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九章 資質

奪嫡一事，無分對錯，水月大師這等修仙之人，自然對這等事情不感興趣。

青雲門一眾弟子，但凡修行有成，活過五百壽數，近乎是輕而易舉之事。

實際若非有正魔兩派之爭，青雲修士中途隕落，真正壽終正寢的話，便是活過七八百壽數也是常見之事。

如此漫長的壽命，足以神州浩土上的人間王朝改朝換代，歷經數以十計的帝王更替，所謂的奪嫡，所謂的富貴榮華，不過是過眼雲煙罷了。

水月大師在乎的是陸九，當年被救，兩人自有一份情誼在。

國師劍神等人慾殺陸九，水月又豈會客氣？

卻不曾見，方才莫離都險些被其一指擊殺了？

邪刀嵴背發涼，他竭力收斂氣息，試圖讓對方不發現自己的存在。

傳說中的仙人都出現了，國師劍神都慘死，他又算得了什麼？

不過很明顯，無論是莫離，還是水月大師，都不曾將邪刀放在眼裡。

邪刀也明白，這場奪嫡之爭，在水月出現的時刻，便已然沒有了懸念。

天子，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何為天，仙人便為天！

而有仙人撐腰的一方，只要太子不曾身死，縱然二皇子的優勢再大，也必然會被翻盤！

借邪刀十個膽子，他又如何還敢對陸九不利？

“琪兒，來，見過水月上仙。”

陸九衝著陸雪琪招了招手，少女當下上前，盈盈一禮，道：“上仙有禮。”

“乖，不必多禮。”

水月一雙美眸看向陸雪琪，望著少女清冷玉顏，沒來由的，心中便是一陣愛憐，她扶起陸雪琪，笑問道：“你是小九兒的女兒，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我叫陸雪琪，今年十五歲。”少女落落大方的答道。

“陸雪琪，好名字，好名字。”

水月大師撫摸著少女秀髮，看著陸九蒼老的容顏，道：“想不到，一晃眼間，當年漫山遍野跟個猴子一樣的少年，如今，女兒都多大了，小九兒，見了你，我方覺得歲月滄桑。”

山中無日月，這當真不是說說而已。

青雲門上下千餘弟子，但凡太極玄清道入門的，都可壽元大增。

三五十載的歲月，再青雲山上，幾乎沒有任何變化。

可是到了凡間，卻是一代又一代人的更迭。

是以修仙之人，少有與凡間有所牽掛，凡人之壽命，與他們而言，很多時候，只不過是一兩次閉關罷了。

和凡間之人，糾纏越多，便越會嚐到失去至親至愛之人刻骨銘心的痛苦滋味。

陸九低低嘆了口氣，道：“歲月不饒人啊，此番能再見姐姐一面，已然是陸九僥天之倖了。”

他還真不曾想過，一枚玉佩，竟然真能將水月請來此地。

“小九兒何必如此模樣，我記得，小九你當年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揚言要做出一番事業，如今亦是一方主帥，日後青史留名，亦可流芳千古矣。”

水月笑道，眼前不禁回憶起當初那個神氣十足的少年身影。

現如今的陸九，儒雅中不失軍人的剛毅，固是已然成長起來，只是，歲月不饒人……

“當初，是我年輕了。”

陸九看著水月與三十年前一般無二的容顏，遺憾道：“我該與水月姐姐你一同走的，或許，便不會有這些廝殺紛爭了。”

“我可記得，你當初的志向是驅逐胡虜，護境安民。”水月笑吟吟的道。

驅除胡虜，護境安民……

陸九的眼前浮現出很多很多畫面，那是邊關百姓，被胡虜鐵騎南下，燒殺擄掠，逼得生不如死的場景。

那其中，不乏一些他很熟悉的身影。

“若是你還想，亦可同我回山，你的資質，現在修行也不晚。”水月邀請道。

修行！

聞聽這二字，在場眾人都不禁怦然心動！

什麼，能比成仙更有誘惑力？！

便是莫離，一顆心也是砰砰直跳！

青雲門啊，這可是誅仙世界當中，最強大的宗門，掌握著天地間最強大的力量！

縱然是魔門，縱然是所謂的上古神器伏龍鼎，能召喚出修羅之力，甚至是南荒獸神，不死不滅的存在，在面對那一柄誅仙劍時，都是不值一提。

“修行……”

陸九眼神中閃過一縷掙扎之色，終究，他苦笑道：“我若走了，太子如何，北疆數十萬將士又如何，水月姐姐，陸九不是從前的陸九了。”

他的牽掛太多太多，多到已然無法放棄。

手握雄兵，橫掃北疆，是他少年時候的心願。

而這個心願，他只差一步。

太子登基後，憑著擁立之功，十年生聚，他便可提大兵北上，從此教大離王朝邊境再無戰火！

他怎麼可能放棄？

“人各有志，我也不強求你，罷了……”

見著陸九的模樣，水月搖頭一笑，修仙又有什麼好的，亦會勾心鬥角，亦有紛爭不休，魔道正道，妖怪作祟，又哪有安寧？

縱然是驚才豔豔如他，最終，也不過那個下場……

能有自己的追求，做想做的事情，如此的人生，縱然是仙途又如何？

他兩人一個邀請，一個放棄，看的莫離、無爭和尚還有邪刀不知道多眼饞。

這是成仙的機會！

陸九為帥多年，豈會注意不到幾人的神色？

他笑了一笑，道：“水月姐姐，雖說陸九難以捨棄紅塵，無法和姐姐回山，不過，琪兒年紀尚小，無爭大師出家之人，莫公子人中龍鳳，不知，您可否給個機會，渡他們入門？”

此言一出，三人面上都有幾分喜色，只剩那邪刀心中嫉妒的發狂，卻又無法。

他屢次配合刺殺陸九，陸九豈會推薦仇敵？

“他們三個？”

水月分別打量了三人一眼，黛眉微皺。

青雲門雖然常常招收弟子，然而修仙一道，還是要看資質的，資質平庸者，根本難以得入青雲門牆。

陸雪琪三人的心緊張了起來。

對方的一個答桉，極有可能便是他們命運的岔路口！

“看在小九兒的面子上，我便試一試吧。”水月說道。

答應了！

無爭、陸雪琪、莫離三人心中大喜，不過回過神來，卻又不禁再度緊張起來，試一試，還未最終得到確定！

如何試？

這個問題剛剛在幾人腦海中閃過，很快便有了答桉。

水月的手，放在了陸雪琪的背後。

只見得青色光華閃動，天地靈氣開始朝著陸雪琪體內湧入。

水月閉上雙眸，細細感受著眼前少女體內變化，而陸雪琪只覺得渾身涼絲絲的，極是舒服，玉顏上露出了幾分茫然之色。

約莫過了三四個呼吸，水月睜開雙眸，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來，道：“好一塊良才美玉，小九兒，你這女兒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資質比你當年還要好幾分！”

修行一道，資質極是重要，有的人修煉一天可比尋常人修煉數天，再沒有奇遇的情況下，這些人比之天賦平庸者，更能成為青雲門的中流砥柱！

須知，昔年青雲門不過一個小小門派，之所以能發揚光大，成為傳承千載的正道領袖，靠的，就是驚才豔豔的青葉祖師一人！

陸雪琪作為故人之子，資質非凡，水月當然是高興的很。

她本就有幾分喜愛這少女，如今正好趁勢將陸雪琪收入門下。

“這般說來，小女可拜入水月姐姐您門下了？”陸九面帶驚喜之色的問道。

“不錯。”水月點了點頭。

陸九的嘴角，頓時翹上了天，而陸雪琪，也是不由得一陣狂喜，能修行，能如這位一般，出入青冥，長生不老，這無疑是少女夢寐以求之事。

見她呆呆愣愣站在原地傻笑，陸九忙大聲道：“傻孩子，你還不拜師！”

拜師！

陸雪琪醒過神來，忙是雙膝跪地，砰砰砰連磕三個響頭，道：“弟子拜見師父！”

“好，我便收下你這個弟子，不過具體的拜師，還得等回山見過掌門師兄後再說。”水月摻起陸雪琪道。

她覺得自己和陸雪琪很有緣分。

不過青雲門收徒，卻並不是隨意而為。

畢竟千年大派，畢竟門中傳承是世上最頂尖的修行法，天下不知多少人覬覦。

是以想要拜入青雲門下，必須要當代青雲門掌教同意。

必須要心性過關，否則，洩露青雲門大法，或是依仗修為，為非作歹，豈不是有辱青雲名聲？

好在，陸雪琪家世清白，知根知底，那是絕不會有什麼問題，縱然是回山見過道玄，也不過是正常的走流程而已。

“你且站到一旁。”水月語氣溫柔的吩咐道。

今日先遇故人，又收得佳徒，讓她心情變的極好。

青雲門競爭極是激烈，七脈之下，各有英才，她小竹峰雖然弟子不少，卻少有能技壓同輩的，如今收了個陸雪琪，悉心調教後，說不得便會在七脈會武中大放異彩，到時瞧瞧，其餘幾峰，誰敢小覷她們小竹峰！

陸雪琪乖巧的應了一聲，站在了水月身旁。

“下一個，便從你來吧。”水月指了指無爭和尚。

饒是無爭自有拜入兩禪寺，修佛悟道數十載，此刻也是禁不住心頭狂跳，口中直念阿彌陀佛。

這可是仙人，一旦得蒙青眼，日後便可修道為仙！

如此，還參什麼禪，擺什麼佛，自己便是神佛！

他走上前去，雙手合十，拜了一拜，道：“阿彌陀佛，小僧無爭，見過上仙。”

“不要運轉你的內力。”

水月吩咐了一句，手已然抵上了和尚的背部，依舊是三四個呼吸。

她睜開雙眸，看著無爭，一言不發，似是在思索。

無爭和尚一顆心不禁高高提起，到底結果如何？

這般思索了約莫數個呼吸，水月方才搖了搖頭，道：“你資質平平，縱然是入我青雲門，日後也難有所成就。”

這……

無爭和尚渾身巨震，臉色變的煞白無比。

他資質平平？

身為兩禪寺嫡傳弟子，他雖然比不過師兄妙僧，卻也是江湖中一流的人物，如今竟然被評價為資質平平？！

一想到這仙緣與他便要擦身而過，饒是他參禪悟道幾十載，一時間也有些承受不住打擊。

“貧僧……貧僧……”

他有心想要說些什麼，終是什麼都說不出口。

仙途，又豈是能強求的？

倒是一旁的邪刀，看的不禁心裡頭一陣解氣。

他不能入仙門，只能幹看著眼饞，旁人入不得，他當然歡喜。

“水月姐姐，無爭大師與我淵源匪淺，相交十數載，倘若可能的話，還是請給他一個機會吧。”陸九開口幫腔了。

無爭作為他的客卿，保護了他十多年，不知道與他一起經歷過多少慘烈廝殺，兩人之間感情深厚，不必贅言，否則，無爭如何願意同他闖這龍潭虎穴，彼時，可是沒有人知曉那位莫公子武功如此超凡入聖！

水月遲疑了一番，看了看陸九懇求的眼神，又看了看無爭，終是低低嘆了口氣，道：“也罷，那我便試一試吧，不過你卻是無法拜入我青雲門。”

她頓了一頓，道：“待會我手書一封，你持此信前往天音寺，若是有緣，自可踏上仙途。”

天音寺？

無爭眉頭一挑，面上閃過一絲驚異之色，問道：“可是須彌山，天音寺？”

水月點了點頭，道：“須彌山天音寺，與焚香谷兩派，不比我青雲門差多少，千年以來，都是我三派統領正道群修，與魔門抗衡。”

一句不比我青雲門差，卻是道盡了青雲門弟子的驕傲。

“原來，那裡竟然是仙道佛土！”

無爭面上俱是難以置信之色，天音寺乃是一處香火鼎盛，極是靈驗的寺廟，不過門中並無以武出名的僧人，他一直以為不過如此，誰知真實面目，竟然是一處赫赫有名的修仙大派。

這如何能不讓他震驚莫名？

水月卻不管他，又衝莫離道：“你來試試吧。”

莫離略微平復心情，走到了她身旁。

看著水月抬手印了過來，饒是他頗有信心，此時也不禁忐忑了起來。

萬一，萬一，不行呢？

然而下一刻，他便被體內瘋狂湧入的靈氣吸引走了心神，那入體的靈氣之旺盛，比之他自己修煉純陽無極功時，增多了何止數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