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章 條件

陸小鳳的朋友雖然很多，然而稱得上至交好友的，卻是寥寥無幾。

而這些好友任何一位，都是天底下赫赫有名的大高手。

木道人，武當派輩分最高，劍法最精的高手；

司空摘星，當世第一神偷, 輕功無雙無對；

花滿樓，江南世家公子，財力甲天下；

……

其他還有如苦瓜大師、妙手朱婷、西門吹雪等等，任何一位，都非江湖中寂寂無名之輩。

以這些人的身份，倘若他們不自找麻煩的話，是不會有人不開眼惹上他們。

所以莫離很奇怪, 到底是誰要出事，而就在知曉朋友要出事的時候, 陸小鳳為何要在此處等他？

“所以，即使你的至交有危險，你還是在此等著見我一面？”

莫離頗有些自得的道：“想不到，莫某在大名鼎鼎的陸小鳳面前，竟然有這樣的面子。”

陸小鳳只是苦笑。

他固然是為了滿足心中的好奇心，想要見一見這位近日來名動天下的劍道奇才。

畢竟江湖中傳言他未及弱冠，劍道之強，已然直追當世最強大的四人。

只是，他一直以為那是傳言。

“說來，卻是讓莫少俠見笑了，原本在下來，是想要救莫少俠一命的。”

陸小鳳搖頭笑道：“不過，在見識了莫少俠的劍法後, 我想，天下沒有人有資格要莫少俠的性命, 所以，我便只能去救我那位好朋友了。”

“哦？”

莫離挑了挑眉, 道：“難道，你那位好朋友，是來殺我的？”

“那倒也不是，只是兩個高明的劍客過招，總會有一個人倒下。”

陸小鳳道：“我原本以為，江湖中以訛傳訛，莫少俠的武功絕不至於如此高明，想不到，江湖傳言非但沒有誇大，反而小覷了莫少俠，只怕，只怕葉城主那一招天外飛仙，也未必是少俠的對手。”

他語氣裡帶著幾分讚歎，亦有幾分畏懼。

兩種情緒都是發自真心實意，就在方才那一劍中，他看出了太多太多的東西。

這絕對是一尊足以與天下四大宗師一戰的恐怖存在！

只是這樣的年紀，這樣的武功，到底是如何修煉出來的？

“我想，我明白了你的意思。”

莫離笑了一笑，看向不遠處的客棧，那裡雖然因為之前的打鬥有些狼藉，可還是有幾張桌子完好無損的。

他伸手輕輕一攝，一股無形吸力頓時蔓延而去，陸小鳳原先安坐的桌子上，兩隻酒杯遙遙升起，緩緩落到了莫離掌中。

這一手擒龍功自然是驚世駭俗，陸小鳳原先因為莫離的劍法而驚歎的心更加低沉。

那般恐怖的劍法，還配上這等深厚的內力……

“這一杯酒，便謝過陸兄你好心來提醒莫某了。”

莫離笑著將酒杯遞了過去，道：“我可以答應你，倘若他真要來尋我，我會饒他一命。”

“此言當真？”

陸小鳳激動的道，他知道，劍客之間的決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莫某，從來不欺騙朋友。”

莫離說罷，飲盡了杯中之酒，亮了亮酒杯。

陸小鳳亦是抬頭將杯中酒喝盡，他道：“我還是希望，不要看到你們亮劍的那一幕。”

放下酒杯，陸小鳳隨即飄然而去。

他的輕功很高明，比之他的靈犀一指還要高明，再加上他心急如焚，所以不過三兩息之間，他的身影已然盡數消失在了夕陽下。

望著他的離開，莫離又是一笑，邁步走進了客棧。

他將劍放在桌上，道：“老闆，上兩個拿手的好菜，再開一間上房。”

“老闆被嚇暈了，怕是不能招呼莫少俠了。”

一道溫潤的聲音陡然自角落響起，莫離順著聲音望去，只見得角落裡，還坐著一名氣度非凡的年輕人，錦衣玉帶，俊美非凡，宛如王侯世家的公子一般，卓爾不群。

“不過巧的是，在下多開了幾間上房，只要莫少俠不介意解答在下幾個問題，在下不介意送少俠一間。”

那名公子站起了身，緩步朝著莫離而來，姿態優雅，步履沉穩，臉上更是掛著如沐春風般的微笑，當真是如畫本故事上的主角一般，很難讓人生出惡感。

隨著他的靠近，莫離只覺得一股淡淡幽香撲面而至，沁人心脾，提神醒腦，頓時，他心中浮現出了一個猜測，下意識的朝著這公子脖頸處看去。

那裡一片光滑，膚色白皙如玉。

果然！

莫離心中一動，笑道：“相逢便是有緣，公子還請坐下吧。”

那人也不客氣，坐在了莫離正對面，他放下手中的摺扇，替莫離斟了杯茶，道：“莫少俠的劍法，在下方才看了，當真是高明的緊，只是，莫少俠可知，到底是陸小鳳的哪一位朋友，來尋少俠的麻煩？”

“公子卻是明知故問。”

莫離端起茶杯，摩挲著那溫潤的白瓷，道：“天底下的劍客多不勝數，只是能做陸小鳳至交的劍客，也只有兩位了，難不成是那位德高望重的木道人按捺不住武當山上的清苦，來尋莫某的麻煩嗎？”

“少俠果然洞悉一切！”

那公子撫掌一笑，語帶惋惜的道：“劍魔莫離，劍神西門吹雪，這兩位當世絕頂劍客的大戰，不知該是何等驚心動魄，只可惜，這一戰後，必然會有一位死在此處。”

“哦，閣下如何篤定，我和他必然會有一死？”

莫離故作訝然的道：“難道不知，陸小鳳已然前去攔那位萬梅山莊主人了嗎？”

“他攔不住，對於一名劍客而言，一名好的對手，已然足以讓他們漠視生死。試問一個人連生死都不在乎了，還有什麼能阻礙的了他的？”

那公子道：“況且，少俠的名號恰與那位劍神相沖，以他的性子，只怕不殺了你，絕然不會幹休！”

江湖中人，對於自己的名號，比命還要看的重許多，只因為這是他們的臉，是他們的尊嚴，是他們的一切！

他們絕不容許任何人侮辱了他們的名號！

“所以，你是來勸我逃的？”

莫離品了一口茶，道：“你覺得我贏不了，一定會死在他的劍下？”

“不錯，我見過西門吹雪的劍，那已然不是人間的劍法，如同死神！”

公子眸中流露出一絲畏懼之色，道：“雖然我不知道陸小鳳如何判斷你的劍法比西門吹雪的高明，但是你剛才那兩劍，絕不可能是西門吹雪的對手，更何況，你還要留手。”

高手相爭，只差絲毫。

在此人眼中，莫離全力以赴已然極難獲勝，更何況還要留手？

也不怪他如此想，只因為那兩劍，莫離都不曾全力出手。

擊殺獨孤方的一劍便不提了，便說對付陸小鳳的一劍，他劍意內斂，引而不發，只有首當其衝的陸小鳳，才感受到其中暗藏的那股恐怖劍意。

更不必提，在最後，他的劍還被陸小鳳的靈犀一指接了下來。

此人當然看不出莫離的相讓，畢竟，靈犀一指，可是曾經將葉孤城的天外飛仙都攔下的當世奇學，江湖中人都說，這天下從沒有靈犀一指夾不住的兵刃！

“所以，你還是勸我逃的。”莫離道。

那公子笑道：“莫少俠何必妄自菲薄，韓信尚且有胯下之辱，以你的年紀，你的潛力，用心練劍，要不得三年五載，定然足以擊敗西門吹雪，一時暫避鋒芒，並不是壞事。”

“可是，我逃的了嗎？”

莫離道：“江湖雖大，可是西門吹雪想要找到我，絕不是什麼難事。”

萬梅山莊是姑蘇城最大的地主，西門吹雪的身家雖然比不上江南花家那般雄厚，可是想要找到莫離已然是綽綽有餘，江湖中，有錢能使鬼推磨！

“他找到你，也絕不敢對你對手！”

那公子忽然一揚摺扇，極是自信的笑道：“只要你跟我去京師，天下絕不會有任何一個人敢找你的麻煩，哪怕是四大宗師都不行！”

他的話語裡滿是不容置疑的味道，任誰聽了，只怕都要情不自禁的相信他的話。

莫離笑了，他當然明白對方說這話的底氣。

“有鐵膽神侯坐鎮，確實不會有人敢惹麻煩。”

莫離笑道：“想不到，堂堂天下第一莊的主人上官海棠，竟然會看上我這個劍法不是第一的小小劍客，受寵若驚，當真是受寵若驚！”

“你知道我的身份？”

上官海棠面上不由得閃過了一縷驚色。

她查過此人的底細，自衡陽城方才名動天下，至於之前，則是無蹤無跡，彷彿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一樣！

親人，師承，朋友，全都沒有，而第一個見過他的，卻是歸海一刀。

這樣一個從不曾在江湖中走動過的人，竟然能認得自己？！

沒來由的，上官海棠心中變的凝重了起來，她只覺得，眼前的年輕劍客身上好似鍍上了一層神秘色彩。

以護龍山莊情報系統的強大，但凡在這世上曾經出現過的，絕不可能查不出來，所以真正的答案只有一個，那便是在這個年輕人身後，極有可能有一方龐大的勢力為其遮掩！

所以，從不在江湖走動的他，能知道自己的身份！

“護龍山莊天地玄三大密探，威震江湖，武林中何人不知，何人不曉？”

莫離放下茶杯道：“上官莊主親自來邀請莫某，委實是莫某的榮幸。”

“你有這個資格。”

上官海棠壓下心中其他的念頭，道：“以你的年紀，成為天下第一劍客指日可待，而且，我也不瞞你，此行乃是神侯親自囑咐我，只要你答應入天下第一莊，便是日後的黃字第一號密探！”

天地玄黃四大密探，不僅僅只是一個身份，更是擁有極大的權勢，可以輕易調動一省的六扇門力量。

莫瞧江湖中人視六扇門為朝廷鷹犬，可是若有機會，他們哪個不想成為鷹犬作威作福？

“而且神侯特意吩咐我，只要你隨我入京師，當世各門各派的劍法，俱都任你挑選，甚至是神侯會親自下場，助你磨鍊劍法！”上官海棠正色道。

這個條件不可謂不誘惑，當今的天下第一人指點武功，還有無數絕世劍法可以參考修習，上官海棠信心十足，這些條件世上根本沒有人能夠抵擋的了！

更不必提，還能借這個機會，得到官職俸祿，得到當今天下第一人的庇護，躲過和西門吹雪的生死決戰，她相信眼前之人絕對會答允！

只是下一刻，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事情便發生了。

莫離輕輕搖了搖頭。

動作幅度不大，然而其中蘊含的意味，卻是讓這位天下第一莊的莊主心中情緒激盪！

他竟然拒絕了？

他竟然會拒絕？！

“為什麼？”上官海棠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在她心中，鐵膽神侯便是神，沒有任何人能違背神的意志，而在她這麼些年的經歷之中，也確實是沒有人能抵擋的住鐵膽神侯這四個字的魔力。

“來不及了。”

莫離面色平靜的道。

他的目光，已然看向了遠處的官道。

來不及了？！

上官海棠黛眉微皺，下意識的扭頭順著莫離的目光看去。

暮色之下，那裡一片平靜，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所以，是什麼來不及了？

這個疑問在上官海棠的心頭劃過，不過還沒等其人問出口，她的面色，卻是陡然一變！

只見得那夕陽下的官道盡頭，忽然出現了一個身影。

暮色昏沉，人影亦是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不過上官海棠，仍然感受到了一縷鋒銳寒氣在遠處起來，源頭處，正是那道人影。

他越走越近，越走越近，近到上官海棠終於能瞧清楚他的模樣了。

那是一名白衣劍客。

蒼白的臉，蒼白的手，雪白的衣裳，只有腰間掛著的劍是漆黑的。

一股縈繞不散的寒氣自他周身散發而出，冷的讓人心尖打顫。

不必說話，上官海棠已然知道了對方的身份。

萬梅山莊，西門吹雪，江湖中人所共尊的劍神！

也只有他，才有如此純粹的劍氣，如此冰冷的殺意！

西門吹雪，被江湖中人譽為近五十年來最為驚豔的劍客，出道以來，未嘗一敗，與那位白雲城主，一南一北，相映成輝！

論及高手，四大宗師以下，便是以他二人為尊！

他既然已經到了，那自然是來不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