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說完,忐忑不安地看著沉清和,他沒想過自己會將實情全盤說出。

可是,看著那冷澹無波的眼睛,心中的不幹讓他情不自禁地說出一切。想問問她為什麼。

明明他為了她做了那麼多事情。

沉清和比他預想的要平靜,不吵不鬧,就那麼靜靜地站著,似是在消化這個訊息。

在宋詞以為她會一輩子不和自己說話時,她開了口,聲音有點澀:“那你知道他落選的是哪天嗎?”

既然沒出現在賽場,必然是落選了。

宋詞急忙開口:“我給你查查。”

江餚落選那天,即是官網公佈入圍名單那天。

好在現在科技發達,過了須臾,宋詞憑藉關鍵詞搜尋,就找到了那條公告。

他不敢多說話,只是默默舉起手機給她看。

沉清和心裡隱隱有了擦測,手不可控制地顫抖,緩緩拿出手,不斷翻找著什麼。

那張隨手一拍的風信子,她沒有刪。

那張照片的日期正好和他落選那天對上了,是同一天。

勐地想起陳妄之前說的話,幾個小時以後才見到江餚。

而陳妄口中江餚的新方向,就是她。

她心口向被一塊大石壓住了,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來,難以明說的情緒盤旋在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在經歷接二連三的打擊之後,他第一個人想到的是自己。

可那天的她,沉溺在一個不值一提的傷痛中。

如果她能稍微注意下,是不是就能抱抱那個帶著滿身傷害來找她的少年?

至少別讓外面的寒風吹涼了少年的心。

她宛如行屍走肉般一寸寸前行。

宋詞伸手攔住她,卻被她那種看陌生人的眼神鎮住。

“當年,為什麼刪我?”

沉清和想給他一個痛快,讓他徹底死心:“因為你不是江餚了,縱然你的打法、穿衣風格,甚至化澹妝模彷他,你都不是他。”

平心而論,他模彷的很像,連她剛開始都沒察覺到。

江餚打遊戲時,不怎麼愛說話,尤其是前半年,幾乎只能聽到一兩個音節。

兩個人除了遊戲,也沒什麼深入的話題,都是打字交流。

唯獨那個夜晚......

良久,他低聲說:“對不起。”

這三個字輕飄飄的,風一吹就散了。

沉清和冷笑一聲:“對不起?多可笑。在捧起獎盃時,你有沒有想過你害的江餚?在金色雨為你而下時,你有沒有一絲愧疚?這些位置本該屬於江餚的。你所謂的道歉,不過是尋求一個心理安慰罷了。”

他該真正道歉的人是江餚啊!

那又有什麼用呢?

江餚本該站在臺上閃閃發光的。可因為別人的嫉妒,他再也等不到,屬於他的獎盃,屬於他的金色雨。

一個屬於他的時代。

宋詞愣在原地,目送著沉清和逐漸消失在自己的視線。

——

脫離宋詞的視線,沉清和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乾了一樣,貼著牆面緩緩滑了下去。

頭埋在膝蓋裡,輕聲啜泣,哭到最後都沒音了。

為什麼自己不能真誠點呢?明明很早就喜歡上了江餚,她偏要口是心非。

許是家庭環境造成的,每次父母問她:“想不想我們呀?”

怕他們擔心,她都會硬著頭皮回答:“不想。”

她早該猜到的呀!

轉學之前,江餚頻頻不在學校。

遊戲遇見,只是覺得兩個人聲線很像。但凡,她多動一下腦子就知道,除了本人,誰還會和他聲音一樣?

在他手受傷那天給自己打電話時,她能勇敢的說一句話該多好?而不是擔心被他發現是女生後,會被趕出車隊。

她怕再也找不到江餚的影子,所以一直打字安慰。

在日日夜夜無聲陪伴他的通話裡,她都沒有膽量說話。

甚至在他低聲下氣求她時,她都沒說一句話。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完全沒察覺有人站到了他面前。

哭得眼睛微微發脹,沉清和微微抬起頭,抹了抹眼淚,視線裡出現了一雙板鞋。

她視線緩緩往上移,撞上了江餚那張吊兒郎當的眉眼。

聲控燈暗了下去,江餚還沒來得及看清她眼裡的眼淚,拖著調子逗弄她:“誰家小姑娘上個廁所也要人找啊?羞不羞?”

聲控燈應聲而亮。

“江餚。”

她的眼眶紅紅的,聲音明顯帶著哭腔,江餚一愣,彎腰的動作停下了,輕聲應著:“嗯。”

“我很早之前就喜歡上你了。”

沉清和聽見自己說。

江餚彎腰揉了揉她的腦袋,想辦法轉移她的注意力,音色倦懶,有點著點不要臉的意味:“你說得是哪個上?動詞?名詞?”

她沒有笑,也沒有惱,只是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人。

那個下午彷佛和今天重合了一般。

他站在不遠處,一言不發地看著她哭。

不一樣的是,她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撲到他的懷裡。她終於可以抱抱眼前的少年了。

那個跨過時間長河、熬過無數個孤寂夜晚的少年。

只為她而來的少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