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正緊張的論著戰的問題呢,左一耳朵商稅,右一耳朵戶籍,再一耳朵現有商籍的利弊,後面更狠了,什麼觀陽一個小糧商每年能販賣多少糧食,在現有稅制下商戶們為獲利怎麼販賣等等。

若非在殿試現場,他們還挺有興趣和顏君齊討論討論的,可他們正在答題呀!心性不堅定的已經有人一不小心順手把稅制寫卷子上了,人愣愣的想,該劃掉還是不該劃掉?

另一批則非常想堵上耳朵,又怕堵耳朵殿前失儀,畢竟在說話的不只顏君齊,還有他們陛下。

隨後,弘安帝越問越深越問越細,顏君齊的回答越來越吃力,不止是他,連其他考生也不自禁停筆沉思起來。

答卷子,他們還能繞圈子,被弘安帝咄咄逼人的問,他們根本就沒機會侃侃而談理論。

待弘安帝的問題不再侷限於顏君齊瞭解的領域,而是擴大至整個大岐,涉及農商軍工政令方方面面時,顏君齊也只得回答:“臣不知。”

他將近一個月苦讀的政令、公文也不足以讓他在短時間內瞭解整個大岐,能撐到現在已經是他所學所知所思的盡頭,再說,就是揣測與妄言了。

“不知?很好,不知便是不知,朕問你一個你該知道的。瞿安的《六京論》知道嗎?”

“……知道。”

“背來聽聽。”

“……是。”

眾考生:“……”

瞿安的《六京論》?

就是那首前朝瞿閣老被貶回鄉途中過舊都揮淚而作,一寫三個月的長詩?

就是那首一首能成冊,單獨刊一本的長詩?

那不是公認的又臭又長,瞿安人生的黑歷史嗎?

誰會看啊!

顏君齊硬著頭皮背了一刻鐘,還沒背完四分之一,他停下道:“回陛下,臣只讀到此處,後面的不會了。”

弘安帝哈哈大笑,問道:“有人會嗎?”

顏君齊也好奇,他這樣讀書必然要讀完的強迫症都只讀了四分之一,有沒有人把那本《六京論》讀完了。

漫長寂靜,無人回答。

弘安帝點會試的前三甲,只有第一名能勉強往後背上幾句,另兩人只知道結尾處瞿安的幾句感慨。

弘安帝點頭,又將顏君齊的卷子拿起來細讀,誇讚道:“卿有狀元之才。”

所有考生心臟驟然一停,這就要點狀元了嗎?

不料弘安帝放下卷子後,又道:“還有探花之貌,不如,朕便封你個……傳臚吧。”

範孝:“……”

在場所有人:“……”

狀元之才、探花之貌,封傳臚?

紫微殿一片寂靜,針落可聞。

弘安帝負手安靜地看著顏君齊。

顏君齊怔在當場。

震驚,驚喜,失望?

顏君齊最先回過神,將所有情緒藏下,跪拜行禮謝恩。

“起來吧。”弘安帝還了他卷子,興致勃勃地和賀太師談論著他親點的傳臚,繼續巡場考教人才。

顏君齊盯著答了大半的卷子,有些茫然無措。

名次已經定好,他還要繼續答嗎?

範孝經過他,輕輕點了點他的桌子,低聲道:“繼續答題。”

顏君齊連忙行謝禮,將卷子重新鋪好,用研磨的時間整理情緒,繼續答題。

隨後,弘安帝考教起會試的前四名,又抽問了後面幾名,還從中間和後排點人問了問題,卻都沒有問顏君齊時那麼難了。

弘安帝心情大好的點了狀元、榜眼和探花,這三位分別是先前的第一、第二和第七。

第三成了二甲第二,比顏君齊還落後一名。

他有些失落,不敢表現出來,卻也掩蓋的不太好。

不過前幾名好歹都是答完題的,只有顏君齊中途被點起來提問,耽誤了答題,到狀元都點好了,他還在紫微殿答題。

臨近中午,前三排只剩他一個人,顏君齊倒是不急了,他名次已定,慢慢的將題目回答整齊。

午時前,他將卷子交上,弘安帝、範孝已經離開,只剩下賀太師和其他幾個考官還在。

二甲十名之後,還有三甲的排名,要由他們在下午完成。

今年殿試的重頭戲,又早早在上午進行完畢提前結束。

明日才是正式揭榜的時候,不過已經知道名次的考生已經可以回去慶祝了。

顏君齊隨引路的內侍出了紫薇殿,再出宮門,盧栩和盧舟已經在宮外等了他許久。

“怎麼樣?!”盧栩迎上來接他。

前面已經出去了好幾十人,有人喜氣洋洋,有人垂頭喪氣,顏君齊遲遲不出來,盧栩也不知道他是考的好還是不好。

顏君齊:“皇上點了我做傳臚。”

盧栩茫然片刻:“傳臚?”

盧舟:“二甲頭名?”

顏君齊點頭。

“二甲頭名?”盧栩反應了一會兒,驚喜道:“那不就是全國第四嗎?君齊你又進步了一名!”

顏君齊怔了怔,在殿上強忍的委屈散去,他含淚笑道:“嗯,進了一名。”

第207章進士

下午殿試結束,賀太師和其他考官將二甲、三甲的名次拿給弘安帝過目,派去送考生們出宮的內侍也悉數回宮。

弘安帝問起考生們的反應,內侍將宮門外有人笑有人哭的情景撿著有趣的一一回答,更沒遺漏前三名。

“賀狀元出宮往太師府上去了。”

弘安帝聽罷點點頭,“嗯,於情於理都該去拜見,那太師,朕就不留你了,回去招待親戚吧。”

賀太師莞爾,卻不大當回事,慢吞吞地繼續給弘安帝掀名冊的下一頁,等他硃批完。

弘安帝問道:“探花、榜眼呢,是不是也拜謝老師去了?”

內侍見他興致頗好,答道:“正是,不少學子都去拜謝恩師了。”

弘安帝哼了一聲,“頌之是太師的族親,少時又跟在承業跟前讀過好幾年書,受過太師點撥,他去拜師道喜自然合理,那些從京外來的,去找誰拜師?他們拜的師長,還是靠山?”

內侍不敢回話了。

範孝道:“哪年不是這樣,到了新地方,自然是想找同鄉點撥的,人之常情。”

弘安帝哼一聲,預設了他的說法。

內侍暗暗鬆口氣。

弘安帝又想起他親點的傳臚來,“顏傳臚呢?去拜見誰了?”

他們隆興郡可沒什麼位高權重的官員。

內侍:“顏傳臚沒去別處,被家裡的車伕和書童接走了。”

弘安帝問:“哦,他是怎麼走的?”

內侍茫然,心說還能咋走,坐車走啊!

他印象挺深,所有在宮門接人的車架中,就顏傳臚家是輛騾車。

雖說如今大岐馬匹匱乏,但京中官宦也沒人用騾車啊!

人家要麼用馬,要麼人抬,再不濟就走著,找個僻靜地方坐個牛車,哪有顏傳臚家這樣,大大咧咧就把騾車牽宮門口的?

他正欲答坐騾車走的,忽聽範孝道:“你說人家有狀元之才,探花之貌,然後點他做個傳臚,哭著走都不奇怪。”

內侍恍然,這個意思啊!

小內侍心想,難怪滿皇城都說大將軍人好,才這一會兒,就替他解圍兩次了。

而且,顏傳臚人不在這兒,他也在替顏傳臚說話。

他可是皇上親點的傳臚,就是再失落也不該露出一點不滿來。

可他距離狀元就一步之遙,弘安帝還那麼說了一句,失落也再所難免,若在他宮門失態,必惹弘安帝不快,範孝大概是怕他年輕不知輕重,提早為他解圍了。

有這一句話的鋪墊,顏傳臚就是在宮門嚎啕大哭都沒事了。

內侍心思百轉,笑道:“顏傳臚沒哭,挺高興的回去了。”

“高興?”

這下範孝都有點兒摸不著頭腦了,狀元之才,只得了傳臚,還高興?

弘安帝:“他怎麼高興的?”

“呃……”內侍仔細回憶,想起顏傳臚和他家“車伕”的対話,結結巴巴複述道:“他家書童說傳臚是第四,車伕說顏傳臚比會試還進了一名,還,還說……”

“還說什麼?”

小內侍一咬牙,把盧栩的歪論複述出來:“還說,重要的考試和比賽,頭三名都是內定的,第四才是第一,陛下肯定特別欣賞他。”

弘安帝:“……”

範孝:“……”

賀太師都挑了挑眉頭。

不得不說,某種程度上,那位車伕真相了。開考前弘安帝已經決定好了一甲必要出自高門,以安撫這些年被他打壓過頭,積怨頗深的望族們。

他在殿試時脫口而出什麼狀元之才,探花之貌,還讓範孝和賀太師提心吊膽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