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草廟

“這都是什麼事……”

走出黑石洞的莫離回味剛才的事情，不禁一陣恍忽。

他是來降妖除魔的，誰料妖魔未曾除掉，反而對方哭著喊著要將一件無上法寶送給他，他不答應，人家還以死相逼！

這等只會發生在那些故事主角的戲份，竟然會落在了他頭上。

當真是……

嗯，可以多來幾次這樣的事件。

雖然說被對方以死相逼的很不爽，雖然說還要幫助對方救人，不過那可是玄火鑑，當今之世，怕是唯一能和誅仙古劍媲美的神物了！

此刻，它就靜靜系在做自己手臂上，那種溫暖的靈力不斷流入體內經脈，一時之間，莫離只覺得自己猶如在做夢。

至於說被焚香谷發現，派出大批人馬討要，這又不是他從焚香谷搶的，青雲門也不是吃素的，沒什麼好怕的。

說起來此事偶然，卻也是一個必然。

六尾狐妖三百年前被上官策的九寒凝冰刺打成重傷，拖到今天，離死不遠。

他狐族一脈，盡數慘死在焚香谷手中，就剩下那麼大貓小貓三兩隻，想要救出九尾天狐重振大局都是奢望。

至於說玄火鑑，這等神器，雖然有匪夷所思之能，可也需要相應的道行才能發揮，那女子的道行無疑是太低了，召喚出來的八荒火龍，連莫離的蒼龍劍訣都對付不了，更何況是焚香谷無數高手法陣？

巧的是，此時莫離這麼一個年紀輕輕，卻註定前途無量的青雲門弟子闖入了他的眼簾，離死不遠的六尾狐妖，也只能這麼去搏一搏。

九尾天狐，妖力深厚，一旦救出，狐族重振有望，而他若不把握這個機會，那便只能和玄火鑑一同埋葬在這黑石洞中。

當初狐族鼎盛之際，闖入焚香谷奪取那寶貝尚且費了如此大的心力，以現在的狀態想救人，無疑是痴心妄想，只能將希望寄託在他人身上。

此時，天上日頭正盛，卻是剛過正午。

莫離從進洞到現在，滿打滿算也不過才花費一個時辰的功夫。

他不欲逗留太久，當下御劍而去小池鎮，將妖魔的態度講給居民聽。

……

草廟村內，一個面容堅毅的少年正在練拳。

“大伏魔拳！”

他一聲大喝，一拳砸在了樹幹上，那碗口粗細的樹幹左右搖擺，掉下了無數枝葉來，不過並沒有被打斷。

然而少年毫不氣餒，運氣，行功，重新一拳打在了大樹上。

一拳又一拳，樹幹始終沒有被打斷，但是可以看見，那樹幹上已經多出了許許多多的裂痕來，可見少年的拳勁並不是毫無可取之處。

“小凡，又在練拳，一起去玩了！”

另一個少年出現在了此地，他瞧著比張小凡大了些許，眉目清秀，眸光靈動，不是林驚羽又是誰？

張小凡看著自己最好的夥伴，神色一喜，不過想到自己的功課還未做完，卻是壓下蠢蠢欲動的一顆心道：“我不去了，你去吧，等晚上再一起玩。”

“這破拳有什麼好練的。”

林驚羽有些不高興的撇了撇嘴，道：“要我說，那些青雲門的神仙若是想收你入門，肯定會和我一樣，直接給一枚玉佩，或是帶回山上，哪裡還用你在這辛辛苦苦的練拳，肯定是騙你的。”

一年前，田不易和莫離下山時，曾碰見兩人，彼時田不易瞧不上張小凡，便只給了林驚羽一枚玉佩。

聞聽林驚羽的話，張小凡心中有幾分不快，不過對方是自己最好的玩伴，他什麼也沒說。

只是想起不久前莫離對他的囑託。

對方下山遊歷完，便會將他帶回山門，到時候驚羽便不用顧忌他，兩人可以一起拜入青雲門中。

只是，自己還需將功夫練到家才行。

一念至此，他道：“驚羽，你去玩吧，不用管我。”

說罷，又一板一眼的練起拳腳了。

易經鍛骨篇能改善資質，不過搭配九陰真經的修煉效果會更好，雖然難以將張小凡的資質提升到天生道體的地步，但也夠用了。

就算是尋常的資質，有莫離的面子在，田不易也不會不收。

再有，張小凡的資質也未必差了，真要資質不行，他如何能同修佛道魔三大派系的無上宗法，而且還頗有成就？

林驚羽見他不聽勸，不禁氣的跺了跺腳，轉身便欲離開。

然而便在此時，一道佛號聲響起。

“阿彌陀佛。”

一名老僧，面上皺紋橫生，身上袈裟破舊，身材幹瘦，面容祥和，正從村口朝著兩人走來。

這老僧雙手合十，行了一禮，道：“兩位小施主，老僧想討口水喝，不知那位願意施捨？”

袈裟，禿頭，老和尚？

張小凡看著這僧人的打扮，一時間卻是愣在了原地，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起莫離的話來。

“便是禿著頭的老人，瞧著極是慈祥，你若碰見這等模樣的外來者，定然要第一時間捏碎玉佩！”

他的手情不自禁的摸向了懷裡，那裡正安安靜靜躺著一枚玉佩。

捏還是不捏？

猶豫之間，林驚羽道：“你等一下，我去與你取水。”

他正欲邁步，張小凡忽然阻止道：“我去吧，我家離得近，你等一下。”

說罷急匆匆的便朝家門而去。

林驚羽一臉奇怪的道：“玩都不肯耽誤練拳，眼下不怕耽誤了，真是見了鬼了。”

“小凡，等等我。”

他也亦步亦趨的跟了上去。

畢竟是孩子心性，和一個老僧待在一起，又哪有與自己的小夥伴一起安心？

“這兩個小娃娃，倒算是可造之材。”

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普智面帶笑意的輕聲道。

作為天音寺四大神僧之一，他自然能一眼看出這二人的資質。

年紀大些的那個，眉正目清，靈秀非凡，一看便是修道的良才美玉；至於年紀小的那個，也不容小覷，雖然看著駑鈍了些，但是雙眸精光燦然，眉宇間隱有一分堅毅，便是比不上前者，亦是難得的修道苗子。

只可惜這是青雲山腳，還輪不到他普智收徒。

想到青雲山，普智慈眉善目的臉上，不禁掠過一絲失落之色。

這已不是他第一次上青雲。

上次未曾見到道玄真人，這一次，對方並未食言，親自在玉清殿見了他。

只是，這位正道第一人，胸襟氣度卻是絕比不上他的身份道行，仍舊執拗於門戶之見。

一聽他提出的交換兩門大法，共同參悟長生之謎，當即出言婉拒。

任是他舌燦蓮花，苦苦哀求，對方都是油鹽不進，恍若未察。

無奈之下，普智只好下得山來，在這草廟村歇一歇腳。

也不知，到底該如何才能參悟這長生之謎……

普智心頭嘆息，雖然他身為天音寺四大神僧，天下景仰，尊榮已極，但對他而言，更重要的卻是參破生死之迷，解開長生死結。

早在五十年前，他便已醒悟縱然自己再如何勤加修煉佛門道法，也只能增強功力修行，而不能解開生死之迷，是以才想到了這個參考道門真法的路子。

眼下此路不通，難道，難道要他去找魔教中人？

一想到魔教邪術，殘忍不道，與他慈悲為懷的佛門宗旨背道而馳，其人便不禁心有慼慼，或許，此生他當真無望破解這一難題了。

“小凡，你在做什麼？！”

林驚羽跟在張小凡身後，一進院子便瞧著張小凡拿著一塊大石頭朝地上砸著什麼，不禁好奇的問道。

“沒什麼，沒什麼。”

張小凡訕訕一笑，大石頭已然狠狠砸落在地，只聽到一身清脆聲響，一道青色光華陡然沖霄而起，朝著遠處奔去。

至於地上，便只剩下了一堆四分五裂的玉佩碎片。

“好端端的玉佩，你砸了它做什麼？”

林驚羽不解的搖了搖頭，卻也沒有追根問底。

只是去到水缸旁邊，用瓢接了一瓢清水。

沒來由的，對於那個老和尚，他心中卻是有幾分好感。

這實是尋常，身為天音寺四大高僧，倘若連這點親和力都沒有，那修的又是什麼佛，又如何普度眾生？

“你去吧，我就不去了。”張小凡見他打了水，當下說道。

他總是記得莫離提及這和尚時的嚴肅模樣。

雖說他也覺得這老和尚不像壞人，然而相比這陌生的老和尚，他還是更相信常常照顧他，教他武功的莫離。

那可是青雲門的仙長，會御劍飛行，又待他極好。

“好吧，待我送完了水，咱們一起去村口的小池塘釣魚去。”林驚羽興沖沖的再次邀請道。

張小凡不忍自家小夥伴接連失望兩次，便點了點頭。

林驚羽歡呼一聲，捧著水瓢，急匆匆的便朝外邊奔去。

少年心性，莫過於此。

……

“鎮長，諸位，妖魔之事已然平息。”

小池鎮的一處宅院內，莫離與小池鎮幾位主事者共聚一堂，說著除妖之事。

“都除掉了，可曾有遺漏？”

鎮長謹慎的問道。

作為土生土長的小池鎮居民，他當然不希望看見有妖魔一直威脅小鎮，這不但會影響鎮子的繁華，更是會影響鎮上百姓的生命。

“沒有除掉。”

莫離耐性解釋道：“這些妖魔並未做過大惡，而且為數不少，萬一打將起來，逃走些許，待我離開後回鎮報復，只怕鎮長你們性命難保。”

妖魔還為數不少！

這在場幾人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原來是一窩妖怪。

“那怎麼能說是平息了？”

一名穿著儒衫的老秀才張口問道。

莫離笑了一笑，道：“我已然與他們訂好了規矩，從今日起，你們不踏入黑石洞所在的樹林，他們也絕不會出來騷擾你們，若是有人膽大，願意與他們做生意，他們也可以付銀錢，不至於出現之前那些擄走家禽之事。”

“那……那妖魔之言，是否可以相信？”鎮長半信半疑道。

“這點鎮長不必擔心。”

莫離從懷中拿出一枚玉佩來，道：“此物你們收好，若是出了什麼變故，便可將其捏碎，到時候，我自會出現此地，嗯……”

忽然間，莫離神色一變，只見得不遠處一縷青光破空而來，瞬息便沒入他體內。

感受著那青光內的氣息，莫離頓時分辨出來，這是他留給張小凡的玉佩！

是那普智和尚到了！

莫離心頭一緊，也顧不上再與這小池鎮的幾名長者分說，道：“玉佩煩請收好，在下尚有要事在身，少陪了！”

說罷，將那玉佩便塞在了鎮長手中。

“小仙長莫急著走，還有銀錢，降魔的銀錢……”鎮長急急喊道。

“便留給鎮上的百姓們生活吧，我要銀子沒用。”

莫離說話之際，已然手掐劍訣，騰空而起，待得話音落下，其人已然化作一抹赤虹，轉瞬便消失在了遠處天際。

見狀，饒是看見過他一劍噼碎牆壁的場景，幾名小池鎮長者亦是驚的目瞪口呆。

什麼是仙神，這便是仙神，在世的仙神！

沒過多久，這小池鎮附近，便多了一處廟宇，內裡供奉著一名揹負長劍的年輕男子。

其後歲月深遠，後人早忘了今日之事，但小池鎮上這一處廟宇香火卻十分旺盛。雖然有好事者多方考證，卻始終猜不出這是天上的哪一路神仙，說他們是小池鎮上的土地菩薩，卻是不像。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香火太久便有了靈氣，據說到這祠堂拜神請願的，居然十分靈驗，也不知是否莫離日後真的成仙做祖，護佑一方。

……

且說，莫離急著趕回青雲山，生怕那普智和尚出了什麼事，一時發怒，將所有村民盡數殺死，飛劍催動到極致。

然而畢竟路途遙遠，一直到天黑，才堪堪趕到近前。

此時，天上烏雲匯聚，隱隱有雷光閃爍，想必很快便要迎來一場大雨。

莫離心頭焦急無比，全力催動飛劍，卻是暗暗祈禱，一定要趕在禍事發生之前。

而草廟村中，卻是一片安靜。

對於馬上可能到來的災難，這些村民渾然不察，而是緊閉門窗，準備入睡。

普智和尚坐在那破舊的草廟內，正在打坐唸經。

忽然，一陣陰風呼嘯出來，將破廟的廟門吹開，隱隱一股血腥之氣，迎面而來。

“有妖魔！”

普智和尚陡然起身，睜眼朝著外邊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