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陳茶啊

待再到了驍騎軍營見到張駢,盧栩又有些慶幸,多虧他墊了三個大肉包子。張駢這兒清湯寡水的,兩個粗糧饅頭,一碗野菜湯,一葷一素兩菜,素的是白菜燉豆腐,葷腥就有幾片肉,一看就是軍營大鍋飯做出來的,盧栩猜他和驍騎軍普通士兵吃的也沒什麼區別,唯一的特殊待遇,大概就是那幾片肉。

張駢不知道他會餓著肚子來,先前也沒預備他的飯菜,等他到了倒是很大方的邀請盧栩一起吃。

盧栩連忙拒絕,就這麼點兒東西,他再分張駢一半?

驍騎軍會不會覺得他想把他們的張大人餓死。

張駢:“可是這些吃不慣?喜歡吃什麼,我叫他們給你做,我們將軍府可是有小廚房的。”

盧栩莞爾。

張駢都吃大鍋飯呢,他吃小廚房?

盧栩猜,將軍府的小廚房,大概跟招待他喝茶的小兵口中的好茶葉差不多,專門留來充面子待客的。

盧栩自認為他一個平民百姓小商人算不上什麼貴客,配不上將軍府的小廚房。

不過他也確實沒想到張駢竟然會吃的如此樸素。條件艱苦的北境軍,招待他還能擺出一桌子肉呢。

盧栩:“來前我啃了三個大肉包子,這會兒一點兒都不餓,就是有點渴,不知能不能向張大人討碗水喝。”

張駢笑,叫人去備茶。

茶水端來,盧栩也沒客氣,牛飲一般咕咚咕咚就幹掉三杯。

他是真渴。

一天沒喝什麼水,幹啃了三個大包子,快噎死了。

張駢快而優雅地吃完飯,叫人撤了碗筷,陪盧栩喝茶,“這茶如何?”

盧栩:“呃……應當是好茶,但小人出身寒末,沒喝過什麼好茶葉,品不出來,浪費大人的茶葉了。”

張駢笑道:“喝到肚子中怎能算浪費?”

他指指茶壺,“這是我用你送來的好茶跟將軍換來的,說來,論品級還不如你送的茶葉好,不過,這是將軍來朔州前一併從京中帶來的,將軍除了待客,平時也不捨得喝。”

雖然聽懂了這是張駢表示對他重視,似乎還在告訴他,他已經在驍騎將軍耳邊掛了號,但盧栩第一反應還是:陳茶啊!

張昶來朔州都多少年了,這茶葉還能喝嗎?

他疑惑太深,一時沒控制好表情管理,回過神兒來連忙收起嫌棄,口不應心道:“將軍從京中帶的茶自然是普通茶葉不能比的,這茶,它沾了京中的貴氣,將軍的志勇,喝起來……”

張駢接道:“一股陳茶的味道?”

“呃……”

盧栩心道,這可是你說的啊,我什麼都沒說!

張駢笑著又續了一杯茶,並不嫌棄這是陳茶,盧栩也倒了一杯慢慢喝。

先前是他口渴喝的太快了,沒好好嘗,現在一品,還真是陳茶,陳的不輕!

不過恐怕整個朔州會嫌棄這茶葉不好的,也沒幾個人。

盧栩表達了一番受寵若驚,但是有先前的表現做鋪墊,他說再多都像是畏於將軍府權勢拍馬屁。

說了沒兩句,盧栩自己也覺得挺無聊,索性不說了。

張駢看著是個實在人,他也說點兒實在的算了:“我鋪子裡還有些上等茶沒賣,要不我讓人送來算了。”

就別拿陳茶招待人了,別人說起來是榮譽,誰知道出去會不會笑話他們將軍府以陳茶待客,小氣。

張駢哈哈大笑,“茶便算了,每年也喝不了多少,缺了讓將軍自己掏錢買,眼下急的還是糧食。”

張駢問道:“聽說今日你店中客流如織,絡繹不絕,只一日就賣出了上千兩的貨物?”

盧栩詫異,他都沒統計賣了多少錢,張駢怎麼知道的?

難不成派人盯著他嗎?

盧栩誠實道:“詳細還沒統計,不過應當不止一千兩。”

一件兒童羊絨裝加上帽子就不止十兩了,今天他賣出去好幾套。

還有他報出天價的刺繡卷軸,也有不少人買呢。

另外還有絲綢布匹,有人成匹成匹的買,不知是大戶人家採購,還是城中的成衣鋪選材料。

光這些大件數一數,都得千兩。

盧栩知道青龍城有錢,但沒想到會這麼有錢。

打了十幾年仗都沒把有錢人打窮,不愧是朔北第一城,不愧是客棧夥計口中的大世家的盤踞之地。

他跑這幾趟對朔州也算熟悉,就是把登州、永固縣、洪縣等等一路上的小縣城全綁起來,都抵不了半個青龍城有錢。

盧栩不知這算不算正常,不過以隆興郡來對比,隆興郡州府與其他縣城的差距,可遠遠沒青龍城與朔州其他縣城來得誇張。

盧栩道:“不過開張頭幾日大夥兒圖新鮮,圖便宜,也有圖贈品的,總會熱鬧些,往後就會趨於正常了。”盧栩依在觀陽的經驗估算,“不過一月賣千兩,應當不難。”

這麼大的青龍城,刨去那些家財萬貫的龐然大物不算,尋常百姓每日消耗也不少呢。

尤其是整個朔州百姓都習慣農閒時入城生活,到了年節,城中人滿為患。

這聽上去就讓商人心動不已,消費力啊,這都是消費力!

他都想趕緊回去,趕在過年前再送兩趟貨,春節,元宵,都是賺錢的好時節!

見他說得如此自信,張駢笑問:“那我的紅利應當夠買糧食吧。”

盧栩:“自然是夠的!糧食這事吧,您有所不知,我先前就找過薛糧官,先問了他要不要,是薛糧官不要,我才在鋪中賣的。”

盧栩趁機告了薛糧官一狀,“我這次來找大人,就是想問問您,今年的紅利您都要換成糧食嗎?”

他就剩下幾車了,扔進驍騎軍軍營,杯水車薪,要是張駢還要,他回去得好好規劃明年的商隊配置了。

張駢:“這三年都換成糧食吧。”

盧栩苦笑:“好。”

陸路運糧太難,他能運這麼多已經是極限了,再多觀陽的牲口畜力不夠用,靠人力運,既累又慢,而且太辛苦。

他走第一趟時,主要靠的是人力,輕的貨物,一車只需一到兩人,運糧車則要配置四到五人,再少,走起山路那就是壓榨人了。

即便這樣,第一趟回去,也不少人不願意再來了。

若想朔州不再缺糧,除了糧食本身,還需要運力做支援,可偏偏整個大岐都缺牛缺馬。

盧栩不禁懷念起火車、貨車,要不怎麼說科技是第一生產力呢?

他一個學渣,革新生產力這種夢,他就不做了,還是想點實際的,問問張駢能不能給他解決牲口的問題吧。

馬他就不想了,牛啊騾子啊驢啊什麼的吧,總得有點吧?他們這麼大個驍騎軍,打仗時候總不能也全靠人力運糧草吧!

張駢想了想,把糧官和軍需官都找來了。

他畢竟已不在軍中,這些也少有過問,不知道如今軍中可有賦閒的畜力能用。

糧官和軍需官為難,他們驍騎軍是朔州駐軍,就是有也不能跨郡借給盧栩這個隆興人,這不是沒事給將軍找麻煩,找參嗎?

盧栩聽了一圈,不禁納悶起來,怎麼驍騎軍聽起來比北境軍還怕被人參本子?

不是說大岐將軍,只有李修自己沒後臺嗎?

難不成張昶後臺不夠硬?

盧栩實在是想要牲口畜力,坐過一次騾車,他再也不想靠雙腳橫穿兩郡了。

盧栩苦著臉問起來:“閒置的牲口也不行嗎?我是為驍騎軍運糧,不是用來圖私利做生意也不行?北境軍也曾借過我二十頭牛的。”

人家北境軍都敢,你們驍騎軍怎麼回事?

張駢、糧官和軍需官都有一絲的尷尬。

北境軍當然敢,北境軍在千蛟嶺北邊天高皇帝遠,又沒人天天盯著他們動不動就要到朝中參他們,說是土皇帝也差不多了。

他們驍騎軍不一樣。

張昶臨危受命時青龍城眼看都要破城了,他為了打贏仗強徵暴斂,把青龍城的大家大戶得罪了個遍。

戰時倒還好說,他們不想忍也只能擰著鼻子忍著,誰敢說個不字,張昶就敢把他們全家扔到前線。

不過青龍城世家豪門苦張昶日久,如今蠻人打跑了,天下太平了,他們也開始反擊驍騎軍了。

有關係的找關係,有門路的走門路,都沒有的就湊錢塞錢,隔三差五在京中找人參驍騎軍、參張昶,爭取早日把這祖宗弄走,換一個前任將軍辛興懷那樣的溫和派。

他們痛恨張昶,張昶也痛恨他們。

他們兄弟倆當年初到青龍城,張駢比張昶軍職更高,是大將軍親自舉薦的參軍。

若不是辛興懷那個蠢貨,庸碌無為勾結地方世家貪腐受賄,任由青龍城世家豪強擺佈,該攻不攻,該守不守,貽誤軍機,怎麼會害他的親兵幾乎全軍覆沒,還害他胞弟險些喪命,前途盡毀。

張昶至今都無比痛恨辛興懷,若不是他死在戰場沒回來,張昶都想親自宰了那個蠢豬洩憤。

辛興懷死了,張昶便把仇恨轉移到青龍城這幾大家頭上,他們參張昶,張昶也修理他們。

他們想把張昶換掉,張昶還想把和他們親近的郡守換掉。

兩邊的暗鬥最終升級到明鬥,連郡守都被牽扯下場,互參的本子雪花一般往京中遞,鬧得不可開交。

眼看都鬥到一方郡守的委任之上了,朝廷震怒——大岐的朔州到底是誰說了算?

皇帝震怒,最後還是大將軍出面,要求嚴懲張昶以示警誡,但念在他家世代忠君,又護城有功,只罰了張昶半年俸祿以示懲戒,又高調往朔州派了個督軍。

賀承業這督軍明面上是敲打張昶,實際上卻是在給張昶撐腰。

畢竟賀承業可是以督管軍戶北遷的名義來的,他既受皇帝信任,又是大將軍女婿,還和張昶兩兄弟早年就相識。根本是在告訴青龍城興風作浪的大小勢力,安分點,張家兄弟在朝中有人。

第175章都要了!

這麼一番鬧騰,兩邊相互有了忌憚,各自安分了不少。

張昶不能再像從前那樣當他的土霸王,想徵便徵,想搶便搶,更不敢再惹事找參了。

賀承業可私下告訴過他,陛下的意思是若是朝中再收到一本參他的摺子,張昶就趁早收拾東西滾蛋。

青龍城的幾家重擊不行,也只敢暗中盯著張昶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