用再擔心徵兵了,每家每戶都喜氣洋洋地要好好慶祝新年。

一入臘月,縣學、書院都放了假,盧栩的鋪子也準備要關張。

如今河水上凍,只有中午那陣兒才化些,早晚行舟,他們都得拿木棍、石錘敲碎冰面,耽誤時間不說,還十分受罪。

盧栩看得開,錢是掙不完的,該歇就要歇。

趁著盧舟、顏君齊放假,他也早早掛了牌子要歇業。

四鄰們想存點兒什麼的全早早買了,拿回家一動,想吃了上鍋蒸一蒸,雖然味道不如現做的好,但也能湊合吃。

再饞,那就得到酒樓去了,盧栩不幹了,駐雲樓可還開門呢,他們一直開到臘月二十,連盧栩炸油條、烙餡餅的生意都撿起來了,只是哪樣都比盧栩貴兩成價錢。

盧栩採購了一堆村裡沒的雜七雜八,給陸勇和狗子發紅包和年禮。

他們倆這個臘月還要時不時來鋪子看看,省得長期沒人丟了東西,盧栩的鐵鍋可金貴著呢。

“來,一人兩條魚,兩隻雞,一籃雞蛋,一條豬腿,一罐油,一疊布,你們家都沒小孩,我就不給你們買糖了,其他缺什麼自己買吧,店裡剩的米麵一會兒你們倆自己分分,反正也沒多少了。喏,你的紅包,你的……”

盧栩將薄厚兩個紅包分別發給狗子和陸勇,“陸勇乾的時間長,你乾的短,你紅包薄點。”

狗子猛點頭,應該的,不給他紅包都是應該的。

盧栩又給他們一人一份兒工錢,“這是臘月看店的工錢,店就交給你們了,被偷了你們就找羅大哥報官。”

兩人笑,“保證不會。”

說著顏君齊和盧舟也買了筆墨紙硯回來了,盧栩讓他們把東西放到推車上,一會兒一起運到碼頭去。

安頓好他們,盧栩帶著顏君齊和盧舟去石頭那算分紅。

賬太雜,他一個人弄不明白,還是得靠顏君齊。

石頭他們坐成一圈,聽著顏君齊一點一點兒給他們念,每項生意賺多少錢,多少留著來年買鋪子造船,多少可以拿來分錢,每個人得多少……

等錢一份份數好發給他們,每個人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他們真的賺了好多錢!

他們一個個高興地採購年貨去了,他們大多還是要回山上過年的,一年沒回家了,這次回去總算能過個肥年。

盧栩問譚石頭,“你回去嗎?”

譚石頭搖頭,“我等虎哥。”

盧栩又問梁山寶:“山寶你呢?”

梁山寶:“我回去。”

譚石頭:“山寶哥要把給裘大伯和我家的年禮揹回去。”

盧栩點頭,“趁著天好走,你們路上結好伴,走慢些,能不宿在山裡就不要宿在山裡。”

梁山寶笑道:“放心吧!”

山路他們可是常走的。

盧栩也不再多說,“新的賬等過年我們回來再算吧,天氣不好鋪子就早點兒關。”

譚石頭點頭,“也沒多少存貨了。”

盧栩點頭:“過年無聊你就上陸勇家去,我和他說好了。要是有什麼事你就去衙門找羅慎,他過年也在縣衙當值。”

譚石頭嘿嘿一笑,“行。”

全都交代完,譚石頭給盧栩搬了半筐凍梨。

果子早就賣個完了,剩下這點兒全是他們特意留出來過年發福利送年禮用的,就這點兒凍梨,可十分寶貝。

盧栩沒客氣,樂顛顛全搬船上,這次不用譚石頭再送了,盧栩他們趁著中午河中間冰化薄了,自己劃回去。

“開春見!”

“開春見!”

盧栩舉手高揮。

盧舟站在甲板和石頭道別,想著他哥說的,不要拽文,說話直白點,盧舟一本正經朗聲提前拜年:“石頭哥,祝你新年平安康健,生意興隆,諸事順遂,一切如願。”

譚石頭笑得更開懷了,摸出新得的銀子塞給盧舟一塊,“大吉大利!”

“大吉大利!!”

第91章過生日

進了臘月,就到了全年最冷的時節。

他們這沒空調沒暖氣,連蜂窩煤和煤炭都沒有,取暖全靠穿棉襖燒柴火。

好在他們挨著山,秋收後三叔、四叔儲備了不少柴。

今年他們都有額外收入,也沒像往年一樣挑柴火到鎮上賣,全都留著自己用,也給盧栩家送了不少。

入冬來盧栩家找元蔓娘學刺繡的人家,也有不少往盧栩這挑柴,這會兒他家後院堆了一院子柴火垛,就是他冷得不想伸手,連出去搬柴火都要做一番心理建樹。

他們家盧銳則不一樣,穿著今年新做的小棉襖,跟個小毛球似的,滿院子蹦跳。他精力旺盛,從早上睜開眼到晚上閉眼睡覺,沒一刻是不動的,這跑跑,那跑跑,手腳熱乎乎,一會兒就能玩一身汗。

元蔓娘嫌他髒衣服,拿舊衣給他做了三身罩衣,將將夠穿。

盧栩喊他,“銳兒,去拽塊木頭。”

盧銳:“木頭!”

盧栩:“對,找塊大的,耐燒的。”

小圓球顛顛顛跑到後院,墊腳從矮木垛往下拽柴,他人小力氣有限,能拽動的全是樹枝,他把拽下來的比著看看,沒一根耐燒,想回頭看哥哥,院子裡空空的。

盧銳往回跑了兩步,想了想又跑回去,繞到木頭垛後,使勁猛地一推,柴垛歪了點兒,沒倒。

他蓄蓄力,拿出在村子裡和別的小孩撞來撞去玩的勁頭,用肩膀撞柴垛,憋氣,腳蹬地,推啊……嘩啦。

柴垛塌了一角。

盧銳繞過去,從掉下來的柴火裡撿了塊兒最大的,雙手拖著往回拽。

盧栩聽到動靜,掀開簾子,正看見他家盧銳雙手拽著直徑十來厘米粗的木頭往回拖,撅著屁股,雙腳打滑,吃奶的勁兒都用出來了。

盧栩:“橫過來,推!”

盧銳回頭看他。

盧栩跟他比劃,“轉一下,橫著往這兒推。”

盧銳鬆手,低頭看著木頭想了想,繞到橫面,抬腳踢了一下。

木頭動了。

往前滾了一尺遠。

盧銳追過去,彎腰撅屁股推,木頭又動了。

他“嘿”一聲樂了,眼睛亮亮地朝盧栩咯咯笑,開始滿院子滾木頭玩了。

得,踢壞了他的小球,可算又找到玩具了!

盧栩裹裹衣服,認命地自己去搬柴火。

路過盧銳,盧栩過去把那根木頭踩住,檢查檢查上面沒什麼刺,拿柴刀把邊緣不整齊的地方削光滑,再推給盧銳玩。

“你也不嫌冷,讓我摸摸爪爪。”盧栩把小圓球夾在腋下,從他小袖子裡把盧銳小手抓出來,呵,白白淨淨,又軟又熱,再看套袖,一層土!

盧栩樂壞了,“你還挺機靈,知道墊著套袖推。”

盧銳咿咿呀呀朝他笑,給他看小爪子,盧栩朝他屁股上拍一下,幫他正正帽子,“玩兒去吧。”

盧銳滾著木頭玩,見盧栩又去撿柴火,還跟過來挑選一番,也不知道跟誰學的,還揹著手,小老頭似的踢一踢拽一拽,選半天沒看上,又跑去玩兒他的了。

盧栩凍得手冷,捆夠兩捆兒,往回提,一捆給元蔓娘放到門口,一捆兒拎回自己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