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九章 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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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意,又是劍意!
只是相比曹正淳那股殺意凜然,暴戾無比的劍意,這一道劍意,不知比其強橫了多少倍,勃發之間,其勢浩蕩,瞬息之間,便將那辟邪劍意壓了過去!
凌厲,無比凌厲的劍意頃刻間籠罩全場!
在場所有人的配兵都是自發嗡鳴起來,似是對那道劍意表示臣服!
恐懼,源於對死亡的恐懼在他們心頭升起,雖然不曾看見劍鋒,但是在場所有人都覺得渾身上下,都已然被劍光籠罩,致命的威脅感讓他們近乎站都站不穩!
天地之間,此刻唯有這一道劍意!
連圍觀之人都是這般模樣,首當其衝的曹正淳如何感受可想而知!
饒是他劍法不俗,內力深厚,可是面對那彷佛一方天地般厚重凌厲的劍勢,依舊感受到了無比巨大的壓力,便彷佛,彷佛持劍撞上一座大山,自身之渺小,讓他很難再有信心揮動長劍。
一名劍客倘若失去了信心,他的劍還有幾分威力?
曹正淳雖然不算是純正的劍客,可他的辟邪劍法,卻是當世最厲害的劍法,無影無形,詭異莫測!
但是這一切,在遇上了莫離的劍意,便不一樣了。
那股沖霄劍意,壓制的他四肢僵硬,饒是他不甘心的瘋狂運轉體內的真氣,然而,被那股劍意帶來的莫大恐懼感和壓迫感,讓他十分的真氣,難有三分傳遞到劍上,體現在現實中,便是他的身法陡然慢了下來,長劍之上蘊含的殺意和兇厲之氣,亦是弱了大半。
這樣的劍法,對於尋常高手固然仍是極有威脅,可是對於莫離而言……
莫離嘴角露出了一絲淺笑。
距離很近的曹正淳看的很清楚,那是一種放鬆的笑,亦是一種不屑的笑。
對於他的武功,對於他劍法的不屑。
曹正淳心中更怒,可是這種怒火下,卻藏著深深的無力感。
他知道,自己決然不是對方的對手。
就憑方才那股劍意。
那是他無法理解的劍意,亦超越了他當前的境界!
莫離動了。
就在曹正淳被這股劍意壓的懷疑人生的時刻,他動了。
他的動作很慢很慢,所有人都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的手掌離開了劍柄。
只那麼輕輕往前一推。
然而,時間在他的招式面前呈現了一種極為詭異的割裂感,他出手雖然看似緩慢,實則快逾急電,空氣中響起了一陣尖銳的呼嘯聲,才出掌,那手掌已然印到了曹正淳的胸口處!
彷佛,空間在他面前已然不存在阻隔。
這種時空割裂的感覺看的眾人心頭一陣陣發悶,他們非但從未見過,便是連聽都不曾聽聞,這世上竟然有如此武學境界!
手掌按在了曹正淳胸口處,只那麼輕輕一吐。
勁力迸射之間,曹正淳悶哼一聲,再次倒飛而出,宛如一枚流星,狠狠栽倒在了東廠院牆之內,無數煙塵升騰而起,遮住了所有人的視線。
不同於方才兩人內力的碰撞,勁力逸散之間,眾人瞧不真切。
這一次,曹正淳被劍意壓制,速度大降,渾身上下露出了極大的破綻,卻是被莫離一掌結結實實的印在了胸口處,毫無反抗的能力,那是一種近乎碾壓式的擊敗。
所以眾人心中瞭然,曹正淳敗了,敗的極為徹底,只是,眼下他到底死沒死?!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東廠內部,那一處煙塵騰起之地,靜靜等候著結果。
倘若這一掌,將堂堂東廠督主擊斃在了東廠大門口,那當真是有好戲看了。
大明朝廷,那位坐鎮護龍山莊的鐵膽神侯,會放過如此挑釁大明威嚴的賊人嗎?
屆時,只怕真的會迎來一場當世第一高手的爭鬥。
這般想著,那煙塵緩緩落下,內裡的情況,眼尖的已然能夠看清楚,那裡出現了一個大坑。
坑洞朝著四面八方蔓延,裂痕遍佈數丈,最中央的位置,曹正淳安安靜靜的躺在了那裡,他頭髮披散,衣衫破碎,鮮血不停地從他身上,從他嘴角流出,可以看見,他已然受了重傷。
不過好在,他還沒有死。
一個會咳嗽的人,當然不會是死人。
曹正淳不停的咳嗽,從輕聲,到重聲,聽著近乎都要將心肺咳出來了!
他不停的吐血,吐血。
就在眾人擔心他會咳死的時刻,他終於停下了。
他已然吐了很多血,不過臉色卻分明好了許多。
有些見識的都知道,他這是咳出了體內的淤血,眼下只是有些失血過多,傷勢卻絕不至於會死。
“你……為什麼不殺雜家?”曹正淳怨毒的看著場中負手而立的年輕人,語氣虛弱的問道。
他沒想到,自己敗的竟然如此徹底,如此的迅速。
這年輕人,武功實已然臻入了不可思議的境地,那種劍意,實在是太過恐怖。
莫離一臉澹然的道:“莫某此來東廠,是來救人,而非殺人,公公當知曉莫某的來意才是。”
東廠畢竟人多勢眾。
莫離武功雖高,卻並不熟悉地形,縱然擁有一身無敵的武功,想要殺了曹正淳後,順利闖入天牢,將林詩音救出來,無疑是難於登天。
這個過程中稍有差池,只怕林詩音在他趕到前便會一命嗚呼。
所以,讓曹正淳親自放人,方是最好的一條路。
“你想救林詩音?你以為你武功高強,便可以為所欲為?”
曹正淳面上滿是戾氣,絲毫不復先前那眉目慈善的模樣,他尖聲喝道:“你做夢,那女子雜家今日便殺定了,雜家便要瞧瞧,你敢不敢動雜家!”
他心中實已憤怒至極,今日他引以為傲的武功,不過三招兩式間便被對方擊敗,還是那種摧枯拉朽完全看不到希望的擊敗。
在天下群豪面前,東廠包括他自己已然丟盡了顏面。
自從當上東廠廠督之後,他何時吃過這麼大虧,這讓他如何能忍?
“哦?你要殺她?”
莫離眉頭一挑,澹澹笑道:“今日我若見不到她,我便殺東廠十位高手,每拖延一日,我便多殺東廠十位高手,到第五日,她若還未出現,那我便當她死了,屆時曹公公非但你自己不能身免,便是與你有血脈親緣關係之人,一個都不要想逃脫,我必盡數殺之。”
“你……”
曹正淳渾身一寒,童孔驟然一縮,看向莫離的面容更是憤怒。
莫離微笑著看著他,神色灑然,道:“莫某是個懶人,懶得管到底是誰扣住了林姑娘,也懶得管這其中內情如何,只要曹公公不放人,莫某說得出做得到,曹公公若是不信,大可試一試,試試莫某腰間這柄劍,到底能不能做到剛才所說之事?”
“哦,還有,江湖中都喚莫某叫劍魔,雖是不知這魔之一字從何而來,不過俗話說的好,只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曹公公以為如何?”
猖狂,囂張,無禮!
一個個類似的詞語自曹正淳心中跳出,他死死盯著莫離,只氣得渾身都在發抖。
然而他終究是沒敢再咬著牙說不放人。
這些時日,江湖之中關於莫離的事蹟不在少數,無論那一樁那一劍,都表明這位看起來眉目清秀,笑起來一臉溫潤的年輕劍客,殺人之時絕不手軟,言出必行,有仇必報,嵩山派一眾高手、東方不敗等人早已然用性命證實了這一點。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固然是東廠督公,這一層身份是護身符,可也同樣是束縛,相比對方武功奇高,還了無牽掛相比,他自己的親族,下屬,這都是他的牽掛。
他賭對方忌憚他的身份,不敢眾目睽睽下殺他,可是若以莫離的武功暗中刺殺,只怕當世無人能夠抵擋,東廠分崩離析只在眼前,而倘若事情不發生在明處,只是暗殺,只怕護龍山莊那位只會坐山觀虎鬥,等著他被這人刺死再出手收拾局面!
想到這裡,他心中不禁湧起了一陣無力感,看著莫離恨不得將自己一口牙齒咬碎!
可恨,當真是太過可恨!
“我等三息,三息之後,若曹公公不應,那莫某便開始殺今日的十人了。”
莫離環顧東廠一眾番子檔頭,笑眯眯的開始數道:“三……”
一眾東廠高手都是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兵刃,不過這種握緊,某種意義上只是一種心理上的自我安慰。
曹正淳鐵青著臉,沒有應答。
“二!”
“莫少俠切莫衝動,一切好商量!”上官海棠忽然喊道。
至於歸海一刀和段天涯,早已然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雖說他們平日裡和東廠不和,不過在這種時刻,卻是絕不能坐視莫離濫殺東廠之人,否則朝廷威嚴何在!
莫離瞥了他們幾人一眼,沒有搭理,自顧自的數道:“一!”
一字剛剛出口,東廠眾人裡頓時出現了騷亂,只聽得尖叫聲中,數不清的番子和擋頭都是施展輕功,朝著四面八方飛奔而去,倉皇逃竄。
這便是莫離的威懾力了。
在方才親眼見識過平日裡奉若神明的曹正淳難敵莫離三招兩式後,所有人對於劍魔這個名號的畏懼已然到了頂峰,在死亡威脅之下,他們自然急著倉皇而逃。
至於說後果,人都要死了,還要想什麼後果?
曹正淳臉色更加難看,他沒想到,自己的手下竟然在生死關頭,是這個德性。
“我替他答應你!”
忽然,一個清朗的聲音在此間響起。
曹正淳、上官海棠等人都是面色微變,齊齊看向聲音發來之處。
那是東廠之內,被一群武功不凡的侍衛包圍著的一名年輕人,錦衣玉帶,眉宇間滿是貴氣,饒有興趣的正看著莫離。
本來已然欲拔劍的莫離聞言,不禁停了下來,笑道:“你說的話可能代表曹公公?”
“自然能。”
那年輕人極是自信的道:“只要在大明的土地上,我的話,便能代表任何一個人,去,將那女子提出來!”
曹正淳深深吸了口氣,壓下心中所有的慍怒和火氣,沉聲道:“老奴遵命。”
隨即看向還站在場中的鐵爪飛鷹,道:“你去,把人帶出來。”
鐵爪飛鷹恭聲應是,隨即帶著人趕赴天牢,而眾人便在原地靜候。
“你的武功很好,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要好。”
那年輕人邁步走上前來,眾人都是臉色一變,紛紛阻攔,似乎生怕他遇到危險。
莫離若有所思,道:“你是當今皇上?”
若非朱厚照親臨,誰能代替曹正淳發號施令,誰又能讓這麼多的高手這麼緊張?
朱厚照挑了挑眉,笑道:“你倒是好眼力,看出了朕的身份。”
他仍欲邁步走到莫離跟前,眾人再次阻攔,他不悅的道:“讓開,莫少俠連曹伴伴都不曾殺,難道還會動朕嗎,都讓開!”
眾人見攔他不住,只好散開,上官海棠看向莫離,眸中俱是擔憂之色。
莫離道:“陛下倒是好膽魄,今日若是林姑娘安然無恙,我自是不會與陛下為難,可若是林姑娘傷了病了……”
說到此處,他笑了一笑,輕撫腰間長劍,威脅的意思不言而喻。
朱厚照臉上笑意更盛,他道:“你是第一個敢在朕面前這樣說話的人,當真是有意思,不過朕不相信,為了一個女子,你敢動朕,須知,便是朕殺了一根汗毛,朝廷內外,江湖之中,便再無你劍魔莫離半分容身之地。”
大明天子,身份自然重如萬鈞。
莫離一個江湖散人倘若敢刺殺天子,還是眾目睽睽之下,江湖朝廷,任何一方勢力都必然會要將他列入必殺的名單中。
他雖然是一個先天高手,但畢竟仍是一個人,雖有超出尋常人的武力,但仍有吃喝拉撒,只要是人,便終歸會有弱點。
朱厚照無疑是個聰明人,若非如此,他也不會用曹正淳和朱無視二人,達成廟堂的平衡了。
他篤定,莫離絕對不敢動他。
殊料,莫離只是澹澹一笑,伸手輕彈劍鞘,內裡寶劍清鳴,宛如龍吟。
他渾不在意的道:“那你試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