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廢功

“可是魔教賊子，有什麼大規模的動靜，讓咱們的弟子發現了？”

何道人出聲問道。

自上次正魔大戰後，魔教銷聲匿跡已有三百餘載，便是欲攻上青雲，也不是一蹴而就，必然會有所徵兆。

想必道玄師弟，便是發現了這等徵兆。

何道人在心中猜測，不過臉色卻是愈發凝重起來。

魔教，無論何時都是正道，是青雲最大的麻煩，絕不容小覷。

正魔大戰一旦發生，這青雲山上，七脈首座，千餘弟子，縱然是有誅仙劍陣庇護，也不知會死傷多少。

往事歷歷在目，一想到當初仇忘語那不可一世的滔天魔威，連師父天成子都因此隕落，何道人心頭便是止不住的緊張起來。

“師伯猜的不錯，正是魔教有大規模動靜。”

莫離當下給何道人講述一路見聞，卻是沒提及焚香谷的衝突，只是言道他外出之際，接連偶遇萬毒門妖人煉製天魔幡，以及那鬼王宗偷偷拐賣少女，欲取精血祭練困龍闕陣法兩樁事由。

“萬毒門，鬼王宗，昔年魔教的四大派閥已然現身了兩個，想必另外兩個，也絕不會甘於寂寞。”

何道人嘆了口氣，道：“山雨欲來風滿樓啊，只怕這青雲山上下，又要遭遇災劫。”

“首座，有掌門和您在，還有各脈首座，想必魔教妖人也翻不了天！”齊昊出言寬慰道。

何道人衝他點頭一笑，沒有答話。

在他眼中，齊昊沒經過當年的陣仗，自然不知道那場大戰的恐怖了。

他看向莫離道：“道玄師弟是想我這把老骨頭做什麼，帶人搗毀魔教巢穴嗎？”

先發制人是最好的手段。

八百年前，煉血堂橫行一時，反而沒有給青雲門造成太大的傷害，這其中道理，便是當初正派高人主動出擊，犁庭掃穴，先發制人！

“那倒不是，掌門師伯只是想請您老人家，走一遭天音寺，將此訊息告知普泓上人。”莫離答道。

“這倒是一個不錯的活計，我也許久不曾見普泓那老傢伙了。”

何道人笑了起來，神情明顯輕鬆很多，顯然，如是前去對付魔教妖人，還是四大門閥這等實力並不遜色正道大派的存在，他也極有壓力。

“我去天音寺，誰去焚香谷？”他問道。

“弟子曾與焚香谷打過幾次交道，是以掌門師伯的意思，是讓弟子走一遭焚香谷。”莫離笑眯眯的道，卻是沒有提及他真正前去焚香谷的目的。

道玄真人既然沒有召集眾脈首座商議，那麼自然，莫離也沒有必要多這個嘴。

“事不宜遲，昊兒，你去收拾一番行囊，咱們半個時辰後便出發前往天音寺。”何道人吩咐道。

早一刻得知魔教訊息，便能早一刻做出準備，或許，便能早幾分發現魔教的陰謀。

“是，師父。”

齊昊應了一聲，轉身便出了凌雲殿。

“莫師侄，你還有事？”

望著不曾離開的莫離，何道人不禁奇怪問道。

“卻是有一事勞煩師伯了。”

莫離笑道：“有一對父女與我有救命之恩，如今他二人被鬼王宗盯上，我本欲請宋師兄替我走一遭天音寺安置他們，如今何師伯既然要去，那弟子不免要厚著麵皮，請師伯捎上一程了。”

“你的救命恩人，叫我護送，你倒是張得開這個口。”

何道人搖頭一笑，道：“罷了罷了，便替你護送一程，你心思倒是機敏，不放在青雲門，放在天音寺，大戰一起，咱這青雲七峰，便是眾失之的。”

莫離天生道體，修煉速度無與倫比，日後的成就說不定便會媲美乃至於超過青葉祖師。

這樣的天驕弟子，願意開口求人，何道人當然樂意幫個小忙，好讓他欠下些情分。

“去吧，稍後將人送過來。”何道人道。

“如此，弟子多謝師伯了。”

莫離行禮致謝，隨後便告辭離去。

何道人和齊昊的道行，比之宋大仁高出不少，他二人護送盛家父女，明顯來的更加安全，當然，也省了宋大仁跑一趟。

如今的世道，可不太平。

魔教蠢蠢欲動，暗中積蓄力量，四大派閥，萬毒門和鬼王宗都有所異動，難道合歡宗與長生堂便會幹看著？

須知，這四位魔教最大的勢力執掌者，哪個不是道行高深的魔頭，哪個不是野心勃勃之輩？

大竹峰上，依舊靜謐猶如往昔。

眾弟子各在屋舍修行，莫離卻是先尋了宋大仁，請他幫忙將盛家父女送往龍首峰。

“盛老伯，小九姑娘，原想著讓兩位休息一晚，殊料師門有長輩前去那裡，卻是要事耽擱不得，便請兩位受累與他們一起出發。”莫離歉意道。

好在，天音寺與青雲門雖然路途遙遠，以那兩位的道行，御劍趕來，也不會耗費太久的時光，這兩人並不會在旅途中耽擱太久。

“無妨，早日到地方，我和爹爹也能早日安定下來。”小九姑娘笑嘻嘻的道，玉顏之上，滿是對以後的憧憬。

金銀之物，莫離早便給了，武功亦有傳授，能不能有所成就，便全看小九自己的造化了。

想到鬼王宗對於那困龍闕的重視，莫離不太放心，又從懷中拿出一枚玉佩，道：“小九姑娘，日後你若遇到了不可抵禦的危險，便將它捏碎，屆時，或可救你一命。”

玉佩之中，擁有莫離以青雲秘法封印的一道靈力，一旦捏碎，莫離自然會生出感應。

少女鄭重接過，貼身收入懷中，道：“公子，您若是有暇，定然記得來看我。”

“好，我若路過天音寺，必去見你。”

莫離用力點了點頭。

宋大仁道：“天色不早，師弟，不可再耽擱了，何師伯那裡恐怕要出發了。”

何道人給齊昊留了半個時辰的功夫，也差不多就是這會兒。

讓人家幫忙送人，總不好再讓人家等。

莫離衝盛家父女二人再次行了一禮，便目送兩人跟著宋大仁上了仙劍。

十虎仙劍化作一道黃色光華，很快便在視野裡消失無蹤。

莫離心中暗暗祝願這兩人日後能過的平安喜樂，卻是隨之將眸光投向了守靜堂。

他也要出發了。

明日一早，便去焚香谷，為自己討個公道，也為青雲門討個顏面！

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一件事情要處理。

他邁步朝著守靜堂而去。

不多時，已然到了堂內，只見得這一處大竹峰最為重要的建築內，空空蕩蕩，只有一男一女在列。

女的瞧著三十上下，風姿綽約，貌美非凡，恰是莫離那位美豔師孃蘇茹，她坐在主位上，神色澹漠的看著底下那男子。

那是個極年輕的男子，一襲紅色長袍，劍眉星目，五官俊美，不是李洵又是誰？

只是此刻，他非但靈力被封，還被五花大綁起來，又哪裡有半分焚香谷嫡傳弟子氣度？！

李洵很不理解。

明明在這個女子離開之前，一切都還很好，雖然靈力被封，但是大竹峰還給了他一頓飯吃，給他尋了間屋子休息。

不過，就在她回來後，事情就變了。

這女子一下子將他揪了出來，命弟子將他五花大綁到此處，隨後遣散所有人，就這麼靜靜的等著。

任憑他說什麼，對方也不理，他嚷的急了，對方便是一道靈力打來，讓他痛苦無比。

吃了兩次苦頭，李洵說什麼也不敢再鬧出動靜了，就這麼靜靜站在那裡，等著對方的發落。

他終歸是焚香谷谷主嫡傳，對方難道還能殺了他不成？！

抱著這般心思，他又冷靜了下來。

見得莫離進來，李洵也不說話，只是冷著一張臉，盤算著回到焚香谷後，定然將今日所受的羞辱盡數講給師父聽，來日一定要討回公道！

“師孃。”

莫離進來，沒有看李洵，衝著蘇茹便行了一禮。

蘇茹微微頷首，道：“事情處理完了？”

“處理完了。”

莫離道：“恰好何師伯前去天音寺，弟子便請他代我送送兩位恩人。”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這件事你做的對。”

蘇茹滿意的點了點頭，她和田不易最喜歡莫離的地方便在此處了，天資非凡是一回事，可知恩圖報，又是另外一回事。

誰也不想自己費盡心機的調教，最終教出來一頭白眼狼。

“該做正事了。”

蘇茹望向了被綁的動彈不得的李洵，道：“師兄怎麼吩咐的，你便怎麼做就是，不必顧忌我在場。”

“是，師孃。”

莫離應了一聲，朝著李洵便走了過去。

沒來由的，李洵便覺得一陣不對勁。

因為朝他走過來的這人，神色太平靜了，平靜到近乎冷漠。

縱然是在燕山之時，他挑釁對方，對方將他擒下封禁靈力，也沒有如此冷漠，反而是有幾分玩味和不屑。

但現在，現在看向他赫然如同看向一頭死豬死狗一樣！

難道！

李洵心中陡然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一股深深的恐懼，瞬間將他淹沒。

他再也顧忌不得名門高足的形象氣度，也顧忌不得會被蘇茹靈力打傷，瘋狂喝道：“不，你們不能殺我，我是焚香谷谷主嫡傳，你們殺了我，我師父絕不會放過你們，放過青雲門的！”

其人面色猙獰，四肢瘋狂掙扎，渾身青筋裸露，極是駭人，可以想見，若非被禁錮住靈力，他此時已然做困獸搏鬥了。

生死麵前，誰又能坦然面對？

“你不必緊張，我不取你性命。”莫離輕聲道。

他聲音不大，然而聽在李洵耳中，卻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可謂是字字珠璣！

其人立時停止了那種無意義的掙扎，難以置信的道：“你說真的？！”

“不錯，你我兩家素有交情，雖有齷齪，卻還到不了讓你償命的地步。”

“是是！”

李洵連連點頭，道：“此事都是上官策長老所為，與我半分干係都無，你放我回去，只要放我回去，我定然稟報師父，重重懲處於他！”

“你莫急，我話還不曾說完。”

莫離澹澹的道：“上官策那裡，稍後我自會尋他麻煩，不過，你身為焚香谷弟子，死罪可免，活罪卻難逃，我不要你性命，但卻要廢了你一身修為。”

李洵忽然呆立原地，面容僵硬無比。

“你……你說你要廢了我修為？”他聲音發顫的道。

“不錯，奉掌門真人之命，廢了你的修為。”莫離語氣肯定的答道。

李洵渾身打了個寒顫，只覺得一顆心再次墜入無盡深淵中，廢了他的修為，與殺了他又有什麼區別？！

“為……為什麼？！”

李洵臉色難看的望著莫離，道：“為什麼要牽扯我？”

“一切都是上官策做的，不是我做的！”

“明明是你，是你屢次擊敗我，讓我在燕師妹，在谷中師兄師弟面前大大丟了顏面！”

“我是焚香谷谷主嫡傳，是未來的焚香谷谷主，你們這般對我，焚香谷絕不會與你們善罷甘休！”

……

李洵越說越神色癲狂，到了後來，聲音都有幾分歇斯底里！

莫離帶著幾分憐憫的目光看著他，待他停歇下來，方才道：“你說完了？”

“我不服，憑什麼要我承擔這個後果？！”李洵滿腔怨氣。

“就因為你是焚香谷弟子！”

莫離正色道：“上官策殺我，難道是私人恩怨？難道不是為了焚香谷的未來？！”

“既然得了好處，那麼自然便該承擔責任。”

話音落下，莫離的一隻手掌已然按在了李洵的丹田部位。

轟！

青光閃爍之間，李洵只覺得小腹處猶如被一隻重錘狠狠砸落，龐大的靈力陡然爆發開來，那一瞬間，他丹田驟然被這道恐怖靈力撐爆！

無盡痛苦襲來，李洵淒厲的慘嚎一聲，哇的一大口鮮血吐出，整個人萎靡無力的倒在了地上。

他能察覺到體內苦修多年的靈力，宛如無根之飄萍一般，正在不斷流失，流失。

然而，任憑他如何運轉焚香玉冊上記載的功法，都是無法阻止這種靈力流失。

那都是他苦苦修持多年的靈力！

李洵無力的癱坐在了地上，眸光越來越暗澹。

對於一名修士而言，廢了對方的道行，遠遠比殺了他們還要痛苦。

莫離沒有看李洵。

他本就從未將對方視作對手，若非道玄真人有令，他根本不會廢了對方的道行。

只是，這就是門派之間爭鬥的規矩。

你既然要廢了我的弟子，我又豈能不以牙還牙？

無所謂對錯，只有利益罷了。

……